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很酸，但很小，一下便吃完了，姜輕沐側起身子，忽然緩緩抱住了她的腰，又抬起頭眼巴巴地瞧著她。

    我聽父親說你要離開幾日

    嗯。羅鳳鳴揉了揉她的發(fā)，注意到她失落的神色，她垂下眼睫，接著道:你一定要回來

    羅鳳鳴為她這句話欣喜著，卻又心疼，她用指腹撫平了她微皺的眉頭，接著輕聲安慰她:我只是

    只是在這個世界里，她做不到分/身，做不到一邊上朝一邊替她梳發(fā)端茶。

    此時此刻她竟有些責怪自己自不量力，與小肚雞腸。

    只是有特別緊急的事情，完成以后便第一時間來看你。

    好～神仙可不能騙人。

    當然，神仙騙人會遭雷劈的。

    羅鳳鳴哄騙小姑娘的話語仿佛信手拈來，她想著等到大婚便告訴她真相，于是每日里成為小風將她服侍得周到妥帖，更愛講些段子逗她開心，黑夜里便又化為小鳳在她懷里鬧騰，如此這般便過了好幾個日夜。

    這日，蠻夷皇子到來，天御帝設宴款待，同時兩位太后也召集了各家女眷，打著許久未熱鬧過了的名分想好生大辦一番。

    但平心而論，各有各的算盤，李氏是尋思著李琳瑯快要及笄，卻處處被那右宰之女給壓了一頭，導致至今還未遇到所謂的命中之人，不免著急得慌。

    齊氏則是想著為傾寧好好看一看那蠻夷皇子，其私心里是希望自己的小公主不要嫁太遠，但無奈事關社稷，只能借此熱鬧一番，掩蓋難過的心情。

    姜輕沐跟著母親早早地便來到鳳儀殿想拜見齊氏太后，沒成想才踏進殿門，就看到迎面沖來的傾寧。

    一襲鵝黃襦裙，襯得肌膚勝雪，額間似火的花鈿，但墨發(fā)還只編了一半，臉上卻洋溢著笑容。

    這幾年傾寧整個人沉靜了不少，齊太后一股腦地將她兒時頑皮未學的禮儀規(guī)矩都補給了她，想為她尋到一位好駙馬。

    姜輕沐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到這樣冒冒失失卻笑容璀璨的她了。

    她沖過來拉住她的手腕，滿眼微光:祁安和蠻夷皇子一塊回來的，我們去找她。

    祁安回來了。

    她根本沒有聽到消息，但難得的，和小時候一樣，與母親說了一聲還未等到她同意便隨著傾寧急不可/耐拉扯的動作往殿外走。

    顧秦云笑著搖了搖頭。

    從殿內氣喘吁吁奔出來的齊太后手里還拿了把梳子，身后跟了一堆丫鬟，看到遠去的身影，不禁嘆了聲:這丫頭，成何體統(tǒng)。

    你跟來做什么？

    三人藏在草叢后，皆伸著脖子瞧不遠處跟在皇帝身后的一堆大臣，傾寧這才有心思問姜輕沐身邊的丫鬟。

    長得倒是不錯，可惜一點眼力見沒有。

    小姐身子羸弱，我得跟著她。羅鳳鳴低下頭恭敬地回她。

    也對，是她有些緊張地小題大做了。

    傾寧再次將視線投向不遠處，急切地搜尋著心里的那個人。

    兩年前她喝醉酒做了錯事，甚至慌亂之下說了錯話不愿意負責，后來祁安遠去，連一封信也不給她來，她才知道她有多錯，她失去了什么。

    尋到被一群大臣擋著，露出一張俏麗臉蛋的祁安，墨發(fā)高束，眉眼間英氣逼人。

    她眼眶微熱，眸中瞬間霧氣彌漫。

    皇帝正帶領著一眾大臣走過御花園的觀賞橋賞湖，最主要的，是讓這蠻夷皇子領略他天御朝皇宮的風光。

    這兩年間，祁安憑著從小積累下來的武技在邊境立了不少大功，再次回到京都，沒人再覺得她當初做出的決定是錯誤的。

    說起來，還要感謝國師大人幫她說話。

    祁安百無聊賴地掃向一旁的風景，沒成想忽然看到了不遠處草叢中的一雙濕漉漉的眸子，還有旁邊朝她揮了揮手的沐沐。

    她飛快挪開視線。

    姜輕沐將傾寧扯到草叢后，忽略了她依依不舍的視線，拉著她朝前走:別被別人發(fā)現(xiàn)了，祁安已經(jīng)看到我們了，我們去老地方等她。

    走了太久，她有些吃力了，還好一旁體貼的小風扶住了她。

    祁安還是無法忘懷兩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她抓到傾寧摟著青樓女人，她氣急了的將她帶到她京都置辦的房產里，她鼓足勇氣地向她傾訴她的愛意。

    她也不知道她心悅她多久了，好像有意識以來就特別喜歡，只是后來情竇初開，那份感情變質了。

    變質到她稀里糊涂就拉著喝醉酒半推半就的她上了床榻，做了她做夢都在想的事。

    床榻上她落下的落紅象征著她炙熱的心，她深吻她，在她身上種滿紅色，可她知道，她喝醉酒會斷片，她沒有勇氣面對清醒的她，她不敢讓她失去象征著貞潔的東西。

    因為她是公主。

    果然，醒來后她忘記了所有，滿眼慌張地都不敢看她的臉，套好衣裳就想跑路。

    我可不可以做你的駙馬？那是她最后一次的勇氣，站在她身后，滿眼淚水。

    不行，我們永遠都是朋友，最好的朋友。她慌張?zhí)尤ァ?/br>
    祁安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向皇帝請辭，打著去見母親的由頭來到了很久沒再來過的地方。

    她們以前經(jīng)常到傾寧的舞鳳殿玩，小時候便是拿著國師大人送的小玩意玩，大些了，她們倆便會坐在石桌旁，揮著團扇，看她在桃樹下練劍。

    落英繽紛。

    沐沐有時會彈著琴替她伴奏。

    傾寧什么也不會，只能拿著帕子一等她停下來便沖上來替她擦汗。

    她微昂頭，笑靨如花:沐沐有國師大人罩，你以后，要罩著我哦。

    祁安有些感懷，她一身紅裝，利落地翻過圍墻，方才落到花園中，一道人影便撞進了她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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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換命

    是傾寧。

    她滿頭烏發(fā)凌亂,將她箍得很緊，悶在她懷里的聲音也些許哽咽:你怎的只給沐沐送信，一封信也不給我來

    邊境軍事繁忙，顧不太上。

    祁安微微皺起眉頭,刻意忽略心中的澀意,又握住她的胳膊將她扯開了些，緩緩后退退到了安全距離。

    和兩年前相比,傾寧更加明艷動人了,臉上那不可思議沒忍住落下的淚水讓她的心也跟著顫動。

    她刻意的疏離將傾寧此刻僅剩的驕傲悉數(shù)撕碎。

    這兩年間，她們之間的過往無時無刻不在她眼前浮現(xiàn)，她經(jīng)常夢到自己醒來后驚訝地看到和她坦誠/相待擁抱在一起的一瞬間,夢到她小心翼翼討好地吻了吻她的唇，問她: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

    夢到驚慌失措地坐起，看到床榻上的落紅。

    可和現(xiàn)實不一樣的是，她瞟到身上曖昧的紅痕，咬牙氣呼呼地壓倒她,說不公平,她也要。

    旖/旎的夢境讓她遲鈍地發(fā)現(xiàn)，她對她的想念一點都不單純，她對她的感情變得不一樣了。

    我聽祖母說你還沒找父皇要獎賞，那你去找他,要了我好不好？

    我不當公主了，嫁到你將軍府上去,做你的妻。

    她緊張地攥緊襦裙，一只手抹去眼淚，上前一步急忙想靠近祁安。

    可祁安聽到只是笑了笑，那笑容仿佛是她從未見過的冷漠。

    你憑什么覺得我會放棄索要榮華富貴而去做一件觸怒皇上的事情。

    我瞧著蠻夷皇子豐神俊朗,和你正是相配，傾寧，你沒必要在乎兩年前的錯誤，我們還是好朋友，我會祝福你，我也會找到一個愛我的人，和她共度余生。

    她離開京都的那一天，等了她很久，可她沒來，那時，她的心就已經(jīng)死了。

    如今，她也只是不想和親而一時興起吧

    聽到這些話，傾寧忽然笑了起來，卻淚流滿面。

    那一天，是她喝酒誤事，弄壞了她象征著清白的東西，祁安只是想將錯就錯，可她拒絕了她，傷了她的心。

    所以她才會遠去邊境。

    她現(xiàn)在一定很厭惡她，厭惡她當初不想負責，現(xiàn)在竟還讓她做這等傻子都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她擦掉眼淚，眼里一瞬間變得堅毅起來，仿佛又恢復了往日的驕傲。

    今日宴會結束后一起喝酒吧，許久沒聚過了。

    她盯著祁安，望著那張已經(jīng)不知不覺牢牢刻在她心里的小臉，眼底一瞬間陰翳至極。

    既然如此，那也不在乎她更厭惡她了，只要能和她綁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祁安沒想到她的情緒轉換得能這么快，一種果然如此的失落感悄悄蔓延，她點點頭，又掃向一旁一直在盡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沐沐。

    姜輕沐連忙點了點頭，她震驚于忽然在她面前揭開的感情，在心里嘆了口氣，便開了口:我先去找母親了，你們還可以聊一聊。

    不必了，我回陛下那邊了。

    這句話講完，傾寧便看到她利落地又越過圍墻，消失了蹤影。

    沐沐，你注意安全，我回屋一會。她轉頭看向姜輕沐，姜輕沐慢慢走上前，緩緩擁住她拍了拍她的背:沒關系的，你們晚點說清楚就好了。

    嗯，我已經(jīng)決定好了。

    御花園的鈺茗湖素有靈湖之稱，極大極長，并且湖水深邃，淤泥深厚，帶著特有的景致感。

    姜輕沐沒想到只是在湖邊散散心都能遇到李琳瑯，她帶著烏泱泱的一群丫鬟，身上的衣裙顯然和她撞了色。

    姜輕沐轉身想回去，怕又和她吵起來，撞見男賓可就不好了。

    沒成想她帶著人直接擋住了她的去路。

    難得你落了單呢。

    怎么多年，要不是國師在，你一個病秧子，憑什么搶走我身懷仙骨的風光。

    如今國師不在，我看你怎么辦？

    長期的積怨讓李琳瑯紅了眼，稍稍點頭示意，身后的大群丫鬟便走上前迅速扯開并押住了扶著姜輕沐的羅鳳鳴。

    羅鳳鳴依仗著自己有仙力，只是不慌不忙地隨時注意著姜輕沐的情況。

    看到李琳瑯緩緩走上前去，停在阿沐面前，忽然笑著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你會水嗎？

    于此同時，本就些許陰云的天空逐漸陰云密布，幾片紅云摻雜其中，頓時電閃雷鳴，細密的雨點砸在臉上，讓羅鳳鳴瞬間整顆心如墜冰窖。

    她不該如此放松，這個世界對她的推崇讓她一時之間忘乎所以了，可是，該來的還是會來。

    上輩子阿沐便是被李琳瑯掐死在水里的，在她意志渙散之時將她祭了天，拿到了她全部的命格。

    她沒想到如今劇情已經(jīng)走偏，卻還是來到了這一步，并且更加提前。

    她心急如焚地同時瞬間閃現(xiàn)到了倆人面前，手落到阿沐的身上，卻穿過了她的身/體。

    此時此刻，仿佛沒人能看見她，周圍嘈雜的人聲四起。

    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李琳瑯推向阿沐，倆人糾纏在一起，她隨之撲下去，下落的衣角從她的手心穿過。

    兩聲落水的巨響隨著一大片水花濺起。

    姜小姐拉著我家小姐落水了！有沒有人??！救命啊！

    丫鬟的叫喊聲吸引了不遠處皇帝和一眾男賓。

    深邃的湖水仿佛接通彼方，湖底一眼看不到頭。

    一個巨大的光圈結界將湖中的兩個人包圍，里面是光華流轉，溢滿了仙氣。

    看著圈里緩緩被李琳瑯勒住喉嚨拼命掙扎的阿沐，羅鳳鳴再次體會到了無力又絕望的感覺，和著周圍淹沒她的湖水，眼淚盡數(shù)融/入湖水中。

    她用盡畢生修為孤注一擲地撞向光圈，滿眼猩紅，長發(fā)散落，卻被無法沖破的天道之力反噬著彈開。

    吐出的猩紅血液迅速在湖水中蔓延開來，一如她滿頭紅發(fā)，像水中開放的曼珠沙華，妖艷又悲涼。

    國師大人。

    國師大人

    羅鳳鳴！

    腦海里浮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姜輕沐掙扎的力道越來越輕，她仿佛看到了一陣白光，光里是滿眼著急和心疼地看著她的國師大人，她的白發(fā)一點點變紅，奮力地捶打著面前的屏障，可她被彈開了，被彌漫開來的紅色所籠罩。

    紅色的血水還未散開，那道身影便又迅速地沖了上來，被彈開，又一遍遍地沖上來。

    姜輕沐看到，她眼里是墜入深淵的血紅，仿佛流出了紅色的血淚，耀眼又奪目，她的眼里只有她。

    她不能死，她還不能死！

    國師大人在拼盡全力地想救她。

    她想要和國師大人永遠不分開，她還有父親母親，那么多愛她的人。

    姜輕沐拼盡全力抬起手抓住掐住她脖頸的那雙手，用盡所有的信念去反抗。

    指甲深深地扎入皮rou，李琳瑯疼地松開了手。能大口呼吸的一瞬間，是涌入口鼻的湖水，她屏氣凝神，身子無力地下墜著，卻感到周圍有溫熱的氣流躥進身體，讓她漸漸能夠緩緩地呼吸，并且恢復了一些力氣。

    好一會兒，李琳瑯再度襲來，她咬緊牙關，斗不過她就專挑她薄弱的地方，用膝蓋，用手肘，用指甲，用嘴，她像個瘋子，她拼了命地想要活著，因為那些讓她牽掛著的人讓她擁有了無盡的信念。

    從小到大，她都是被她們護著，疼著，這一回，她要自己挽救自己的命，她要向她愛的人奔赴而去。

    周圍白色的光華開始涌向她花鈿掉落后露出的黑痣，隨著李琳瑯逐漸痛苦的表情而開始泛紅。

    真是個瘋子！

    李琳瑯疼地想松開手，可是卻被那瘋子纏住，隔著衣裳便咬住了手腕，仿佛咬破皮rou，隨著大片的湖水向她涌來，她開始瘋狂掙扎，卻怎么也掙不脫這個喪心病狂的女人。

    她后悔了，害怕得要命，仿佛看到自己身體里的白色光華皆涌向了姜輕沐，也吸干了她的精力，讓她無力再掙扎。

    姜輕沐放開了她，卻感覺似乎在水中越來越如魚得水，有了氣力，白色光圈隨之破裂，一道卷著紅色湖水的身影迅速沖到她身邊擁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