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如果是從這個層面上來講的話, 將其當成是一種對于重大災難的獨特預知似乎也并無不可。

    玉藻前的眼神沉了下來。

    “是么？”他問, “那不如也和我說說吧，你都看見了什么讓你一定要成為百鬼之主的災厄呢，利姆露。”

    然后, 玉藻前就聽見自己面前的少年沒有絲毫遲疑的、用清脆的聲音回答了他：“我看見了百鬼夜行?！?/br>
    不知火燃盡海面，青鷺火牽引路途，幽谷響奏唱聲樂, 輪入道滾動前行。

    橋姬垂眸一身清寒，雨女撐傘寒霧彌漫, 入內(nèi)雀發(fā)出了一聲聲的啼鳴, 以津真天震動雙翼，成群結(jié)隊有如天際壓過來的漆黑云翳。

    百鬼大笑著, 歡唱著，橫穿過人類的城市，如入無人之境，向著一整片的黑色迷霧前行而去處, 在他們的身后留下的是一片的狼藉。

    那是世界意志為利姆露所展現(xiàn)的，的確是在不久之后的將來真的會發(fā)生的景象。

    但是……

    這些都只是屬于人類的災厄, 而的的確確與妖怪們無關(guān)。

    利姆露想，如果自己真的將這些告知給了玉藻前聽到話，后者一定會覺得完全不能夠理解吧？

    畢竟對于像是他這樣的妖怪來說，人類當著就是不值一提的生物。

    是，這樣的認知沒有任何的問題，妖怪看人類說不定就和人類看自己身邊的豬鴨牛羊一樣，是在看能夠任由自己去魚rou的存在，而不是需要平等對待的生靈。

    然而利姆露卻并不能夠像他們那樣將這一切等閑視之。

    他曾經(jīng)也是人類，是那些弱小、貪婪、心思眾多的生靈當中的一員，因此利姆露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對人類這個種族視若無睹、見死不救。

    這是他與妖怪——與其他一切的非人生物之間的本質(zhì)區(qū)別。利姆露承認自己作為史萊姆的身份，但是他也不會忘記自己身為人類的過往。

    這樣的認知時常會給他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在人類與異族之間搖擺著前行的路上，總是不免會遇到需要左右動搖的時刻。

    好在利姆露的同伴們都能夠認可他的想法和行為，愿意去踐行利姆露的意志……即便是在人類對著他們舉起手中刀劍的時候，只要利姆露還沒有解除禁令，那么他們就絕對不會對著人類出手。

    盡管那些生物對于魔物們來說實在是弱小的可以，只需要一個念頭就能夠殺死。

    但是……利姆露大人的命令高于一切。

    “百鬼夜行？還真的有誰這么想不開么？”

    玉藻前覺得這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因為當今世上，所有有能力召集百鬼夜行的妖主全部都知道高天原之上那些冠冕堂皇的神明們的打算，知道在那個看似風光無限的外表下都隱藏了些什么見不得人的、臟污的算計和內(nèi)里，所以絕對不會去碰觸。

    哎……等等。

    玉藻前想，或許也不一定。

    有一種情況，還有一種情況，也是會誕生百鬼夜行的。

    ——那便是，在面對某種無法被抵擋的災厄時，或許會有誰為了獲得足以對抗這災厄的、比自己的以往還要來的更加強大的力量，而不惜借助百鬼的儀式去成為神明。

    不過這樣的念頭只是從玉藻前的腦中一閃而過，便不再被他繼續(xù)關(guān)注。

    怎么會呢，玉藻前想，怎么可能會有那么蠢的家伙存在啊。

    在這一方面，妖怪的確是要比人類薄涼很多的……他們不會有什么“要為了大眾犧牲”的情cao。

    不如說，妖怪全部都是一群以自我為中心的絕對自我主義者才對。

    指望他們有犧牲的情cao？

    那是只會對于自己的所愛之人——而非是整個蒼生。

    利姆露：“……怎么就是想不開呢，百鬼之主聽著也很炫酷不是?！?/br>
    玉藻前于是低笑了一聲：“呵……炫酷么？”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到來的話，希望到時候，你仍舊是這樣想的，利姆露?！?/br>
    然后他看見自己面前的少年仰起臉來，朝著自己露出來了一個毫無陰霾的笑“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話?！?/br>
    “我想，我會的?！?/br>
    “……哼?！?/br>
    妖狐低聲斥道：“冥頑不靈?！?/br>
    “利姆露，很多時候我都真的覺得，比起妖怪來，你更像是一個人類?！?/br>
    被他這樣去描述形容了的利姆露并不生氣，只是用一根手指撓了撓自己的臉頰：“像是人類嗎？”

    “唔，那我覺得也還不錯啊?！?/br>
    “因為……我是真的很喜歡人類嘛?！?/br>
    玉藻前的語氣就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在里面了：“你這樣遲早下去，遲早是會吃大虧的，利姆露?！?/br>
    利姆露：“啊，關(guān)于這一點，我知道的哦。”

    他低下頭來，絞緊了自己的手指，聲音很輕，如果不是因為玉藻前擁有著敏銳驚人的聽力的話，幾乎都要將那一句話當做是什么無意義的囈語給忽略過去。

    “但是，我還是會喜歡人類?！?/br>
    玉藻前：……好好的一個各方面都很討喜的后輩，怎么偏生就是這么個執(zhí)拗的性子呢？

    算了，他想，還是等到后輩日后撲到自己的懷里面哭的時候，再好好的教給對方，這樣是不可行的吧。

    就在玉藻前于內(nèi)心這樣盤算的時候，這一片由他所刻意隔絕出來的亞空間突然就是一陣的地動山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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