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軒又按了幾下手機，這才抬起頭來，手機屏幕反過來對著趙妍。

    “你看，我已經(jīng)叫好車了，酒店也定好了，直接到酒店下車，不會有事?！?/br>
    “可是……”

    趙妍還想再說，陳雨軒卻轉(zhuǎn)身開了門，徑直走了出去。

    趙妍不甘地攥了攥拳，只能追了出來。

    “陳雨軒！你干嘛非要這樣？跟我睡一個屋子就這么讓你難以接受？”

    趙妍聲音不小，剛剛躺下的一大家子都還沒睡踏實，有的甚至又打開了燈，陳雨軒走出小院的時候，大嫂已經(jīng)裹著羽絨服跑出屋子，沖她們喊著。

    “怎么了這是？小兩口吵架了？哎呦，這兩口子哪兒有隔夜仇？床頭打來床位和，趕緊回屋睡去吧，這半夜三更的再鬧到外面去，咱媽可一夜都別想合眼了。”

    趙妍緊追幾步拉住陳雨軒，低聲帶著幾分哀求道：“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了，我媽今天的八十大壽，不看僧面看佛門，別讓我媽再跟著cao心行嗎？”

    陳雨軒抿了抿唇，心頭是壓抑不住的煩躁，又覺得自己反應(yīng)過度，又覺得防人之心不可無，遲疑了片刻，轉(zhuǎn)身重新回了院子。

    趙妍心頭大喜，剛想栓上院門，就聽陳雨軒站在院子中央，以滿院子人都能聽見的音量，揚聲道：“趙老師是我很尊敬的老師，尊師重道的道理我還是懂的，絕對不會跟老師吵架。只是家里住不下，我又不習(xí)慣跟別人一起睡，所以想出去住酒店，趙老師擔(dān)心我才出來送送我而已?！?/br>
    說罷，也不等大嫂再啰嗦什么，陳雨軒轉(zhuǎn)身重新拉開門，沿著高低不平的土路，走上了水泥大道。

    趙妍攥著門栓猛甩了一下，當(dāng)啷的撞擊聲如同她此刻的心情，煩躁且憤怒，卻又不能發(fā)泄出來。

    ——陳雨軒這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以前她明明那么好說話，就算不愿意也從不會輕易拒絕別人，怎么今天她都做到這種地步了，她還這么堅持要走？！

    ——她真就這么討厭她？！

    陳雨軒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拒絕的這么堅決，換做以前，她肯定瞻前顧后，最后一個“不”字也說不出來，可今天……她拒絕的時候，腦海里唯一閃過的是陳歆沫脖子上的痕跡。

    只要一想到趙妍是個在洗手間就控制不住對她的AI動手動腳的人，九年前也曾對自己做過那樣的事，她就忍不住火往上撞，這些年來一直維持的溫柔表象，差點就這么當(dāng)場分崩離析。

    她根本沒空去瞻前顧后，也沒空去糾結(jié)那個“不”字能不能說出口，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用算得上很直白的話語響亮地告訴了所有人，趙妍只是她的老師，僅此而已。

    這種想說就說的暢快感，讓她走出去足有五百米，心臟都還是雀躍的。

    噗通，噗通。

    心跳聲仿佛就在耳邊。

    她幾乎可以想象，如果陳歆沫聽到她那么果斷地拒絕別人，一定會說：“主人的討好型人格開始瓦解，心理健康逐步提升，恭喜主人?！?/br>
    就算原話不是這樣，意思也是差不多的。

    冬夜的村莊，不見半個人影，路燈昏黃，拖著她拉長的身影，長街空蕩，腳步聲清晰回蕩，還有遠(yuǎn)處不知誰家的狗叫了兩聲，再遠(yuǎn)處公路上偶爾的車輛疾馳聲。

    ——陳歆沫這會兒應(yīng)該到家了吧？應(yīng)該給手機充電了吧？怎么也不給她打個電話？怕她還在生氣，不敢打？

    陳雨軒摸出手機，剛想再看一眼陳歆沫的定位，就聽身后一陣車輪碾壓聲。

    趙妍開著鄰居的面包車追了上來，搖下車窗跟著她的腳步緩慢行駛。

    “上車，我送你?！?/br>
    “不用麻煩，我已經(jīng)叫了DD，一會兒就到。”

    “DD不安全，再說我車都借來了，快上來。”

    “真的不用了老師?！?/br>
    這一聲“老師”不知怎么惹惱了趙妍，趙妍突然一個急剎車，拉開車門跳了下來，上前拽住了她的胳膊，陳雨軒正抬手撩開擋眼的碎發(fā)，地上交錯的兩道人影，乍一看像是在打架。

    趙妍銀牙咬碎，大約是急著追她，平時十分注意形象的她，毛呢大衣上蹭了白墻灰居然都沒注意到，只顧著赤紅著眼眶瞪著她。

    “你什么意思陳雨軒？你到底要逼我到什么程度才甘心？！”

    這話問得莫名其妙，陳雨軒還是第1次見到趙妍這么失態(tài)，可竟然不覺得意外，滯了一下的手繼續(xù)慢條斯理地撩開碎發(fā)。

    “我不懂老師在說什么?！?/br>
    她是真不懂，也懶得去懂。

    趙妍眼眶愈發(fā)紅得滴血，這么昏暗的路燈都能窺見那猩色，她攥緊陳雨軒的手腕，恨不得將她纖細(xì)的腕骨一點點碾碎，只有讓她疼，她才能真切感受到自己此刻的心情。

    “這么多年了，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你就非揪著九年前那點破事，死活不肯原諒我是吧？”

    陳雨軒垂眸一言不發(fā)。

    趙妍自嘲地仰頭笑了，再低頭，呲眉瞪目，咬牙切齒，原本還算不錯的臉，顯得有些的猙獰。

    “我賤！我真踏馬的賤！我好好的人上人不當(dāng)，非要上趕著當(dāng)自己學(xué)生的舔狗！落得今天這個下場我活該！”

    “我踏馬就不該把我唯一的保碩名額給你！更不該求爺爺告奶奶，把全校唯一的碩博連讀指標(biāo)給你！”

    “要不是我！你這會兒還在學(xué)校讀博，還拿著可憐的津貼被導(dǎo)師卡論文，還為了能按時畢業(yè)跪|舔?qū)?！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剛研一就被我推薦簽了訊智聯(lián)科！剛博一就成了教授！剛畢業(yè)就成了基地骨干！剛工作就能在帝都華庭那樣的高檔小區(qū)買二百多平的復(fù)式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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