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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值得 第121節(jié)

    但這種抗揍也是有限度的。

    白辭打開車門走進(jìn)黑夜,準(zhǔn)確鎖定虛空中的一點,從林云起的角度,只看到他以指代筆,畫了些什么。

    都說打架講究的是穩(wěn)狠準(zhǔn),但此刻更像是一場無聲的較量,一道白色的虛影隨著白辭指尖的停頓逐漸顯露出輪廓。

    幽藍(lán)色的暗芒和艷麗的石榴紅匯聚,在半空中炸開,迸發(fā)絢爛至極的煙花表演。

    林云起目光一動,直覺那抹紅來自白辭:“這顏色……”

    “是彼岸花的顏色?!卑邹o一下車,骸骨狗立刻脫離戰(zhàn)場,占據(jù)了它主人原來的位置。

    眼見兩只狗爪子搭在方向盤上,林云起不可思議:“你準(zhǔn)備帶著我們跑路?”

    骸骨狗:“只有我們走了,主人才能沒有后顧之憂?!?/br>
    林云起:“……”

    這逃跑理由,太漂亮了。

    “會說話的狗?!毙∧泻⒈緛砭屯ο矚g狗,猶豫地摸了一下。

    林云起想到萬年古木養(yǎng)的那只狗,過往很多疑惑得到了解答,譬如小男孩性格孤僻,但第一次見面時,就對自己展露出足夠的好感。

    原因多半在于相似的容顏。

    骸骨狗時刻準(zhǔn)備跑路,但還沒有跑,不時伸出去腦袋觀望戰(zhàn)況。

    “好!”它激動地海豹式鼓掌:“無佚率先吐出第一口血!”

    “……”

    從前白辭口袋總是出現(xiàn)奇怪的咔嚓聲,林云起好像明白了聲音的來源。

    “勝之不武,”無佚嘴角掛著血絲,面上笑容猶在,“如果不是百年前的設(shè)計,論實力你要稍遜我一籌?!?/br>
    白辭沒有負(fù)傷,卻是微微皺起眉頭,盯著面前這道纖弱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無佚一直保持著笑容,隨著他笑容淡去,原地只剩下一只幽藍(lán)色的蝴蝶。

    白辭轉(zhuǎn)身上車,骸骨狗乖乖從縫隙鉆到后座,不解道:“我尊貴的主人,為什么不直接搞死他?”

    放虎歸山,后患無窮。

    “打不死?!?/br>
    白辭面上看不出過多情緒,但目光一直是微微沉著的,大概是在思考原因。片刻后,他發(fā)動車子,重新朝來的方向開去。

    林云起查了下導(dǎo)航,路過一家醫(yī)院時,先送小郁去清理了腳底的玻璃碎片。交完費用,又給昏迷的男人辦理住院。

    “他夢游傷人,被家屬打暈了。”

    借口用得很合理。

    小郁暫時沒辦法下地,背著人往外走時,林云起囑咐:“記得回來接你這親戚?!?/br>
    小郁悶聲道:“要回家了嗎?”

    林云起有些默然,隨后說:“你mama很擔(dān)心你?!?/br>
    接下來都是一段冗長的沉默,小郁一路盯著全家福不說話,有一瞬間他甚至惡劣地想,要是當(dāng)初父母真的就那樣死了也好,至少有些痛苦不用延續(xù)到現(xiàn)在。

    這偷天換日得來的七年,也沒有多少喜悅。

    眼看指甲快要摳破照片上父親的面容,骸骨狗百無聊賴地趴在一邊:“主人曾經(jīng)說過,人性的惡不是純粹的惡,這就是它的卑劣之處?!?/br>
    無法打著正義的旗幟去討伐另一方,尤其是在面對家人時。

    骸骨狗心有余悸:“幸好我沒家人?!?/br>
    全族就剩他一個獨苗苗。

    “……”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嗎?

    從醫(yī)院到別墅,大約有二十分鐘的路程,一路有四個紅綠燈。但今天一反常態(tài)的順暢,一個紅燈也沒遇到。

    昏暗的路燈下,女主人還坐在那里,林云起似乎明白了她為什么要穿一身黑,像是料定了今天是自己的忌日。

    白辭沒有下車,給骸骨狗使了個眼色。

    整張撕掉博美的外皮,骸骨狗躍出窗外,瞬間體型暴增數(shù)十倍,讓小郁坐自己背上。

    視線掃過那張外皮,林云起默默擰開瓶子喝了口水。

    小郁的腳才包扎完,骸骨狗把人送到凳子上后立時回來。

    林云起一直盯著那處,沒過多久男主人從別墅里走出來,啪地一下跪在妻子面前,嚎啕大哭。

    夜色下,一聲聲‘對不起’傳到耳邊,林云起聽著凄厲的哭喊,心中毫無波瀾。私心里他很想稱之為鱷魚的眼淚,但站在小郁的視角,又不全是這樣。

    這時他忽然想起白辭關(guān)于人性的理論,搖了搖頭,開車離開。

    骸骨狗趴在后座玻璃上:“她的影子淡了,離消失也就是這幾小時的事情?!?/br>
    路上白辭給聶言發(fā)了條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說的,翌日太陽初升,特殊小組來人抬走了棺材,對外宣告女主人在家突發(fā)心梗而亡。

    綁架案告一段落,警方通報孩子已經(jīng)找回,但細(xì)節(jié)不對外披露,網(wǎng)絡(luò)上有各種猜測。聶言沒特別找人去壓熱搜,清楚這種新聞的熱度,隨著結(jié)果出現(xiàn),很快就會降下去。

    結(jié)案報告的重任又落在羅盤七身上,因為很多案件細(xì)節(jié)他也不清楚,只能借著請林云起吃飯 ,旁敲側(cè)擊地打聽起昨晚上發(fā)生了什么。

    “可能太困了,在親戚那里找到人之后,我就在車上睡了過去?!?/br>
    羅盤七覺得合情合理,一定是有不方便讓林云起看到的事,所以白辭給他施了術(shù)法陷入沉睡。

    “你說如果我寫個三句話總結(jié),領(lǐng)導(dǎo)會不會給過?”

    林云起:“為什么不是三頁紙?寫得夠多,別人就無法在態(tài)度上譴責(zé)你?!?/br>
    羅盤七愣了下:“有道理?!?/br>
    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豈不妙哉?

    被指點迷津后,羅盤七匆匆回去趕結(jié)案報告,自始至終連筷子都沒碰。

    林云起想了想,打電話準(zhǔn)備叫白辭過來:“羅盤七急著走,要一起吃午飯么?”

    得到的自然是一個‘好’的回應(yīng)。

    白辭掛斷電話后,露出溫和的笑容:“他請我吃飯?!?/br>
    骸骨狗打破自我感動的幻覺:“是羅盤七有事離開,林云起怕浪費,才叫你去的?!?/br>
    然而這句話白辭壓根沒聽進(jìn)去,為了盡快趕到,外套都是拿在手上下樓時邊走邊穿。不到一刻鐘,他便來到一家飯館。

    林云起正在看新聞上關(guān)于失蹤案的評價,像是感覺到什么抬起頭,看到白辭有些驚訝:“這么快?”

    白辭在他對面坐下,狀似很矜持地點了下頭。

    林云起讓服務(wù)員再送來一碗米飯,放下手機開口道:“小郁的父親不準(zhǔn)備辦葬禮,這樣也好?!?/br>
    整件事原本就經(jīng)不起細(xì)細(xì)推敲,一旦有人注意到不對,很容易追究到什么。

    過去幾年經(jīng)常能見到的人,說沒就沒了,要說沒一點傷感,肯定是假的。林云起輕輕嘆了口氣,難得沒什么食欲。

    白辭把他喜歡的糖醋排骨推過去,說:“長期和煞生活在一起,會對身體造成不可逆轉(zhuǎn)的傷害,好在孩子還小,一切來得及?!?/br>
    林云起擔(dān)心的是另一件事,男主人不知道還能活多久,一旦他也離世,小郁就真成了孤兒。

    “收養(yǎng)要年滿三十周歲,我還差得遠(yuǎn)?!?/br>
    他忽然看向白辭:“對了,你身份證上是多少?”

    白辭短暫沉默,若無其事地扒了口白米飯:“二十二?!?/br>
    “……”

    林云起飯都不吃了:“二十……二?!”

    這份震驚白辭不是第一次瞧見,行走在人世間,需要一個身份。這種事當(dāng)然是交給特殊小組來辦,也只有他們有權(quán)利去做。上一任總部負(fù)責(zé)人還在時,白辭專門報出自己定下的日期,要求按照上面的數(shù)字作為出生日期。

    當(dāng)時的總部負(fù)責(zé)人也是一副‘你個小腦袋瓜有什么毛病’的表情。

    曾經(jīng)的質(zhì)疑現(xiàn)在迎來了回報,白辭平靜強調(diào)說:“沒錯,比你還小一歲多?!?/br>
    林云起張了張口,實在不知道要說什么,喝口水壓驚。

    “云起哥哥?!卑邹o突然面無表情地叫了聲。

    ‘噗——’

    幸而林云起及時側(cè)開身,桌上的菜免遭一劫。

    罪魁禍?zhǔn)左w貼地遞過去餐巾紙,白辭淡淡問:“還好嗎?”

    林云起咳嗽了好幾聲,總算緩過來:“你給我好好說話。”

    震驚的不只林云起一個。

    白辭的身份證經(jīng)常要換,每次他去改年齡,骸骨狗就會抓緊時間獨自浪,現(xiàn)在回想起來,對方更換身份證的頻率確實過于勤了。

    掰著指頭算了算,不到三十年,白辭就要去換一次。

    也就是說,他給自己的定位永遠(yuǎn)在三十歲以前。

    “太不要臉了?!焙」枪氛f出林云起的心聲。

    被控訴的當(dāng)事人無動于衷,見林云起不動筷,白辭親自夾了塊排骨放在他碗里:“先吃飯,菜都涼了?!?/br>
    午飯結(jié)束,回去路上,白辭總算說了句人話:“可以讓聶言給萬年古木申請一個身份。”

    林云起皺眉:“他不也是煞?”

    “不一樣?!卑邹o解釋:“傀儡和小郁的mama不是一個量級的,他完全可以收斂自身的煞氣。”

    女主人說到底是萬年古木違背天道,用煞氣滋養(yǎng)出的新煞,和自然誕生的陰煞有著本質(zhì)區(qū)別。

    林云起抿了抿唇,也說不好是讓小郁跟親生父親在一起,還是跟萬年古木在一起更好。

    即便看不起男主人的作為,他目前也希望對方能多活兩年,否則短時間喪母又喪父,不是一個孩子所能承受的。

    手機鈴聲打斷他的沉思。

    羅盤七打來電話,開口就是一聲哀嚎:“被擺了一道!獎金徹底沒了?!?/br>
    林云起停在路邊,問:“怎么了?”

    羅盤七:“早上去抬棺木,我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