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好了嗎？約翰臉上帶著友好的笑容，又問道，那位先生呢？

    這是問佐藤了。

    原遠道道：死了。說著把填完了的表格放在一邊。

    約翰內疚道：抱歉。

    沒事。原遠道揚起寡淡的笑。

    約翰還要說些什么，卻聽清秀男孩身后的男人開口道。

    下一位。

    他只好遺憾地摸摸一頭卷毛，片刻后又是眉飛色舞的一張臉，揚手道：那下次再聊哦。

    第23章 劉萬林彎了？

    劉萬林看得一頭黑線，忍不住就有點拳頭癢癢。

    兩人忙到太陽高懸。這里位置空曠，雖然有太陽但由于是冬天，一陣風刮過去透心涼。一旁大媽有組織地供應熱茶水，原遠道長得俊秀討喜，手邊的杯子一直沒涼過。

    原遠道的喪尸體質對寒暑并無感覺，他一邊給人登記，一邊見著杯子滿了便往后一遞，劉萬林老老實實地接過，捧在手里，暖和了不少，時不時維持一下秩序。

    大媽見了，笑道：要不我再給你打一杯？

    原遠道笑著搖搖頭：不用，我和我哥不講究太多

    填完表格最后一欄，桌前多了一抹僧衣。

    原遠道：名字？

    對方遲遲不說話，他抬眼一看這不是瘦和尚嘛。

    名字原遠道將筆尖頓在表格上，一挑眉，戲謔道，好像是小三來著他摸摸下巴一副覺得這個主意甚好的樣子。

    瘦和尚急了，要奪他手中的筆。

    劉萬林輕輕一咳，兩人這才正經(jīng)了一些。

    法號無覓

    原遠道依言寫下，由于后面還有隊伍，瘦和尚填完便離開了，反正兩個人在同一個地方有的是說話的時候。

    原遠道嘴角微勾：下一位。

    不過一想起大叔和小靈，微勾的痕跡又被抹平。

    這些人的離去像是一道道隱痛潛伏在他的皮膚下面，但凡想起絲毫就會觸發(fā)一陣悲戚。有時候原遠道就會想不通，為什么會是他們死？更有甚者，為什么要和自己有交集，如果沒有他，大叔和小靈也許現(xiàn)在在某個角落進食，渾渾噩噩地過著他們的喪尸日子。

    這想法很偏激，原遠道知道，但沒法不這么想。

    你說什么？！

    劉萬林看著原遠道的眼睛，從里頭看出了潰不成軍的凄涼意味。但他還是口齒清晰地道：原博士走了，為國捐軀，死得光榮

    他放緩了語氣：小道，你還有我

    原遠道幾次嘴唇張開，他一手抓緊心臟處的衣服，只覺得憋得好難受。

    三三兩兩從簡易食堂歸來的軍人們在走廊中穿行，他們或笑鬧或言談，在經(jīng)過劉萬林他們身邊時卻都下意識地噤聲。

    原遠道低著頭，露出一段死白的脖頸，他弓著腰像是在一隅之地和什么做困獸之爭一樣，周身痛苦到絕望的氛圍蔓延著。

    劉萬林伸出來的手差一點點就能觸到他的背脊，結果頓在半空中。

    因為他聽到原遠道問：

    萬林哥，你說我是不是個災星??？

    原遠道慢慢抬起頭，臉色蒼白，眼神絕望中帶著冷漠，對現(xiàn)實的絕望，對自己的冷漠。

    萬林哥，你說我要是直接被咬死了該有多好，偏偏死的是他們，活的是我這個怪物，哭都哭不出來，痛得我都想用刀子將心剜了

    劉萬林把他抱緊，也不顧走廊上有多少人看著這里了：別怕，你還有我。

    你被咬死了我怎么辦？我估計得打一輩子光棍了，也沒有誰會跟在我身后萬林哥萬林哥的叫了，也沒人送我打火機了，你哭不出來就喊，我陪你一起喊，小道，你別嚇唬哥

    原遠道閉眼睛深呼吸一口氣，馥郁的甜香彌漫在鼻腔，就像得到了什么依靠一樣，他驀地放松了，回抱住劉萬林：萬林哥。

    嗯。

    萬林哥。

    嗯。

    劉萬林。

    劉萬林抱緊原遠道，堅毅的輪廓變得柔和，他的手插進原遠道頭發(fā)中輕柔地摩挲著，低聲道：我在，我一直都在。

    走廊外晴空萬里，一行不知名的鳥雀飛遠，變成黑點一般大小，隨即消失在無垠天際里。

    下午劉萬林留在宿舍陪著原遠道，中途被許安以公務為由叫走了。劉萬林放心不過便招呼瘦和尚過去陪陪原遠道：他喜歡鉆牛角尖，你幫著勸解一下，算了，你還是默默陪著他吧。

    瘦和尚莫名覺得自己被嫌棄了，考慮了一下武力值立馬就去找原遠道了。

    宿舍里人很少，劉萬林寢室的門半掩著，原遠道正坐在床上神游。

    瘦和尚咳了一聲，走進去。原遠道見是他，拍了拍床，瘦和尚麻溜兒地脫鞋鉆被子里捂著。

    原遠道也不說話，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臉上神色恍惚。

    瘦和尚受不了這份沉重，便開始講他是怎么在兩個月里練的身手，一邊說還一邊把僧袍擼上去，露出清晰的腹肌。

    可是原遠道都沒理他。

    他就把原遠道的手放在自己腹肌上。

    原遠道回過神來就見瘦和尚對著自己笑得一口大白牙，隨手摸了摸他的腹肌，冰得瘦和尚一躲，這才道：rou質緊而嫩，來兩塊吧，一塊清蒸一塊紅燒。

    瘦和尚沒頂回來，因為他發(fā)現(xiàn)原遠道挺失落的，連調侃都有一種無力感。

    生死一事，向來不如人意。

    瘦和尚見原遠道看向自己，嘴唇一勾：這是方丈同我說的，其實你同當初的我沒什么區(qū)別，我們都失去了很重要的人，因為是很重要的人，所以當我們沒保護好時，我們就會怨恨自己，怨恨的因素有很多

    這種內疚會埋伏好，在你不防備的時候突然給你一記重擊

    但是沒辦法啊，無論誰死了，是你或是我都會沒區(qū)別地被漸漸遺忘。大家都是向前走的，即使走的很痛苦，但也能讓死去的人心安吧。

    原遠道接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余華寫的一本書《活著》，那個老人親屬都死了，最后他還是活下來了，他把那些人的名字記住，把一生經(jīng)歷當做故事講出來，活成了別人眼里的風景。

    是啊。瘦和尚識字全是為了誦經(jīng)，像這些書他是沒看過的，不過好歹原遠道能說這么一大段來了，他鼓舞道，你也認真活下去，記住死去的人的名字，把經(jīng)歷當故事講出來，活成別人眼里的風景！

    原遠道終于笑了，有種撥云見月的感覺，他拍了拍瘦和尚的肩：有點大師的樣子了。

    瘦和尚聽了撓撓光頭，不好意思道：是嗎？那我又離濟世更近一步了。

    原遠道絕倒，不過卻沒有輕視的心思。他看著眼前的和尚，倘若他現(xiàn)在去濟世自己也不會覺得是一廂情愿、中二病發(fā)作了。

    末世這個大環(huán)境太磨礪人了，簡直是用死亡來催著人長大。

    不過他也該強大起來了。

    明天有空嗎？我?guī)闳タ纯葱§`和大叔。

    瘦和尚點點頭。

    瘦和尚道：好啊，我多為他們念幾回往生咒吧。

    原遠道笑著點點頭，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是僥幸他們還有下輩子，只希望不要像這一生這么動蕩坎坷了。

    窗外日頭偏斜，瘦和尚捂在被子里不肯出來，暈乎乎地問道：劉萬林對你倒好，跟親弟弟似的，哪像跟我在一起呆著時那么滲人

    原遠道正要說話，便見門被打開，劉萬林走了進來，黑著一張臉，敲了瘦和尚一個爆栗：膽肥了，敢編排我了？

    瘦和尚捂著禿頭，疼得直嘶涼氣掀了被子穿上鞋就走了。

    邊走還邊納悶地想，怎么就讓兩個嘴毒手黑地稱兄道弟了，他回身帶上門時，見劉萬林溫聲詢問的樣子，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這簡直就是雙重標準！

    劉萬林用行動貫徹雙重標準，他微微彎腰低頭在原遠道額頭上吻了一記。

    原遠道溫順地閉上眼睛，仰起頭。

    咚

    門被瘦和尚甩上。瘦和尚滿臉通紅不知所措，明明做壞事的不是他為什么還這么羞窘？

    原遠道和劉萬林，在一起了？

    答案是肯定的，不然為什么那么rou麻地吻額頭！

    啊啊啊啊啊啊

    光是想想就平靜不下來兩個男的接吻了。

    你說什么？劉萬林彎了？文靜像是聽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對著許安擺擺手，道，劉萬林一副直男癌的樣子他要是彎了

    許安靠在桌子邊上，兩手都揣在棉服兜里，看著面前一道陽光里飛舞的灰塵，接道：那你就別總逮著他不放了

    走廊里一片寂靜。

    文靜呼吸紊亂，又有點難過，道：好啊，他要是彎了，我以前的事情就算翻篇了。

    兩人正愁怎么驗證呢，瘦和尚就走過來了。

    許安道：怎么樣？

    瘦和尚道：他們在接吻哎。瘦和尚為了他們明白，還走道許安面前，對著對自己高一個頭的許安面前做出微微仰頭的樣子，然后就把手掌放在自己額頭上，以便讓人更好的理解。

    許安一掌把他的臉推開，十分嫌棄的樣子。

    文靜聽了心想是沒跑了，現(xiàn)在回想之前的劉萬林也只能得到一個修長的輪廓。

    有點搞笑的是幾年的怨氣隨著這么一彎，頓時就有點可悲了。

    神明走下神壇，驚醒了做著夢的她。大夢初醒，她恍然就看懂了，后悔了。

    自己當初為什么要死守著那塊迷疑殘夢，白白耽誤了大好時光，也辜負了蕭曉的情義。

    遠處積雪消融，風吹過尚有涼意，但有些許綠意復蘇，已是立春了。

    距蕭曉離開已有一年有余。

    第24章 有你真好

    原遠道跟劉萬林講了小靈和大叔。

    他倆依偎在一起，像尋常的愛人一樣。由于原遠道的喪尸體質，劉萬林懷里像揣了一塊冰，又冰又舍不得放開。原遠道看在眼里有點好笑，把他的手抓自己兜里揣著。

    我特別傷心小靈大叔多好啊，就這么死了

    劉萬林聽了嗯了一聲，抱著他搖了搖，帶著幾分憐惜的安慰。

    他此時就像一個守著自己戀人的大男孩，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標準答案，只是憑借著一股真心，來告訴原遠道：

    小道，哥一直都在。

    原遠道親了他一下，結果看見劉萬林冰得一哆嗦，瞬時破了功，噗地一聲笑出來，拿袖子要擦，結果被劉萬林截住腕子。

    再來一個。

    來什么啊大兄弟你都冰得一哆嗦了

    劉萬林微微低下頭，親他的臉、親他的眉毛、親他的鼻尖

    像對待自己失而復得的珍寶一樣，慢慢地親吻著，溫柔都快從他淡茶色的眼睛里溢出來了。

    最后唇舌交接，原遠道環(huán)住他的脖子，兩人互相試探著、交纏著

    吻得劉萬林心都燥起來了，吻得原遠道眼睛都紅了，鼻尖滿是馥郁的甜香。

    遠遠不夠

    但物種不同的讓倆人同時手足無措起來，只好晾著了。

    原遠道靠在劉萬林起伏的胸膛處，感受到頂著后腰處的某物忍不住笑出聲來。

    劉萬林調整了一下姿勢，耳朵都紅了，啞著嗓子道：別笑

    原遠道本想打趣，結果一回頭就看見劉萬林帶著情潮的一雙眼：很英俊。

    什么？劉萬林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很英俊啊，你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原遠道完全不覺得窘迫，對他來說劉萬林都快帥爆了還不準夸一夸咋的，道，有很漂亮的肌rou、大長腿、身手很好

    簡直是完美情人了好不好？！

    這樣的攻放出去能迷暈多少小受啊啊啊啊居然是他男朋友了簡直不能再開心！

    沒有那么好劉萬林把臉埋在原遠道肩窩，聲音悶悶的，開心里又有點別樣的情緒在里邊，等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

    原遠道摸摸他的寸頭，一臉花癡相，道：好啊好啊，我等時間變長

    等春去冬來、等一場大雪紛飛后，我們突然一看對方，發(fā)現(xiàn)彼此都成了糟老頭子，于是就這么走過了一輩子。

    劉萬林聽了十分神往，由衷地道：你很浪漫。

    原遠道笑道：還行吧，室友都叫我文藝sao男。我曾經(jīng)想過要是遇見一個喜歡的人怎么告白才最浪漫

    劉萬林道：鮮花、蠟燭、彈吉他唱情歌？

    原遠道搖搖頭：我覺得我們現(xiàn)在就很浪漫，一個破宿舍、行軍床、有你抱著我

    劉萬林聞言緊緊地抱住了他，兩個人默契地接了一個吻。

    一間封閉的房間里，佐藤被拷在座位上，對面坐著許安。

    一盞燈掛在房間正上方，白色的光傾瀉下來，光束中微塵飛舞。佐藤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他已經(jīng)有兩三天沒有進食了，對面的許安對于他來說簡直是無上的誘惑。

    經(jīng)過訓練的青年的身軀、結實的肌rou他不由得想起自己被落在研究所的那套餐具了

    不，即使沒有餐具，他也好想吃，這個人聞起來美味得像是人類眼中的嫩滑的羊羔rou

    一柄匕首停在他眼前，距離他的眼珠只有幾毫米。許安拿匕首的手很穩(wěn)，一雙眼漫不經(jīng)心地斜過來，看著佐藤仿佛看見地上的塵埃：再用那么惡心的眼神看我，小心你的眼珠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