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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榜下捉婿翻車了 第76節(jié)

    這整件事中至關(guān)緊要的三人,幕后指使自然是周皇后,賀博正是局中的謀劃人,而動手的人,則是楊鶯的丈夫,太醫(yī)局那位小醫(yī)官。

    楊鶯借住原來的靖王府時, 賀博正便就對她有過好感。只楊鶯那時一心在裴和淵身上, 對賀博正并未多作搭理??赏醺右怀闪藮|宮之主, 而被害得嫁了個小醫(yī)官的楊鶯,自然便生了旁的心思。

    這事被周皇后得知,周皇后便愈加用心歸攏著楊鶯,并助其引誘賀太子,且游說賀太子仇恨上關(guān)貴妃,并在適當?shù)臅r候,提供除人的好法子。

    通過楊鶯告知賀太子,道是其母本為平民女子,因與關(guān)貴妃生得極為相似而被當時的靖王收為妾室,且誕下賀博正。

    在幼子賀博正出生后,靖王因怕被知曉自己尋了這么個生得肖似關(guān)貴妃的女子,會對關(guān)貴妃有所影響,亦會引皇兄不滿,便殘忍地把賀博正生母給殺了。

    而與賀博正勾在一處后,楊鶯自然承了周皇后的授意,將其生母死因告知賀博正,而果然,賀博正被楊鶯刻意的添油加醋而對關(guān)貴妃恨上心頭,將所有的罪都歸于關(guān)貴妃身上。

    本著為情郎分憂,也是為自己掃除障礙的利心,楊鶯游說著自己夫婿在關(guān)貴妃所服用的藥中動了手腳。

    那小醫(yī)官也是被楊鶯迷得厲害,竟聽信了枕邊人編撰的鬼話,以為動了手腳便能被太子殿下重用,便能宦途坦蕩得妻子歡心,卻不料事發(fā)之后他根本來不及說出實情,便被賀博正授意治了死罪。

    而楊鶯,則直接換了個身份待在賀太子,不,應(yīng)當是今時今日的大琮新帝身邊。

    ……

    聽罷裴和淵所講,關(guān)瑤足有一盞茶的功夫都不曾吭聲。

    而裴和淵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似的,隨著時辰的推移而越來越緊,越來越令他呼吸困難。

    床榻動了下,是關(guān)瑤打算爬起身來。

    裴和淵攙扶的手才伸到半途,便被那雙拒人千里的冷漠雙眸覷得不敢再動。

    在枕上靠定后,關(guān)瑤道:“我要回順安,我要親手替我阿姐報仇?!?/br>
    “報仇”這樣的字眼,當即令裴和淵心下渾然一凜,他忙啟唇道:“此事不需娘子費心,我可以……”

    “夫君如何做?直接殺了那些人?未免太便宜他們了。”關(guān)瑤直接截斷他的話,停頓半刻,又彎著唇說了句:“夫君既手眼通天,動輒打殺算計,想來能助我替阿姐報仇?”

    裴和淵蜷了蜷指節(jié):“娘子……”

    “如今阿姐沒了,我關(guān)家也算徹底失勢了,我若與你分開,怕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要來踩我們一腳。暫且保留著你娘子的頭銜,旁的人怎么都要忌憚三分?!?/br>
    說著,關(guān)瑤還側(cè)著頭去睇裴和淵,半開玩笑道:“更何況那楊鶯可是對夫君你念念不忘,想來眼下也是掛懷不已。我若與夫君仍在一處,便是讓她眼紅妒忌得夜不能寐,也值當了。”

    原本聽她稱呼依舊,裴和淵還道事有轉(zhuǎn)圜,可說起這些時,關(guān)瑤話中的笑意根本不及眼底,且這聲聲句句,都不帶情意。

    當中的態(tài)度,已表述得很是清晰。

    裴和淵胸腔酸澀,周身涌動著難以體味的心緒。

    半晌,裴和淵低聲答了句:“好,我聽娘子的。”

    娘子愿意利用他,也是好的。

    他甘之如飴。

    關(guān)瑤將頭擺正不再看他,長長地呼吸了一下,像是對這場談話已經(jīng)意興闌珊。

    裴和淵唇線抿直,沉聲道:“娘子好生歇息,我不擾你了?!?/br>
    關(guān)瑤不語,并未出聲挽留他。

    涼浸浸的月光潑瀉一地,裴和淵起身往門口去。手將要觸及門扇時,身后矍然傳來清寒的聲音:“既要給我下墮胎藥,又為何臨到頭來反悔?”

    裴和淵倏忽滯在原地,半步難邁。

    關(guān)瑤的問不止一句,她繼續(xù)道:“榮叔為何總說你古怪?”

    “還有吳啟說你總是言顛語倒,說你有時夜半夢游,說你性情反復……”

    裴和淵回身,正迎上關(guān)瑤投于他身上的目光。她輕聲問:“夫君有沒有事瞞著我?”

    榻上之人聲音娓娓,眸中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沒有刻意的探究,卻如同世間最為亮堂的燭光,要看穿他刻意隱藏的所有。

    壁漏的滴答聲莫名緩了下來,在這不算意外的問詢之下,裴和淵似乎整個人都變鈍了。

    亂糟糟的腦中,有聲音在催著他將所有的事都悉數(shù)付之,有聲音在嘲笑他遮遮掩掩不夠直白,另有聲音在讓他謹慎,提醒他坦白的背后,許是難以承受的反應(yīng)。

    誠然他也并不想在她面前多作偽裝,可當真在意一個人時,誰又會愿意在自己愛的人面前露出猙獰丑惡的嘴臉,曝露惡濁不堪的過去?只偏偏另一個他已經(jīng)把他的面具扯得七零八落,他的狼狽他的失態(tài)他的不擇手段,早被大剌剌地攤在她的眼前。

    不同的聲音縱橫交錯著,像燃起的一團團灼人火焰,火舌燎得他幾欲崩潰,更像數(shù)把帶著倒刺的鞭,在他心里抽來抽去。

    手指攥緊又松開,一張一合,都喻示著主人的掙扎。

    他對另一個自己是厭惡的,甚至是敵視的??赏瑫r他乏于否認的是,眼下這個他,早也沾染了那一面的習性。

    什么清越無垢?他渾身俱是塵土泥污,這一顆心,早便濁了。

    罷了,有些事早晚要面對。況且此番因著他的僥幸與自負,險些便出了難以挽救的意外,他怎能再為了一已之私而……

    斂下的眸子重新抬起,醞釀了片刻的勇氣后,裴和淵終是開口道:“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娘子。”

    第50章 回順安

    “有那么一個人, 他與我……密不可分?!?/br>
    “我與他共享身體身份與記憶,彼此間……沒有秘密?!?/br>
    縱是語聲艱難,裴和淵還是垂著眸子, 將自己難言的缺陷與兩世的糾纏,一股腦全盤托出。

    不是三言兩語便能道盡的稗史軼聞,而是他親歷的切齒拊心的往事, 荒唐的, 或是駭人的。

    當中的許多過往, 并非鴛夢重溫, 而是令他深宵難寐的主因。

    坦白過后, 裴和淵像已用光大半的力氣, 聲音都發(fā)著飄,人也有些萎頓。

    而即使是刻意模糊自己的神思,卻還是控制不住地想,她會怎么看他?

    可思緒再是如潮, 也不是急切便能緩解的。尤其關(guān)瑤在聽完之后, 并未立即給出反應(yīng)??伤淖兓?,藏在細枝末節(jié)的神情之中。

    素日都是嬌嬌軟軟沒心沒肺的人兒,現(xiàn)下眉目沉重, 額心微蹙,怎么看都是沉浸于震驚之中。

    晨曦漸近, 屋內(nèi)的燭火不再葳蕤,可裴和淵的一顆心卻在胸臆之中鼓噪得難以安定。

    沉默將人內(nèi)心的忐忑無限放大,空氣也成了無形的爪牙。裴和淵像伏于刑堂之下等著宣判罪責的人犯, 干炙著喉嚨, 像是四肢拘攣僵硬的鳥兒。

    印象中似是過了許久, 關(guān)瑤才從沉思之中回過神來, 將目光投到裴和淵身上,二人的眸光無聲交織。

    須臾,關(guān)瑤終是開腔道:“我們……上世是如何識得的?”

    憶及相識,裴和淵眸光略緩,嗓音也柔了下來:“那時我出外視察民情,遇你昏厥于路邊,便順手救了你?;貙m后你假扮失憶,說只記得自己約莫是東羅人,旁的事都不記得了……”

    那時她在宮中醒后只黏著他,還問他是不是自己夫婿。得了否定的答案后,又追著問他可有婚娶,大有以身相許作為報償?shù)囊馑肌?/br>
    彼時她厚著面皮唱念俱佳,可惜眸中對他的渴望一覽無遺,怎么看也是貪他皮相或地位的,別有心思的女子。加之生了張美艷的臉,還半點不懂矜持地扒著他,是以被他當細作提防過一陣。

    直到后頭他才確認,只是貪慕他皮相的癡女罷了。

    對于她為何會出現(xiàn)在大虞,重生后的他也曾結(jié)合兩世的種種推測過。

    雖上世的他對她并無印象,但后來,卻是查過她的真實身份。

    她兩世去青吳,想來必然與賀宸那老皇帝的覬覦脫不了干系,而榜下捉婿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去大虞只為尋他,想來也是極能說得通的。

    聽了裴和淵的話,關(guān)瑤面皮微熱,心道自己怎就這么不爭氣,兩世都被這張臉給惑得五迷三道。

    略定了定神,關(guān)瑤扯開話頭道:“所以你是失憶后便意識到自己重生了?”她疑惑:“但那時你并沒有全部記憶,這又是怎么回事?”

    提及此事,裴和淵眉心微緊,目色黯淡下來。

    忘記不愉快的過往,似乎是人的本能。

    害了病的人,愈加如此。

    那時他被她的離世所擊潰,終日渾渾噩噩,如同在沆茫之中艱難涉足的狼狽旅人,可是另一端,卻是并無人接應(yīng)的荒區(qū)。

    許是受激過度,上世有那么一段,他的記憶如同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片一般,是碎到拼都拼不起來的。

    而這世恢復記憶后,結(jié)合眼下的情境,他終也知曉為何另一個自己為何能與他爭奪這軀體了。

    若臆測無關(guān)差的話,后來的日子,另一個他完完全全占據(jù)了這幅身軀后,記憶也是時有時無。而這世的重生伊始,兩個他的失憶狀態(tài)重合,那時自然也便不記得她……

    一言總陳之,這世初初復生的他,是缺失了上世部分記憶的他。

    裴和淵喉頭微動,音腔緩澀道:“娘子以后多多提防……他……”

    說著提防另一人,實則亦是提防他自己。

    畢竟今日的困境與掙扎,不是邪侵入骨的迫害,更像他被困果所噬,自食惡果。

    “如何提防?”關(guān)瑤緊了緊眉:“就算是認出了另一個你,他會做些什么,我又如何知曉?”

    不得不說,這話極有道理。

    裴和淵心里發(fā)沉,當下凝起眉頭認真思索,卻聽榻上人影動了動,關(guān)瑤說了聲:“我累了?!?/br>
    挑眸望去,見她已將頭擺回里側(cè),視線打在床帷之上,并未看自己。

    裴和淵收斂思緒,自覺道:“那娘子好生歇著?!?/br>
    起身向門口時,他又折返說了句:“娘子既有孕在身,還是身子為重,旁的事……總之我聽娘子的便是了,你待想如何,我便如何。關(guān)宅那處娘子不用擔心,不會有人敢動岳父父母。”

    裴和淵話說得長,當中有承諾有安撫,可關(guān)瑤神情木然,并未應(yīng)他半句腔。

    收了收掌心,裴和淵再未多言,悄聲出了客房。

    這場對談過后沒幾日,一行人便離了大虞往順安歸去,而夏老神醫(yī)則返回疫癥至為嚴重的春城,拿新方子去救治余下的病人。

    一路之上,夫婦二人分車而行,接觸極少對話也是寥寥。

    紀雪湛好不容易離了青吳,便也磨著跟上去順安的隊,而岑田則被安排著在關(guān)瑤身側(cè)保護,畢竟關(guān)瑤現(xiàn)下已是雙身子,雖有喜彤與湘眉服侍,可裴和淵到底還是不夠放心。

    一行人在回順安的路上,聽著了大虞皇帝的死訊,以及孟澈升為帝的消息。

    雖與裴和淵接觸甚少,關(guān)瑤卻也是暗中觀察過的,對于自己那位生父的死訊,裴和淵半點悲慟都不曾顯露,想來當真是與其并無情分在。

    距順安只剩半日不到的行程時,趁著歇馬,裴和淵來尋了關(guān)瑤一趟。

    “娘子?!彼⒅P(guān)瑤,柔聲詢問道:“可要先回岳家一趟?”

    關(guān)瑤正由著喜彤給她捏腳,聞言斜眼看了看裴和淵。

    關(guān)宅,自然是要回的。

    不僅得將紀雪湛送去,賀淳靈也被接出宮安置在了關(guān)宅,她怎么也得先拐回娘家一趟。

    而裴和淵特地多此一問,還強調(diào)是先回,想來不過是怕她不跟他回伯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