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精品热爱在线观看视频,国产成人福利资源在线,成年美女黄网色大观看全,狠狠色综合激情丁香五月,777奇米电影网99久久,精品国际久久久久999,成人无码午夜成人无码免费视频

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將軍被捧殺入京之后在線閱讀 - 夜深沉

夜深沉

    傅夜朝出了營帳,唐練轉(zhuǎn)身看向史余,“亭柳,幫我個忙,幫我送漢飛回云北?!?/br>
    史余一個跨步攥緊唐練的手腕,道:“事到如今,亭柳,你不跟我走,你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唐練任由史余施力,他仔細端睨了一下史余的臉,露出了笑意:“現(xiàn)在我還走不開,等你從云北回來,我就跟你走好不好?”

    史余帶著傷意道:“你還是想支開我。”

    唐練大方道:“我是想支開你,你不能留在會稽,同時也不是因為要支開你,而是我希望你能把這些東西交給慕將軍?!?/br>
    說著,他拿劍割開側(cè)鎧,從沖取出一封信和慕僉所贈他玉佩。

    史余接過這些物品,但他依舊低著頭,只聽他道:“潤蕭,你曾跟我說過,你因為我才有了家,我想告訴你,我也是因為有你才真正有個家。我知道你的理想你的抱負,我?guī)慊卦凭┮膊皇窍胱璧K你。我只是希望你還能活著,因為只有你活著,你才能護著你的會稽百姓。”

    唐練低下頭:“我知道你帶我回云京是想借先生與傅丞相之力護住我,我知道的?!闭f著,他忽然抬起頭,往前走了幾步,向往常一樣抱住史余,“所以,你從云北回來,我跟你回去?!?/br>
    史余辨不出唐練話中的真假,但他也知自己扭不過唐練,而且這時讓唐練離開的確不妥,只好抬手把唐練緊緊箍在懷中,壓下心中的不安,道:“一言為定?!?/br>
    唐練低垂下眼:“一言為定?!?/br>
    翌日,牧征鴻得知消息匆匆趕回營帳,還未等他掀簾,就被唐練喊住。

    牧征鴻便先向唐練行禮,唐練點點頭,道:“征鴻,你回來地正好,去收拾一下行李,待會兒由你們師娘護送你們兩個回云北?!?/br>
    兩個?

    牧征鴻楞了一下,他已經(jīng)得知潘畔身亡,可是這樣應(yīng)該是三人,也不應(yīng)該只有兩人,莫非阿鐘出事了?

    牧征鴻藏不住情緒,此刻心中所想完全暴露在臉上,這讓唐練忍俊不禁。

    唐練道:“阿鐘沒死,但是阿鐘走了。”

    牧征鴻原本一聽傅夜朝沒死本順著松氣,可一口氣剛剛舒了一下,便倒吸一口冷氣。他怔怔問道:“阿鐘走了?”

    唐練點點頭:“他走了,但是他在等著你們?nèi)フ宜??!?/br>
    牧征鴻下意識往慕漢飛的營帳看去,“那將軍知道嗎?”

    唐練也跟著瞥過去,但那發(fā)黃的帳簾遮擋了兩人的目光,誰都不知道里面的慕漢飛到底如何。

    唐練嘆了一口氣:“一起進去吧。”

    牧征鴻點點頭,掀開營帳先讓唐練進去。

    兩人一進去就見慕漢飛背倚護欄,蜷縮著身子,望著自己的手心發(fā)呆。

    他聽出牧征鴻與唐練的聲音,但他實在疲憊的很,沒有精力站起來向唐練行禮。

    牧征鴻一見慕漢飛這個挫敗的樣子立馬沖到護欄前,他焦急地抬頭看向唐練:“老師,這是怎么回事?”

    唐練沒回牧征鴻的話,而是鎖眉看向慕漢飛:“清醒了嗎?”

    一行清淚從慕漢飛臉上滑落,他這才動了動自己麻木的身子,抹掉淚痕,撐起身子看向唐練:“清醒了?!?/br>
    潘畔的離去讓他情緒失控紅了眼,傅夜朝的離去讓他灰敗碎了心。

    一個死別,一個生離,都是那么倉促,不帶一絲眷戀地離開了他。

    慕漢飛木著一張臉看向牧征鴻,他微微偏過頭,帶著一絲脆弱九分遲疑問道:“你是征鴻嗎?”

    牧征鴻小心翼翼避開慕漢飛的傷握住他的手腕,輕聲道:“將軍,是我?!?/br>
    慕漢飛的意識知道眼前這個人是自小陪在他身邊的牧征鴻,旁邊的人是他的老師唐練,但他的心在遲疑。

    他的心像是雨后的蝸牛,在暴雨的沖刷下,只能緊緊縮在殼中,等暴雨停止,這才敢把觸角伸出去,去探這個他早已熟悉的水珠、枯草、泥土。

    當他聽到對方的確認,他松了一口氣,輕輕喚了對方一聲:“征鴻?!?/br>
    牧征鴻瞧見情況有些不對,他抬眼看向唐練,焦急道:“老師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唐練答道:“受了傷在自我修復(fù)罷了?!闭f著他讓一旁伺候的人打開牢籠走了進去。

    唐練輕輕拍拍慕漢飛的肩:“漢飛,跟老師出去散散心。”話落,他牽起慕漢飛的胳膊,親手把他牽出這個牢籠。

    牧征鴻不放心往前走了幾步,攔住唐練道:“老師,將軍他狀態(tài)不好,可否修整幾日再走?”

    唐練不容置疑道:“今日必須走,你速去收拾東西,等你將軍回來之時,就是你們出發(fā)之時。征鴻,這是軍令?!?/br>
    牧征鴻一聽軍令只好低下頭,道:“遵命!”

    唐練拉著他去營帳外的一條小溪旁坐下。慕漢飛看到溪中枯黃的香蒲,心像是被人用刀割了一下,止不住疼。由是他低下頭看向腳底的泥土,默默無言。

    唐練摘下頭盔放到慕漢飛的懷中,問道:“重嗎?”

    慕漢飛措不及防被塞了一個頭盔,他下意識用手托著,可他常年舞安懷的手卻托不住這個頭盔。慕漢飛無法,只好放在腹前用手保住。

    他道:“有些沉?!?/br>
    唐練笑道:“自然是沉的。這個頭盔上貼的鐵是從我當年死去兄弟們的身甲上取下來。至于當時取了多少,至于當今多重,我已記不清。”

    慕漢飛一聽,原本模糊的元臺立刻清晰,他低下頭看向懷中的頭盔,頓時感覺千萬斤般重。

    慕漢飛輕輕撫摸著這已經(jīng)失去光輝的頭盔,低聲道:“已經(jīng)記不清了,這些人,都記不清了,時間可真是夠殘酷的?!?/br>
    唐練的發(fā)被吹起,他的聲音順著春風(fēng)進入慕漢飛的耳中:“這些人到底有多少,我已經(jīng)記不清了,但是每次想到這香蒲我就會想到他們當中誰的手最巧可以編帽,誰最調(diào)皮喜歡折斷香蒲棒去敲人頭,誰最討厭香蒲棒散出的毛絨,誰傻了吧唧地在溪水中洗澡錯把香蒲當成青蛇,一手扯過衣服撒丫子朝我們跑過來,邊跑邊哭自己被青蛇咬了,待我們一看,充滿傷疤的身體上連紅痕都沒有。”

    唐練發(fā)出一聲笑,“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他們喜歡吃什么不喜歡吃什么,記得他們的暢想,記得我們一同醉酒.......我記得太多了,以至于看見一件物品我都想起許多人跟這有關(guān)的事情。他們在我心中是多么生動啊!”

    慕漢飛抬頭看向唐練:“老師您記得這么清楚,怎么又說記不清了?”

    唐練輕輕一笑:“傻小子,哪里不記得??上啾冗@些生動的人,我更記得我們曾說過,我們不想妻離子散,我們不想被人用刀砍殺無還手之力,我們想有個家,不用很大,定居下來,白日水牛耕田織機不停,晚上就躺在草地上叼起一根草,妻子在旁,看著靜夜。要是下雨,就一手一個孩子,抱起來沖進茅草屋,聽著外面的蛙聲安然入睡??蛇@些的基礎(chǔ)就是我們能護住城,只有護住城,每個人都才有家。”

    唐練長嘆了一口氣:“可是,護城怎么可能不流血,只要流血就會犧牲。死的人是陌不相識的人,是你我的老師,是兄弟,甚至是你我自己?!?/br>
    唐練伸手輕輕拍了一下慕漢飛的肩膀,“漢飛,潘畔死了,我也傷心,可是你是將軍,你身上擔(dān)負的不止有潘畔的命,你還擔(dān)任著你屬下的命,還擔(dān)任著你麾下百姓的命,在這時,你的傷心只會流更多血,失去更多的兄弟。漢飛,不要讓我教你的都只在冷靜中應(yīng)用?!?/br>
    他說完,撥開枯葉的香蒲,露出枯枝敗葉下那深藏著的一截綠色。

    “每當有人犧牲,感情不可避免會荒蕪,但是你要堅強起來,因為表面荒蕪之下,深藏的是遍地綠意?!?/br>
    慕漢飛明白了唐練的話,你若是在平常,你傷心你難受,哭他個天昏地暗靈臺模糊,沒人阻攔你讓你清醒??赡闶菍④?,你必須時刻保持靈臺的清晰,一個人身死,一場戰(zhàn)敗都沒關(guān)系,但是絕對不能讓后來的人白白喪命。

    這就是成長對你的嚴厲!

    慕漢飛閉上了眼,一行清淚再度覆面,但這次他不再脆弱,而是已經(jīng)淬火的利刃。

    慕漢飛抱起頭盔朝唐練行禮:“漢飛拜謝老師教導(dǎo)之恩?!痹挳?,便把頭盔遞給唐練。

    唐練欣慰地接過頭盔,莊重地帶上,旋即對慕漢飛道:“漢飛回去吧,云北才是你的戰(zhàn)場,你的將士你的百姓,在云北等你!”

    .......

    ·鞏府

    鞏瞋抖著手讀著心,一讀完,他再也撐不住癱坐在太師椅。

    良久,他顫著聲音把管家喚來:“去,把袁柳給我喚來?!?/br>
    那紙上明明白白附上鞏威殘身的地點以及唐煉對鞏家與霄國的合謀的探尋。

    “若要繼續(xù)合作,唐煉不能留。殺掉唐煉?!?/br>
    三個月后上虞行刑場

    唐練赤腳從囚車上走下來,每走一步,就發(fā)出一陣嗤啦的聲音,那是血流在熱騰的木板上蒸騰所發(fā)出的聲音。

    袁柳也從軟轎上走下,他對唐練嗤笑一聲,旋即大步走向主臺。

    唐練被關(guān)在暗獄半月之久,這半月他從未見過陽光,一經(jīng)出來,哪怕閉眼都覺日光刺眼,但他仍揚起頭,望向天空。

    他一抬頭,脖子上的血痂裂開,血如細流淅淅嘩嘩流在地上。

    唐練露出一個笑,隨后慢慢地低下頭,慢慢睜開眼,看向臺下的會稽百姓。

    但他一睜眼,額上的血就流入他的眼中,他再度閉上眼,熬過那陣澀意。

    閉眼之中,他眼前再次浮現(xiàn)出會稽之戰(zhàn)他見過的慘景,斷頭的,斷手的,中箭的,中槍的......各種死相在戰(zhàn)場上應(yīng)有盡有。

    可謂“塞上黃蒿兮枝枯葉干,沙場白骨兮刀痕箭?!?。

    待澀意消散,唐練再度睜開眼,他看到的是人人面色紅潤,他們穿著各式的衣服,但都站著,都有氣息,甚至都有家。

    唐練再度扯動嘴角,力度之大,再度讓他嘴角的血痂裂開,染紅了那蒼白的唇。

    就在唐練留戀地看著這些人,他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地方不對勁。他定定看了一會兒,從人群遮擋中看見了被禁錮住的史余。

    史余被人用繩子綁著,嘴也被塞布勒繩。他滿頭大汗,卻掙脫不掉困住他的繩子。

    唐練的眼中有了神采,他笑地更加隨心。

    這時太陽已在頭頂,日晷的影子現(xiàn)已最短。

    袁柳瞧了一下日頭,見已中央,便道:“行刑?!?/br>
    刀起的那刻,史余瞠目欲裂,他狠狠掙扎,但終究是徒勞,他染上淚的眼看到臺上的唐練輕輕對著他笑,嘴唇輕蠕道:“未悔?!?/br>
    那年,年輕的史余望著唐煉,好奇地問道:“當所有人都不了解你,哪怕你身死是為他們,那時,刀起的那刻,你后悔嗎?”

    唐煉颯然一笑:“不悔”

    入仕之初,史余問他后不后悔,唐煉的答案是不悔,如今已經(jīng)六七年之久,刀起的那一刻,他的答案是——未悔!

    刀落了,那瘦骨嶙峋的身子倒在血泊之中。

    史余所有的動作都停住,嗓中那嘶啞的聲音此時也完全湮滅。

    這時袁柳站起身,道:“罪民唐練,貪戀權(quán)勢愛財成癖,竟與會稽余縣勾結(jié)以來假掙軍功貪污軍餉,其罪罄竹難書。但蒼天有眼,今日伏誅,以此昭告百姓!”

    史余抬起失彩的眼看向高臺上的袁柳,嘴角含著諷意抽搐一下,暈了過去。

    原來,他早就預(yù)料自己趕不回來,所以,他是欺騙卻又不是欺騙。他跟他走,云京也好,會稽也罷,他把尸身留給他,讓他帶走。

    是夜,兩匹快馬來到城下。

    城上的士兵舉槍大聲問道:“來著何人!”

    慕漢飛咬牙道:“四品將軍慕漢飛,奉太子之令,前來為唐將軍斂尸?!痹挳叄统鎏拥挠衽?,“信物再此,爾敢拖延,速速開門!”

    那個士兵聽此有些猶豫,這時一個將領(lǐng)下令道:“開門。”

    士兵遲疑道:“將軍,玉佩怎么可能為信物,難道都不再核查一下?”

    這位將領(lǐng)瞇起眼道:“此事由我來承擔(dān)。開門!”

    士兵一顫,抖抖顫顫把城門開啟。但城門開啟后,他立馬去了太守府,把這件事稟告袁柳。

    袁柳一聽有人要給唐練收尸立馬抖栗起身,興奮道:“是不是年紀跟我一般大的人?”

    士兵搖搖頭道:“挺年輕的,他說他是四品將軍慕漢飛,奉太子之令來給唐練收尸?!闭f著,他臉上露出jian詐,“將軍,他拿得可是一個玉佩,太子的信物怎么可能是玉佩?!?/br>
    可袁柳一聽慕漢飛手中的是玉佩,臉立馬灰敗下來,癱坐在座椅上,無奈擺擺手:“下去。”

    那士兵楞了一下,他不甘心放過這個立功的機會,繼續(xù)道:“大人可是下令要爆尸三日,此人不僅要收尸,還膽敢假造信物........”

    他還未說完,袁柳從椅子上爆起,一巴掌扇向此人,大怒道:“你懂個皮,太子殿下只有一個信物,那就是玉佩,玉佩懂嗎!滾出去!”

    那個士兵從未見過如此暴怒的袁柳,只好屁滾尿流地滾了出去。

    袁柳狠狠把桌上的茶杯擲在地上,胸膛不斷起伏,最后只能喪氣地坐在太師椅上,嘆氣。

    “侯爺,史余是除不掉了,但是您交給我的重任,我一定做好!”

    快到刑場臺,慕漢飛從馬背上飛奔下場,他跪在血泊中,用捧過頭盔的手捧起了唐練的頭,空洞著想起那日離別時他最后問得那個問題。

    “老師,這么些年你都過來了,為何突然把師娘推開?”

    “因為我不想讓他跟著我一起死。漢飛,朝堂之上最令人心驚的不是自己被陷害至死,而是株連九族?!?/br>
    牧征鴻拿出骨針與粗線走到慕漢飛身邊,跪下身,道:“將軍,莫讓唐將軍再受苦了?!?/br>
    慕漢飛抬手把臉上的淚痕擦凈,道:“知道了?!?/br>
    是夜,慕僉端起一杯菊|花酒,遙對東南方向,敬了一杯。桌子上放著唐煉給他的信。

    “將軍,最近末將查到鞏家似乎與霄國、質(zhì)國有所勾結(jié)。前幾年鞏家曾想把孤未江以及其他幾條非朝堂與民間明令運航的江流,并意圖販賣大量兵械與金銀珠寶,此江多經(jīng)云北,萬望將軍小心排查。”

    “近日會稽淪陷也十分有疑,但與這件事聯(lián)系起來再加上當年古生與境外勾結(jié),此處突然發(fā)戰(zhàn),便情有可原?!?/br>
    “將軍,末將如今已是必死之人,但末將并不懼怕死亡。天下苦鞏家誤國之苦久矣,可奈于鞏家為皇親國戚陛下恩寵不倦只能曲之。如今鞏家已深陷叛國,此乃推翻鞏家之機,而末將身死也可松鞏家與敵國之松。身死以全百姓此乃末將之幸,萬望將軍不必傷懷并施法營救,務(wù)必請將軍小心搜集證據(jù)。”

    “死期臨近,末將未悔,但有一事著實令末將牽掛不下。末將不才,幸得史余史大人愛慕,這才有了個家。但正是因此,末將怕他出事,故托將軍攔他幾日,末將已將書信送往云京,不出幾日李學(xué)士便召他回京,在此期間,麻煩將軍對他多加照料,末將感激不盡。在此,敬拜!”

    這夜,慕漢飛拿著傅夜朝以父親名義送來的太子玉佩再次進了上虞城,拿起骨針,一針一針縫起,用寶駒托著尸身來到郊外,把尸身點燃,隨后拿出菊|花瓶把骨灰捧進去,埋在了郊野。

    這孤郊生起一堆土,前方豎著一個用劍與火生成的木牌。

    這木牌佇立著,望著夜色籠罩的上虞城,靜聽著漸行漸遠的馬蹄,靜默不言。

    這夜,傅夜朝一身斬衰,捧著一瓶菊花酒,醉倒在假山上,任淚流滿枯石。

    這夜,史余帶著一身紅痕來到書房,他有火折點起那盞廊燈中的蠟燭,隨后癱坐在一旁,拿出菊花酒,與廊燈碰一場,喝一口,碰一場,喝一口。

    許久后,燈火搖曳,明顯是燈芯過長以致火燭不穩(wěn)。

    史余顫顫巍巍從懷中掏出那把唐練生前磨好的雙燕剪,撐著身子站了起來。

    他拿著雙燕剪正想把過長的燭芯剪斷時,他的手突然一抖,雙燕剪砰然掉落在地。

    這時,寒風(fēng)躥過,把廊中的燈火吹熄,此時正值初一,月未出,夜色深沉的很,這燈一熄,史余眼前便是無邊漆黑。

    史余怔怔地看向這盞廊燈,不知過了多久,史余才回過神,他蹲下身子把地上的雙燕剪撿起,可這雙燕剪著實鋒利,史余一不小心便被割傷手。

    史余也不顧著這傷口,撿起雙燕剪,再次怔怔地看向他親手雕刻這盞廊燈。

    可看著看著,史余眼氣浮現(xiàn)出幾片白意。他攥緊這把雙燕剪,呆呆往前走了幾步,那發(fā)白的柳紋在夜色深沉中清晰地出現(xiàn)在史余的面前。

    那時唐練往前走了幾步,瞧著這廊燈蹙起了眉頭,史余見此,心有些慌亂。他緊張地往前走了幾步,盯著唐練緊蹙的眉頭問道:“亭柳,怎么了?”

    唐練轉(zhuǎn)頭看向他,進史余一臉緊張地看著自己,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表情過于嚴肅嚇著史余了。他連忙恢復(fù)到放松的笑,道:“沒什么,就是見這廊燈只有柳葉著實冷清了一些,想加點東西。”

    史余放松下來:“那亭柳想加什么,我給你刻上。”話便,他從一旁的草叢中取出工具。

    唐練見此,便知史余這是提前準備好工,生怕自己有什么不滿好改進一些。

    想到此處,一股暖意涌向他的心尖。

    他到底是何德何能才會遇上這樣的一個人,何德何能!

    唐練走過去把工具從史余手中取過,隨后把史余摁在一旁的廊座上,嚴肅道:“在這好好坐著,不許過來?!?/br>
    話落,他拿著工具噼里啪啦在廊燈上雕刻著。等他雕刻完成,史余立馬站起,從懷中取出手帕擦拭著唐練額頭上沁出的汗。

    唐練瞇上眼,乖乖地,任憑史余給他擦拭著。

    等史余擦拭完畢,唐練拉過史余走到廊燈前,自矜又帶著不易察覺的羞意道:“你看看怎樣?!?/br>
    史余一瞧,唐練竟然刻的是竹葉,他忍不住去瞧唐練,只聽他道:“這上好的蕭是紫竹所致制,可謂溫潤如玉。我字柳你字蕭,有柳那必要有蕭,可蕭難刻,既如此便用竹葉代替。竹柳相伴,也不會孤單?!闭f著,他指向這白意?!岸疫@廊燈在沒有月光下仍微微散著白意,豈不是世事污穢君子仍如玉之理?!?/br>
    史余的心仆仆跳著,他抿緊了唇,慢慢伸出手,小心翼翼握住唐練垂在一側(cè)的小指,見他沒有掙扎,這才順著這一小節(jié)手指與唐練十指相握。

    兩人都看著這抹白意,心中仆仆直跳。

    少頃,一場雨傾盆而下。

    唐練聽著雨打青檐的聲音道:“潤蕭,我們在這聽一會兒雨吧。”

    史余點點頭,這才松開兩人沁滿汗的手。他脫下外袍擺在廊燈下,取出兩壇菊|花酒,兩人坐在上面,靜聽著雨聲。

    或許雨聲太過于安逸,史余的思緒被這雨聲拉到兩人老后,“亭柳,等我們老了,等戰(zhàn)事不再,我們就坐在水榭中,聽著雨打蓮葉聲一起品茶,好不好?”

    唐練放下酒瓶,道:“好啊,有你在身邊,又聽著這雨聲,自然是好的?!闭f著,他轉(zhuǎn)頭看向史余,好奇道:“潤蕭,這是你的愿望嗎?”

    史余抬頭看向唐練,伸手把他的手握住,道:“這是遇到你后我的愿望?!?/br>
    唐練疑道:“那你之前的愿望是什么?”

    史余道:“報效先生,保家衛(wèi)國。這可以用我一生去踐行,并非遠不可及,但與你老后品茶,我卻不知為何感到遠的很。故,這是我的愿望?!?/br>
    唐練楞了一下,旋即他扭過頭看向雨,道:“這也是我的期盼?!?/br>
    不知為何,史余聽到唐練這么一說,他的心倏地繃緊起來,他忍不住問道:“期盼?”

    唐練道:“嗯,是期盼?!?/br>
    這只能是美好的期盼。

    史余看著他的側(cè)臉忽然想起他在官場的名聲——吮癰舐痔。

    史余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亭柳,你后悔嗎?”

    所作所為皆不被理解,污名染身,一切的風(fēng)骨都隱藏起來,不被人所知。人生在世,要么求權(quán)勢滔天,要么求名留青史。

    這兩者你都將失去,亭柳你后悔嗎?

    雨越下越大,原本就昏沉的天,在烏云遮罩下,更是漆黑沉重。

    良久,他聽唐練用淡淡的聲音道:“曾有一宏愿,愿以其身為蓐薦,使人寢處其上,溲溺之、垢穢之,無間焉。此亦吳子所知。有欲割取吾耳鼻,我亦歡喜施與,況詆毀而己乎?”2

    唐練說完轉(zhuǎn)頭看向史余,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此時電光一閃,照亮了史余慘白而頹廢的臉,在這白意的柳枝上折射出唐練那時淡淡卻源自自心的笑意。

    史余抖抖索索伸手去觸著柳枝。

    他曾雕刻廊燈放在水榭的亭下,在水榭旁種滿了柳樹。他想留一人一起白首,卻終究留不住。

    史余慢慢觸摸著他親手刻下的柳紋,在摸到唐煉在旁刻的竹葉時,他終于繃不住,握緊手中的雙燕剪,死死抱住這盞廊燈,嚎啕大哭。

    這時又是一陣轟鳴,暴泣的雨珠委委屈屈打著青檐,悲怨的聲音匯成一首歌。

    這歌聲是這般唱得:“燭前雙燕生,夜深恩愛存。”

    可,雙燕仍在,夜色深沉,卻無人再與我共剪紅燭芯,醉臥菊|花廊,聽著雨聲,把這恩愛存得更久些。

    ※※※※※※※※※※※※※※※※※※※※

    1是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

    2來自張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