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看著他，緩緩點了點頭。

    森鷗外暗暗松了口氣，覺得眼前的小可愛似乎還可以溝通，他置于腿側(cè)的一只手伸向桌板下隱藏著的通訊裝置，想要召喚得力助手中也君前來救駕，但這個舉動還未實施，他的左手背突然一陣灼熱的刺痛。

    一朵完全盛開、甚至有些熟透的鳶尾花，緩緩從他的皮下浮現(xiàn)出來。

    森鷗外眼神有些恍惚，他感覺身體正在失衡地搖晃，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起來。

    紅的更紅，黑的更黑，周邊的一切色彩變得無比鮮艷而扭曲，他的額角有青筋微微抽動著，指節(jié)死死攥住桌角，一首穿著漂亮裙裝的金發(fā)小女孩出現(xiàn)在他身側(cè)，下一秒手持著巨大的針筒，以極快的速度朝著站在那里的螢沖了過去。

    螢微微睜大眼睛，此刻，她的眼眶中已經(jīng)不再是漂亮的寶石，而是猶如一個黑洞，源源不斷的詭異氣息從中涌出，虛空之中，有透明的有著長長觸角的東西纏住了金發(fā)小女孩，森鷗外再也支撐不住，踉蹌地半跪在地上。

    螢甩開夢野久作的手，慢慢走過去，冰涼的手指在森鷗外布滿冷汗的臉頰上碰了碰，輕聲說：“仆人，三號。”

    被打下邪神標記的那一刻起，森鷗外的選擇除了臣服之外，就只有毀滅。

    第26章

    森鷗外恍然間回憶起了自己還是軍官的時候, 手上掌握了【死之天使】這樣的王牌，他野心勃勃同時也滿懷抱負地想要利用這點優(yōu)勢贏得日本對外的戰(zhàn)爭, 為國家爭取最大的利益。

    但事情的發(fā)展最終沒有如他所愿。

    戰(zhàn)爭失敗了，他的天使也背棄了他。

    那時從軍隊退役后的絕望感，理想與現(xiàn)實的強烈落差，困擾了他不短的時間。

    在經(jīng)歷了漫長時間的反思和沉淀之后，在恩師的鼓勵下，他重拾了志向, 將那一切灰暗的記憶都拋在腦后。

    他原本已經(jīng)將那段記憶忘在腦后了。

    但沒想到，沒過幾年，他會再次體驗到一場類似的絕望、這一次的痛苦, 比上一次還要加重千百倍。

    “林太郎, 真是笨蛋！”

    模模糊糊的清脆童音在耳邊響起, 來自他最熟悉的異能力化身。

    “愛麗絲……”

    森鷗外喃喃地呼喚著, 掙扎著睜開眼眸。

    “都怪你這個笨蛋！變態(tài)！蘿莉控！胡亂招惹奇奇怪怪的東西, 害得我現(xiàn)在都變成這樣啦！”

    一片混沌的背景之中，無數(shù)凌亂的線條扭曲著空間, 唯獨一個膚色雪白的女孩的身影好似在發(fā)光。

    仔細一看，她原本那頭顏色純正的金色卷發(fā)，此時像是美杜莎一般地被毒蛇纏繞著每一根發(fā)絲, 碧藍的眼眸已經(jīng)消失不見，空洞洞的眼眶內(nèi)源源不斷地涌出烏黑的血液，半邊身子, 已經(jīng)像是融化在rou泥一般的土地里。

    森鷗外滿臉冷汗地站在原地，愛麗絲被邪異的力量強行浸染的絕望與痛苦仿佛有若實質(zhì)般地傳達到他的心間，即使意志再如何堅定，面對理想化身般的愛麗絲如此的慘狀, 依舊讓森鷗外險些崩潰。

    “不，我不會真正責怪你的。因為我就是你啊……”愛麗絲的聲音突然變得很低，那仿若陷入另一個空間般的虛無的聲音，層層疊疊，甚至開始產(chǎn)生回音，“林太郎，做出真正想做的選擇吧……”

    森鷗外猛地睜開眼睛，鬢發(fā)已被汗水浸透。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柔軟的地毯上，左手背灼熱發(fā)痛，身體在不受控制地抽搐著。

    他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目光落在窗邊。

    那個小小的黑裙少女正用手觸碰著落地窗，眼神落在窗外的景色上。

    而那個小怪物Q，正纏著她不斷撒嬌。

    “小螢、小螢……真的不可以殺掉森先生嗎？為什么嘛！”外表精致可愛的少年撒起嬌來，如同軟乎乎的檸檬蛋糕一樣清爽而又惹人疼愛，但小少年口中說出的話，卻是扭曲而令人發(fā)寒，“森先生太沒用啦！我把他殺掉，小螢來使用我吧？我肯定比他好用的！森先生都好老了！”

    “你在說什么呢，久作?！鄙t外緩緩走來，嘴角露出迷人而惡意的笑容，“這話說的真讓人傷心啊。你難道忘了，在你被父母雙親拋棄的時候，是誰收養(yǎng)了你，給了你一個容身之所嗎？”

    夢野久作瞳孔猛地一縮，星星狀的瑩黃瞳孔中閃過一絲明顯的戾氣：“森先生還是那么討厭！”

    森鷗外確實收養(yǎng)了他，但帶給他的，絕不是什么容身之處，不過是一個暗無天日的監(jiān)牢罷了。他成年累月地被關著，只有在極少數(shù)需要他殺人的時候，才會被放出來。與其說是人，不如說被明晃晃地當做殺人工具對待。

    螢并不太在意兩人之間的對話，見森鷗外醒了，就看著他，用輕飄的聲音問：“決定了？”

    與之前的兩任仆人，伽爾瑪與雪染不同，森鷗外是在完全抵抗的情況下被她強行標記的。

    所以排異的反應也是最大的。

    當他在昏迷中下意識地反抗的最為激烈的那一刻，螢差一點就忍不住讓他‘開花’了。

    但在那之后，他的抵抗就逐漸減弱了。

    直到現(xiàn)在醒來，即使螢已經(jīng)從標記中掌握了他的心情，依然程序性地發(fā)問：“仆人，三號？不服從的話，就死。”

    當然，有一點，螢沒有特意說出來的是，被她標記過的生物，就算死亡，靈魂也歸屬與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