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無法呼吸。

    葉斯鈞待她向來溫和，很少在她面前露出這樣的神色，即便那次在酒吧也很快收斂了神色，不像現(xiàn)在，看上去甚至有些滲人。

    成素卻并不害怕。

    她調(diào)整呼吸，大著膽子問：“為什么呀？”

    葉斯鈞像是回神，臉色恢復(fù)如常，很輕地笑了聲。

    “有些人，相愛的時候恨不能把命都給你，不愛的那天能親手取走你的命?！?/br>
    他往前走了幾步，像是要徹底將自己埋藏在黑暗中。

    成素跟著他走過去。

    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太亂，她隨手編了個松散的麻花辮，用手腕上的黑色皮圈套上去。

    前面是一座木橋。

    葉斯鈞倚靠在欄桿上，低頭看著橋下的海水。

    黯淡的光線里，成素忍不住問他：“是……是你以前遇到過……？”

    她伸手一下下梳著發(fā)辮。

    葉斯鈞平靜道：“不是我，是我媽。”

    成素內(nèi)心一震。

    他沒有再繼續(xù)往下說的意思，她自然也不會不識趣地往下問，就陪他安安靜靜地站了一會兒。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回頭，語氣也恢復(fù)如常：“很晚了，回去睡吧?！?/br>
    他轉(zhuǎn)身，手腕突然被握住。

    成素很單純地仰頭看著他，有點擔(dān)憂地說：“二哥你別這么說?！?/br>
    “嗯？”

    “就是——你別這么灰心?！背伤乇〈捷p抿，慢慢松開他手腕，“你也說了只是有些人。你這么好，將來你肯定會遇到你喜歡也喜歡你的人的，到時候……總之你別灰心?！?/br>
    “不該跟你說這些?！比~斯鈞淡笑一聲，“放心，二哥一個人也能活的很好?！?/br>
    走到酒店門口，橙色的燈光從一旁照過來。

    葉斯鈞像是今晚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般，微笑看著她閑話家常：“第一次見你是不是就編的這個辮子？”

    成素輕聲說：“才不是，那次魚骨辮，這是麻花辮?！?/br>
    “這么一說，好像是不太一樣?！彼至闷鹧燮吡艘谎郏暗故嵌纪每吹?。”

    *

    顧溫第二天一早便離開，郁萊因為情緒不高干脆就在酒店沒出來。

    浮潛完午飯時，成素看時渡一直魂不守舍，勸他去找顧溫。

    時渡一臉高冷：“不用，陪你度完假再說吧?！?/br>
    “我哪兒用得著你陪，我有馨馨啊?！背伤乜此?，“你要是不去的話，自己別后悔?！?/br>
    時渡深吸一口氣，葉斯鈞也插了句話：“想走就走，這不有我?！?/br>
    時渡沒再猶豫，直接起身走了，沒多久還發(fā)來短信說郁萊跟他一起走。

    于是島上就剩下他們五個人，氣氛也瞬間輕松下來。

    中午沖浪有教練帶著，成素玩的很過癮，雖然摔進水里不知道多少次。

    玩累了上岸休息喝水，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何猛也恰好摟著馮宛上來，馮宛似乎是想親他被他一下推開。

    他嗓門向來大，成素完全聽到了他說的話。

    “在素素面前注意點兒，回頭讓葉哥看見又得把我胳膊掰散架?！?/br>
    成素：“……”

    何猛笑呵呵地坐到帳篷底下，先拿了瓶水遞給馮宛，又問：“素素啊，你是真沒談過戀愛嗎？一場都沒談過？”

    成素笑了笑：“沒，國外上學(xué)的時候也沒碰到特別合適的?！?/br>
    何猛積極起來：“那你喜歡什么樣兒的?。炕仡^我給你介紹。看臉嗎？”

    成素腦海里浮現(xiàn)出葉斯鈞的模樣。

    她點點頭：“應(yīng)該挺看的。”

    何猛咕噥一句：“你們這幫小姑娘真是，帥又不能當(dāng)飯吃。”

    這時許馨馨也跑過來休息，一臉花癡：“小白你看葉斯鈞，他好帥呀！”

    恰好一個大浪打來。

    葉斯鈞穿著黑色的緊身沖浪服，兩條長腿踩在沖浪板上稍稍彎曲，張開雙臂，隨著白色海浪上下翻飛，動作流暢得像一尾魚。

    何猛嘆了口氣：“造孽啊，小姑娘我可提醒你一句，千萬別喜歡他，不然會死無葬身之地的?！?/br>
    “什么呀我有男朋友的?！痹S馨馨仿佛頗為遺憾地說，“我就看看?！?/br>
    成素踩在沙灘上的腳稍稍往后挪了挪。

    她問：“何猛哥，你知道郁萊姐為什么會追了二哥兩年嗎？”

    “我當(dāng)然知道?！焙蚊妥焐媳緛砭蜎]把門兒的，這也沒外人，他一下子全講了出來。

    葉斯鈞剛來云城那個月，恰好遇見郁萊出車禍。車速太快撞樹上車蓋都冒煙了，郁萊嚇得動都不敢動。是葉斯鈞下車敲窗把她從駕駛座上拎出來，幫她報警處理好這件事，還順便把驚魂未定的她送回家。

    那之后郁萊就開始追葉斯鈞，但葉斯鈞從來沒在意過，郁萊追了一陣子也就灰心放棄了，但最近聽說葉斯鈞身邊有陣子沒女人，猜測他可能想穩(wěn)定了，所以又追過來。

    原來也是英雄救美。

    成素垂眸，手上抓了把沙子，慢慢地放到小腿上。

    何猛聲音還在喃喃自語：“你說也是奇了哈，葉哥最近這陣子酒也不喝了，妞兒也不泡了，工作有這么忙嗎？這么反常，該不會是有喜歡的人了吧？”

    成素一顫，手里的沙子盡數(shù)滑落。

    葉斯鈞上岸了，他摘掉沖浪板走過來，很自然地坐到成素身邊，額間濕漉漉的長發(fā)還滴著水珠。

    成素遞給他一瓶礦泉水。

    他打開喝了口，問：“聊什么呢？這么開心？”

    何猛哪里敢說是在聊他，于是說：“在聊給素素介紹個男朋友?！?/br>
    葉斯鈞不置可否：“就你那幫不靠譜的朋友，還是算了?！彼训V泉水瓶扔沙灘上，盯著成素的臉看了幾秒，“你記得補涂防曬霜?！?/br>
    “我剛涂了?！?/br>
    “海邊要兩小時補涂一次?！比~斯鈞溫聲。

    成素“啊”一聲，“是嗎？但我沒帶……”

    葉斯鈞下巴尖點了點放在椅子上的黑色手提運動包：“去用我的，在包里?！?/br>
    何猛愣了下：“葉哥你不是號稱從來不涂防曬嗎？”

    葉斯鈞淡聲：“給小白帶的，她容易曬傷。”

    成素下意識地張開嘴唇，感覺臉上的皮膚開始發(fā)燙。

    何猛奇異的眼神在葉斯鈞和成素臉上游走了幾秒：“喔？”

    成素沒發(fā)覺他異常的語氣，直接拿來防曬霜補涂完，又遞給葉斯鈞：“二哥你也要涂?！?/br>
    “我不用?！比~斯鈞笑說，“我又不怕被曬黑?！?/br>
    他天生小麥色皮膚，曬一曬反而更好看。

    成素認(rèn)真道：“但你不涂的話，會得皮膚癌的?！?/br>
    葉斯鈞：“……”

    何猛一口水差點噴出來。

    成素指了指他胳膊上那道明顯已經(jīng)泛白的疤痕：“你看聽我的這個疤痕都快沒有了。”

    葉斯鈞笑出聲來：“行，我涂?！?/br>
    何猛人都看傻了。

    *

    玩了一天，晚上的按摩便尤其舒服。

    成素跟許馨馨一個房間，聊天的時候，話題不知怎么就轉(zhuǎn)到葉斯鈞身上。

    “下午你沖浪的時候馮宛問了何猛一句‘葉哥是不是喜歡上素素了’，你猜何猛怎么回的？”許馨馨趴在按摩床上，轉(zhuǎn)頭興奮地看著成素。

    成素脊背瞬間緊繃：“怎么回的？”

    許馨馨跟講笑話似的：“何猛當(dāng)時就去捂她嘴，說‘你可千萬別在葉哥面前提這句話，不然我胳膊就真要斷了。素素可是時渡的meimei，葉哥連郁萊都不想禍害，怎么可能對她下手？’”

    成素睜著眼看前方的香薰燈，沒應(yīng)聲。

    許馨馨又說：“但我真的覺得葉斯鈞對你很不一般欸，他沖浪的時候十次八次都在看你?！?/br>
    成素微微一怔：“有么？”

    “有。連何猛都說葉斯鈞對女人向來沒什么耐心，更不會關(guān)心，可是竟然能記得給你帶防曬霜，最關(guān)鍵的是，他以前怎么都不肯涂防曬的人，你隨便一說他就涂了?！?/br>
    “是何猛太夸張了吧?！背伤匦奶仓饾u加快，“他一直都挺細(xì)心的。而且，他應(yīng)該只是覺得要替我哥照顧我?！?/br>
    “但我還是覺得……”許馨馨話鋒一轉(zhuǎn)，“那小白你呢？你對他是不是……？”

    成素垂眸，沉默片刻，很輕地笑了下。

    “有一點吧。”

    許馨馨激動了：“我就說，你也總盯著他看——”

    她頓住，像是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不行啊小白，他這么渣，你……”

    “想什么呢?！背伤剌p聲說，“沒到那個份兒上，我就是有點好感?！?/br>
    而且，就像何猛說的，他不可能對她怎么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