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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白蘭地回甘在線閱讀 - 白蘭地回甘 第87節(jié)

白蘭地回甘 第87節(jié)

    董晉和羅緒訝異地張著口看她,沒想到如葉這忽悠人的樣子還真像那么回事兒。

    順兒半信半疑地抬起頭,董晉連忙從外套口袋里摸出記者證,煞有介事地給他看:“喏,我跟你說,你乖乖把攝像機還給我們,我們還能幫你報道,到時候你女兒的病就有救了?!?/br>
    順兒仰著頭,面上已有猶豫之色,這么近距離站在一起,周如葉才算看清順兒的臉,雖說面黃肌瘦,但看上去仍是個年輕小伙的模樣。

    “你多少歲?”周如葉問。

    “俺二十三?!?/br>
    董晉在一旁撇撇嘴,心里有些不忍,這個順兒比他們都還小,拖著個弱智妻子、多病的女兒,真夠不容易。

    “你帶女兒去過醫(yī)院了嗎?”周如葉又問。

    “去過,說是肺炎,要五千!俺回來借錢,他們都不給!”順兒拿黑瘦的手背一個勁兒抹眼眶。

    周如葉沉吟片刻,蹲下身平視他:“這樣,我給你五千現(xiàn)金,就當(dāng)是從你手上把攝像機買回來,可以嗎?”

    順兒愣住,隨即猛地點頭,生怕她反悔似的。羅緒拍拍周如葉的肩,過意不去地說:“這錢怎么也不該你付啊,要付也是我來付!”

    周如葉起身,搖頭笑笑:“你們帶了那么多現(xiàn)金嗎?”

    羅緒撓撓頭:“…沒?!焙芸焖炙斓卣f:“那先給你打個欠條,等回去還你!”

    周如葉不置可否,讓順兒帶著他們?nèi)ゲ財z像機的地方。

    從后門出去,順兒囑咐他們輕著點手腳,不要驚動村里其他人。他們從菜地里穿過,一路到了后山,董晉忍不住小聲嘀咕:“這不就是那個山嗎?居然后面還有小路?”

    夜里山林風(fēng)動,周如葉抬頭望向頭頂荒嶺,真切的發(fā)覺,她已經(jīng)離季司原這樣近了。

    順兒蹲在一個土坑前,徒手刨著泥地,羅緒心疼自己的機器,擔(dān)心被土壓壞了,蹲下身幫順兒一起刨。

    “這是什么?”羅緒手指碰到一根長管形狀的東西,拿麻布包著,他手一掀,驚得差點一個趔趄坐到地上。

    冰冷的月光下,雙管獵.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zhǔn)著羅緒,他趕緊把麻布裹回去,又拿土重新蓋上,等順兒刨出他的攝像機,他小心翼翼奪過去,一個字也不多提。

    ***

    等回到順兒家時,村里公雞已經(jīng)打鳴,周如葉三人早就沒了困意,不欲多逗留,收拾好行李便直接出發(fā)了。

    山上被開采出一條小型的盤山公路,董晉在山腳下發(fā)出了訊息,沒多久就有軍用車下來接他們。

    周如葉看了眼司機和副駕駛坐著的軍人,果然,都不是季司原。

    “我是你們這次采訪報道行程的安全保障人員,會時刻保衛(wèi)你們的安全?!备瘪{駛的軍人名叫劉志,和董晉一樣大,28歲,說話帶些東北口音。

    劉志扭頭與后排的周如葉、羅緒握手,看到周如葉時稍愣了愣,問道:“女助理?這里條件比較艱苦,吃得消嗎?”

    沒等董晉說話,周如葉搶先回答了他:“沒問題,我和他們一樣。”

    劉志點點頭,覺得周如葉過于嚴(yán)肅了,又笑說:“沒事兒哈,我們這兒也不全是男人,急救組有兩名護(hù)士是女孩兒,待會兒帶你去認(rèn)識認(rèn)識哈?!?/br>
    “好,謝謝?!敝苋缛~也抿著嘴笑笑。

    她確實緊張得手心冒汗,一路上都在心里告誡自己,不要讓人覺得她是累贅,不要給人添麻煩。

    前方抵達(dá)“軍事管理區(qū)”,看到這莊嚴(yán)的幾個大字,周如葉十指攥得更緊。

    她雖然在季司原執(zhí)行任務(wù)的途中遇到過他很多次,但這是頭一次,真真確確的,進(jìn)入他所捍衛(wèi)的領(lǐng)地。

    他們很快下車,跟著劉志去宿舍區(qū)放好行李。

    周如葉住的是單間,距離淋浴房最遠(yuǎn),不過也確實沒有多余的房間可以安排給她了。因為淋浴房供水只在特定時間段,劉志特地囑咐她,可以早點去洗。

    “今天先帶你們?nèi)ヒ惶枏椏?,所有炮彈都已?jīng)鑒別完畢了,危險系數(shù)稍低一點兒?!眲⒅編麄兺鶜饷苁易?,又指了指另一邊,靠近陡峭山崖的藍(lán)頂白房,“三號作業(yè)場目前你們沒有辦法進(jìn)去,那里面埋有大量糜爛性毒劑,加上前段時間出現(xiàn)過殉爆,危險系數(shù)非常、非常、非常高,現(xiàn)在外面都加筑了超強度密閉防爆墻,非技術(shù)人員禁止靠近的?!?/br>
    周如葉眺望過去,不用想也知道季司原肯定是在三號作業(yè)場了。

    董晉此行目的也是為了報道目前三號作業(yè)場的情況,于是他追問:“那我們能否采訪里面的作業(yè)人員呢?”

    劉志點頭:“可以,不過要等這幾天排查工作結(jié)束,他們現(xiàn)在忙得飯都沒空吃,別提采訪啦!”

    “好。”董晉松了口氣,既能完成工作任務(wù),又能沒有生命危險,他心里的石頭算是落了地。

    進(jìn)入氣密室后,工作人員示意他們更換防毒服,進(jìn)行氣密檢查。

    董晉和羅緒第一次接觸這些裝備,手忙腳亂穿上靴子,發(fā)現(xiàn)不對后又脫掉重新穿褲子。劉志迅速換好著裝,見周如葉已經(jīng)一絲不茍地完成了所有穿戴,詫異地摘下防毒面具:“你以前干過這個?”

    周如葉搖頭,“查過資料?!?/br>
    ……豈止查過資料,為了季司原她不知道研究過多少遍。

    “厲害厲害?!眲⒅居芍缘目滟?。

    經(jīng)過重重檢查后,工作人員對他們進(jìn)行了臨時培訓(xùn),教學(xué)一些應(yīng)急cao作和進(jìn)入彈坑后的注意事項。

    鐵門被打開,董晉和周如葉率先進(jìn)入,羅緒扛著攝像機緊隨其后,整個一號彈坑內(nèi)彌漫著肅穆的氣息,沒有任何交談聲,十多個作業(yè)人員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著炮彈挖掘轉(zhuǎn)移工作。

    周如葉無言地站在土堆上,透過密不透風(fēng)的防毒面具,觀察著眼前的一切。

    一排一排露頭的炮彈,雖知有安全防護(hù)措施,但也足夠讓觀者毛骨悚然。

    她看見一名作業(yè)人員半蹲在彈坑中,手捧一枚已經(jīng)銹蝕斑駁了的毒彈,并鄭重地交到另一名作業(yè)人員手中,由他將炮彈搬運至防爆箱內(nèi)。

    這像是一場歷史的清掃,每一顆二戰(zhàn)遺留毒彈的銷毀,都為中國驅(qū)散一片陰霾。

    但這也是翻皮剝骨將血淋淋的戰(zhàn)爭重現(xiàn),她腳下踩的是中國的土壤,可上面滿是日本侵華戰(zhàn)爭留下的慘惡罪證。

    如果說還要怎樣去讓歷史的傷痕顯形,讓所有麻木、無知、懵懂或是視而不見的人心驚心顫,那就是親眼來看看這些數(shù)量龐大的毒彈,看看曾經(jīng)被它們所傷過的中國。

    時至今日,還有這么多技術(shù)人員,在不為人知的地方,為中國抵御著來自七十年前的戰(zhàn)爭幽靈。

    天氣雖不是很熱,但密閉的防護(hù)服罩在人身上,若不是經(jīng)過長時間訓(xùn)練,很容易產(chǎn)生窒息的?;蟾?。

    周如葉有一種強烈的歷史錯位感,她閉了閉眼,稍往后退了半步,耳畔傳來兩個人用日文交流的聲音。

    她打了個激靈,恍惚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隨后她發(fā)現(xiàn),身后兩個身著防化服的作業(yè)人員,舉止確實很像日本人。

    董晉也發(fā)現(xiàn)了,從一號彈坑出來后,他問劉志:“這里有日本那邊派來的人?”

    “嗯,所謂的日本專家?!眲⒅久撓路阑?,冷哼一聲,臉上毫不掩飾厭惡之情:“都是來做戲的?!?/br>
    第71章 七一冷戰(zhàn)

    董晉也知,日本政府對“處理遺棄在華化學(xué)武器的問題”態(tài)度一直消極曖昧,更加不愿意投入巨資銷毀日遺化武,這件事的背后關(guān)系到歷史遺留問題和中日外交問題,他見劉志并不避諱談?wù)摯耸?,于是沉聲繼續(xù)追問:“做戲?你的意思是?”

    劉志嘴角含著抹譏笑,一言不發(fā)往山上走,到了一處制高點,足以俯瞰作業(yè)區(qū)全景,甚至臨眺淥水青天、千里山河,他雙手背在身后,靜靜看了會兒眼前景色,這才說道:“他們可一點兒都不著急,你們來的前幾天,他們才剛從日本過來,之前因為天氣冷,他們就回國了。”

    他憋不住又發(fā)出冷笑,“正好錯過那次爆炸事故,你說巧不巧?”

    “cao!”羅緒脾氣爆,表達(dá)情緒簡單直接。

    “真正著急的只有我們,痛心的也只有我們?!眲⒅静[著眼,流露出哀痛的神情,“那時候零下八度,大家凍得渾身僵硬,一個個全都重感冒,可沒有人懈怠,這個‘毒彈窩’一天不除掉,我們就一天難安?!?/br>
    吳選躺在病床上的樣子又浮現(xiàn)在周如葉眼前,她望向三號作業(yè)場的方向,輕聲問:“之前發(fā)生殉爆的時候,您也在現(xiàn)場嗎?”

    劉志拿手狠搓兩下臉頰,呼出口濁氣。

    “呼——我在一號彈坑,不過我和犧牲的張隊,住一間屋。那天早上,我還和他們幾個吃早飯,我說…”他驀地哽住,一米八的東北漢子這時候捂住臉悲傷的不能自已,“我說天兒太冷了,晚上要給他們熬湯喝……他們可高興了……”

    羅緒舉著攝像機,將劉志所說的這段話記錄下來,他也同樣難過,可他不能忘記自己的職業(yè)cao守,得冷靜客觀地報道發(fā)生的一切。

    ……

    羅緒往后退了幾步,將鏡頭對準(zhǔn)綿延山巒,從左至右緩緩搖過。十幾秒鐘的空鏡,大家默契地緘口,為犧牲的英雄默哀,為昏迷的軍人祈福,向所有以身護(hù)國、義無反顧的作業(yè)人員致敬。

    ***

    之后的幾天,由于三號作業(yè)場任務(wù)繁重,采訪工作暫時擱置。

    周如葉跟著董晉采訪了幾名與犧牲防化兵有交集的作業(yè)人員,幫他寫了兩篇新聞稿,其余空閑時候,她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山嶺間站著發(fā)發(fā)呆、看看風(fēng)景。

    在山里這么多天,她終于也可以面不改色地看著空中成群的飛蟲,野花間嗡嗡的蜜蜂,腳下爬過的蜈蚣,墻角垂吊的蜘蛛……

    早上和急救組的兩個女護(hù)士一起約著吃早飯,周如葉很喜歡聽她們聊天。她們都是27歲,都曾經(jīng)是國際維和行動醫(yī)療分隊的成員,周如葉能從她們那兒聽說不少救援行動中發(fā)生的故事。

    邱綿雨盛好粥,左右張望著食堂里的人,所有防化兵都訓(xùn)練有素,迅速啃完饅頭喝完粥后就開始工作,但是三號作業(yè)場的人似乎早已離開。

    “哎,今天又沒見到,這才六點多誒?!彼酥P子坐到周如葉旁邊,沖對面坐著的王瓊霽遺憾感嘆。

    王瓊霽伸手拍拍她:“沒事,等他們這段時間忙完,我們主動去問問?!?/br>
    “見什么?”周如葉疑惑地問。

    邱綿雨掰了口饅頭,瞇著眼笑:“之前看到個大帥哥,特好看那種!雖然只見過他一次,但是看著他就心情好?!?/br>
    “哦……”周如葉埋下頭舀了勺粥,暗暗挑眉。

    不會說的是季司原吧?

    邱綿雨和王瓊霽吃完早飯就得去作業(yè)現(xiàn)場待命,周如葉等她們走后,獨自搬了張矮凳,往山溪邊走。

    因為有警戒封控,她只能在圈定范圍內(nèi)活動,山景看疲了,就來賞賞流水。不過劉志告訴過她,這水最好不碰,山間土壤受污染面積大,水質(zhì)也會有影響。

    周如葉想到了山下仍然耕種、居住的村民,雖然對他們并沒有多少好印象,但她還是詢問了劉志,土壤污染、毒劑泄漏,是否會威脅到山下居民。

    對于這件事,劉志挺無奈,他說當(dāng)?shù)卣恢币龑?dǎo)這塊地方的居民搬遷,并且為他們擴建了居民點,但村子里仍然有一部分人不肯走,他們堅持要拿到“化武傷害及財產(chǎn)損失補償”后才肯離開。

    在溪邊找了塊空地坐下,周如葉翻開筆記本,回歸自己的工作,沉下心構(gòu)思劇本。

    她手指摸了摸紙頁的右下角,上面是她還在辦公室時,無意識寫下的季司原的名字。

    也不知是因為離季司原近了,還是部隊里特有的安全感,周如葉這幾日心里沉靜許多,夜里也不再心慌盜汗,噩夢頻擾。

    坐下沒一會兒,董晉氣喘吁吁跑過來。

    “如葉!快!聽說有山下的人想闖軍事領(lǐng)地,我們過去看看情況。”

    “好的!”

    周如葉立刻起身,不耽誤時間。

    事發(fā)地點就在山溪下游,周如葉跟著董晉跑過去,遠(yuǎn)遠(yuǎn)看到幾名軍人圍著一個蹲在地上的身影,走近了看,他倆齊齊愣住了——

    居然是順兒。

    順兒抱著頭直發(fā)抖,他旁邊地上放著把老式獵.槍,董晉走到劉志身邊,問:“他這是要干嘛?”

    劉志冷臉:“他不肯說,但是私藏槍支,要帶回去審問?!?/br>
    周如葉走到順兒跟前,低頭看他:“不是給你錢讓你帶女兒治病了嗎?你怎么在這?”

    順兒一聽是她的聲音,激動地想站起身,被旁邊士兵摁回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