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咚?！?/br>
    “咚咚?！?/br>
    頻率完全正確。

    心里核對完，守在防火門處的趙國強微微松了一口氣，將“門鎖”打開。果不其然，李光啟和戚衛(wèi)光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嗯？

    怎么還跟進來兩個人？

    當目光落到緊隨著李光啟進入的程雪身上時，趙國強不淡定了。他的笑容頓時凝固，就像火山表面那些巖漿凝固后形成的褶皺。

    兩個人灰頭土臉的，都有些怯生，像街邊的乞丐。其中一個甚至無精打采，睜一會兒眼閉一會兒眼。

    李光啟還沒注意到這些。在防火鐵門關(guān)閉，木門打開的一瞬間，他便放松了渾身的警戒神經(jīng)。

    在外搜索食物，順手打抱不平，回家安安心心，鍛煉自己。如果不是危機莫測，每一秒都有咽氣的可能，這樣的生活倒是也不錯。

    李光啟前腳剛換好衣服，何津已經(jīng)從廚房中走了出來。

    “光啟！你回來……咦？這兩位是？”

    當她的目光落到戚衛(wèi)光身后的兄妹二人身上時，她張到半中間的嘴頓時卡住了。

    是救下的幸存者？

    仔細看的話……這個小meimei還挺可愛的！還有這個……

    額，這怎么捆得和粽子一樣？

    這么多天，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除了自己家這幾人以外的幸存者。

    “今天狼組爆發(fā)了起義，他們是從狼組營地跟著起義軍的隊伍跑出來的。正好我在附近找食物，我就順手救了他們。這個叫程墨，邊上是她meimei程雪?！?/br>
    李光啟一面介紹著，迫不及待地跑進臥室翻找起床頭的五斗柜來。

    感冒藥呢？明明有一次是專門出去找藥的。

    找見了，在這兒！

    半分鐘不到的功夫，李光啟便端著兩個瓷杯從臥室跑了出來。

    “程雪，把你哥的嘴掰開。”

    “啊，哦！”

    “咕咚咕咚……”

    李光啟將瓷杯中的液體倒進了程墨嘴里。

    “咳啊！”

    半秒鐘后，程墨被嗆醒了。他似毛毛蟲打滾一般整個從地上彈起來，瞬間坐直了身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大哥你沒喝過感冒藥??！你見過誰直接把沖好的藥喝下去的嗎？”

    “哈，我，我這不先得讓他醒了嗎？這杯才是藥。來，張嘴把藥喝了吧。”

    李光啟將裝滿藥的杯子遞給了程墨。

    欲哭無淚的程墨無奈地點點頭，喝下去……

    晚上，程墨燒的更厲害了。

    李光啟特意從柜子里抱出了兩床大棉被蓋在程墨身上，又喂他喝了一輪藥。

    程雪則在一旁悉心照料著，量體溫，端水……

    看到了她忙碌的模樣，李光啟這才后悔自己沒和媽再要個meimei。這體貼程度，在自己印象里只有何津能相比。

    折騰了一晚上，程墨總算是入睡了。雖然意識還很模糊，但他的體溫總算穩(wěn)定下來。見哥哥的情況開始好轉(zhuǎn)，程雪的臉上浮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微微出了口氣。

    當然，撬棍一直放在李光啟手邊，誰也不能保證發(fā)燒的下一環(huán)節(jié)會不會是變異。

    “行了，別累壞自己，該歇就歇歇?！崩罟鈫⑦f給程雪一件外套，自己也坐在了地上。

    誰曾想，一回頭，程雪正用兇惡的小眼神瞪著自己。

    “光啟哥，我要批評一下你的危險行為。今天你直接那樣灌開水，是很容易燙傷咽喉壁引起感染的！在這種缺醫(yī)少藥的條件下，后果相當嚴重！”

    程雪一字一頓地用力說道，整個人都湊到了李光啟臉跟前，幾乎要把他壓倒。

    她兇起來的樣子像一只云豹！

    “額……可我是文科生啊?！?/br>
    “嗯？和這個沒關(guān)系啊喂！”

    程雪急得抓耳撓腮，又看得李光啟想笑。

    “對了，你們剩下的起義隊伍打算去往哪里呢？”李光啟問起了正事。

    程雪歪了歪頭：“我們原本是打算逃離狼組的勢力范圍，然后通過郊外到達北部安全區(qū)的。傳單上說，那里已經(jīng)恢復秩序了！前幾天我有偷聽到狼組的收音機，也短暫有過北方的信息，可信度基本能保證?！?/br>
    “走過去？”

    李光啟微微嘆了嘆氣。

    從珠江流域走到黃土高原？

    用兩條腿？

    即使開車，也有七八個小時的車程——這還是路況一切順利的前提下。

    且不說高速現(xiàn)在有幾條還是暢通的，單是無處不在的喪尸便是個巨大的威脅。

    他知道，這支悲壯的隊伍結(jié)局幾乎已經(jīng)注定……

    “那你還打算走嗎？”

    他又接著問道。借著蠟燭的微光，他看到程雪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不，困難太大了……所以，我暫時不打算向安全區(qū)走?？涩F(xiàn)在沒有人生產(chǎn)，只留在一座城市里，食物越吃越少，如果不轉(zhuǎn)移，最后大家都會活不成的。即使短暫建立了所謂的聚集地，也不能保障安全。所以，有機會還是得走！”

    程雪的話有些殘酷，但是卻很真實。

    李光啟知道，自己將來有一天，也必然會不得不離開小區(qū)，向未知的方向進發(fā)。

    到那時，自己能有足夠的能力嗎？

    ……

    同一片月色下，徘徊在狼閣頂樓高級套房內(nèi)的鄧晨安焦躁不已。那小臂上的青筋似虬龍一般顯現(xiàn)出來，勾勒著剛勁有力的肌rou。

    秦默只是在他跟前低著頭，一個字都不敢說。

    老大這次，真的發(fā)怒了。

    “你說，那兩個擔任技術(shù)員的大學生，你連一個都沒找見？”

    “嗯……沒準是被喪尸吃了……”

    “滾！”

    猶如油桶之中飄入了火星，鄧晨安沉積已久的怒火在這一瞬徹底爆發(fā)。

    他揮甩胳膊，將手跟前一只瓷杯摔在墻上。杯中的茶水連帶著碎瓷片灑落一地，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秦默還是不敢吭氣，轉(zhuǎn)過身去，快步走出了房間……

    “走什么走，給我進來！”

    “不是，不是您讓我滾的嗎……”

    秦默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平日里殺人不眨眼的他此刻像一只做錯了事的斗牛犬，皺著臉默默承受著主人的怒火。

    鄧晨安也是相當?shù)臒o語。他不清楚，自己怎么會有這樣的手下……

    “李光啟找到了沒？”

    “沒……”

    “這么長時間了，讓你干的事一件都沒干成！讀者不嫌你沒用我都替你覺得丟臉！”

    鄧晨安在房間里來回踱著步，每次轉(zhuǎn)身，都指著秦默的鼻子一頓訓斥。

    “瞎貓還能逮著死耗子呢，你連耗子毛都沒摸著！那叫什么……對，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

    門外的老鼠同樣是在瑟瑟發(fā)抖。默哥讓罵成這球樣，自己進去估計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技術(shù)人員的缺失給狼組帶來了極大的困惑。一般的武器雖然不受影響，但技術(shù)水平稍高的東西就無能為力了，四架大型弓弩的制作和修繕被迫擱置。因為此次起義事件，狼組抓緊了對剩余勞工的看管，增派了相當于原來三倍的人手，甚至籠絡了一部分勞工當做眼線。

    雄據(jù)一市的狼組，再也經(jīng)受不起這么大規(guī)模的起義了。

    來來回回罵了十多分鐘，屋里面總算是安靜下來。

    鄧晨安氣喘吁吁地回到座位上，扇扇出了點汗的波浪發(fā)。

    “算了，再罵你也沒什么用。你回去吧?！?/br>
    “是……”

    秦默這才魂出竅似的出了房間。

    “默哥，老大沒把你怎么樣吧？”

    “這不，一臉唾沫星子?！鼻啬亮瞬令~頭，將剛剛的表情收拾好。

    好你個李光啟，老子逮著你，一定要把你做成牙簽rou！

    烤得十二分熟的那種！

    “默哥，也不用太郁悶。雄澤大學那邊咱還沒去過，那兒的地形我熟，應該有大學生會把那兒作為聚集地。他們的技術(shù)實驗班經(jīng)常組織各種實驗和制作，修老大的弩肯定不在話下。咱過兩天帶隊去看看，如果我碰見認識的，就直接拉入伙！”

    “嗬！老鼠，還是你有招！好，到時候你親自帶著我去！成了的話，咱讓老大好好地賞你！”

    “默哥言重了……”

    出了大樓，秦默順著小路向自己住處走去。遠處依稀可見工地在燈火通明地干活，那些被從廢墟里強行拉出來的幸存者們正在狼組的逼迫下蓋宿舍、崗哨還有其它功能的房屋。

    重裝的近戰(zhàn)小隊全天在附近監(jiān)視，只要哪個奴隸有小動作，馬上就會讓他來不及后悔。

    統(tǒng)一的調(diào)動，使得狼組的勞動效率不低。狼組中不乏工程師，沒幾天的功夫，一排排房屋就已經(jīng)初具雛形。只不過，與這可觀的效率形成對比的，是惡劣的工作條件。每二十個工人中就有至少十七個營養(yǎng)不良，五個會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nèi)死去……

    關(guān)我什么事。

    “吱呀——”

    秦默推開了房門，拉亮燈。

    人造光的明亮，是那些在鐵鞭之下瑟瑟發(fā)抖的賤民們享受不了的。

    角落處秀色可餐的少女仿佛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突然的強光的刺激，依舊一動不動地跪立著。

    她抬起頭，浮著淡漠的悲傷的眼睛與泛著隱約血色的眼睛對視。

    盡管身上遍體鱗傷，她的臉卻不像其他奴隸那般灰騰騰的，甚至瘦脫了相，依舊能看出秀美的輪廓和標致的五官。

    再仔細看，那些傷口大多數(shù)也是諸如鞭痕的皮外傷，雖然看著很滲人，卻都沒有傷筋動骨。

    她的右腳被鐵環(huán)拴住了，連接著的鐵鏈牢牢地捆在暖氣片上。

    “見我回來也不吭聲？”

    秦默挑了挑眉毛，話中滿是戲謔。少女卻依舊沒有應答，只是靜靜坐在屬于她的一隅。臉上毫無波瀾。

    “啪?！?/br>
    她被秦默一巴掌扇倒在地。她支撐著身體的雙臂顫抖著。那女孩回過頭，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秦默。

    沒有憤怒……

    也沒有仇恨……

    依舊是一種淡漠的悲憫。

    “陳善絲！告訴你，是我把你從喪尸嘴底下救出來的！……即使你不搭理我，你從頭到腳也屬于我！”

    秦默歇斯底里地吶喊著，歇斯底里的癲狂與不知怎地露出的無助編織出奇怪的交響曲。

    “你已經(jīng)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秦默了……現(xiàn)在我寧可被喪尸咬死?！?/br>
    女孩苦笑著，依舊不去撫摸臉上那guntang的巴掌印。

    秦默頓時怒氣上頭，他一把撲上前去，揪住陳善絲的衣領(lǐng)，將她整個人強行拽起。

    已經(jīng)習慣了，弱rou強食的世界。

    “死了你的心吧。程墨發(fā)著高燒，和她meimei跑不了多遠?，F(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進了喪尸的肚子。你爸……你爸爸也讓一把火送上天了?，F(xiàn)在，只有我才能讓你……”

    秦默的說話聲越來越小，每說一個字都像在嚼刀片一樣。

    “像牲口一樣被你肢解，分給那些弟兄們當食物嗎？”

    陳善絲苦苦一笑，絲毫不逃避秦爆那顫抖的目光。

    二人對視著，如同灰狼與綿羊。

    秦默笑了，他松開了手，仰頭背過身去。

    “隨你，你接著掙扎吧。早晚有一天，你會屬于我的?！?/br>
    燈滅了。屋內(nèi)重新歸于寂靜的黑暗。

    屋外，模糊的黑影略微晃了晃。隨即，那團影子離開房門前的水泥地，遁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