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的小骷髏悄悄探出腦袋，伸長脖子努力偷聽，米粒大小的骸骨狗也想聽，被他無情地一爪按下去。

    林云起站起身，一點點地靠近‘白辭’：“從早上第一眼看到你起，我就知道這是夢?！?/br>
    這種和夢中人物對話的感覺，很是新奇。

    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林云起做的都是清醒夢，對于夢中的一切，他向來是冷眼旁觀。

    這次不同，這次的夢境是他遇到過最有趣的，甚至忍不住參與進去。

    小骷髏眼巴巴地等著他說下去。

    假白辭冷笑：“原因。”

    林云起緩緩開口：“你沒有來問安?！?/br>
    “……”

    一個不問早安，午安，晚安的白辭，那還是白辭嗎？

    林云起認為不是。

    第32章 奪功

    南柯夢可以看到人的記憶, 在夢中偷偷扮演某個人的身份，然而模仿一個人的面容不難，真正的細節(jié)卻是很難注意到。

    腳下的玻璃徹底碎了，桌椅鮮花, 沒來得及逃走的顧客, 全部爆發(fā)出尖叫, 下墜的剎那有數(shù)條細蛇全部砸朝一個方向砸去, 其中一條死死纏繞住林云起的脖子。

    林云起沒有立刻加速落下，而是被強烈的失重感束縛, 定格在半空好幾秒鐘。

    假白辭站在其中一塊漂浮的玻璃上，居高臨下望著他。

    林云起仍舊是那副無動于衷的樣子, 沒有生出絲毫的恐懼, 這讓想在夢境中汲取恐懼作為養(yǎng)分的南柯夢十分生氣。

    偽裝被識破，林云起的夢境即將破碎, 它最多還有幾秒鐘的時間。南柯夢不再遲疑, 嘴里吐出銀白的細絲，快速織起夢來。

    它想到了很多種恐怖場景的構(gòu)造, 纖長的手指快速繞動。

    “噗——”

    不料，林云起竟然笑出聲來。

    南柯夢現(xiàn)在還是白辭的樣子，從他的角度來看，就像是白辭邊吐絲邊織著毛衣，別提多有趣。

    就是這一聲笑, 讓南柯夢不明所以, 手上的節(jié)奏慢了半拍, 夢境世界支離破碎。

    林云起朝深淵墜落, 還挺享受, 張開手臂, 當做一次免費的蹦極體驗。

    南柯夢望著急速下降的小黑點，作出一個大膽的決定……二次夢境，也就是所謂的夢中夢。

    這是一件困難活兒。

    南柯夢汲取的養(yǎng)分會化為絲儲存在肺囊下方，蛛絲于它而言是消耗品，夢中夢的編織相當費蛛絲，首先它要把瀕臨破碎的曠野狂野全部縫合粘結(jié)。

    身體的反應(yīng)比理智的判斷要快，無數(shù)的透明絲線飄散在四面八方，一點點將斑駁的色塊重新拉扯縫合。

    恐懼。

    南柯夢張了張嘴，吐出更多的蛛絲。

    只要林云起產(chǎn)生足夠的恐懼，它就有辦法埋下一顆夢境種子，無限放大對方的負面情緒，從而為自己提供養(yǎng)分。

    急速下墜中，林云起心臟一跳，猛地睜開眼。

    客房內(nèi)，窗簾緊緊拉著，看不見光亮，隱約能感覺到現(xiàn)在是深夜。

    凌晨四點四十五。

    看了眼時間，距離天亮還有好一段時間，林云起卻感覺睡了一個世紀那么久。拉開半邊簾子讓涼風吹進來，他平躺在床上，等著身上的冷汗?jié)u漸蒸發(fā)。

    不知不覺間，再次睡了過去。

    朝陽終于東升，林云起用冷水洗了把臉清醒一下，邁著有些疲憊的步伐打開門。

    對面白辭正好也在開門。

    四目相對，白辭溫和道：“早上好?！?/br>
    林云起頷首：“早?！?/br>
    兩人結(jié)伴去餐廳，有了先前一次失敗的經(jīng)驗，南柯夢扮演白辭時，秉持著多說多錯，這次他的形象很是沉默寡言。

    平安無事地度過一個上午，中午吃自助時，白辭幫林云起拿好盤子，微笑道：“中午好。”

    林云起沒有接過盤子，筆直地站著，抱臂靜靜看著他。

    遞盤子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白辭微微皺眉：“怎么了？”

    過了大約幾秒鐘，林云起輕輕一嘆：“我在想，為什么還沒結(jié)束？”

    他雖然沒說得直白，但南柯夢下意識覺得對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端倪。

    這一次林云起沒去紀念品店，自我販賣失敗的小骷髏悄悄趴在餐車邊，仔細觀察著兩人的一舉一動。

    米粒大小的骸骨狗問：“南柯夢這次偽裝的很好，到底哪里不對勁？”

    一扭頭，看見同為骷髏的主人，還有點不太適應(yīng)。

    白辭也沒看出太多的失誤，若論偽裝，這一次確實合格。

    假白辭伸手朝著林云起的額頭探去，似乎是想看他有沒有發(fā)燒。

    小骷髏的手骨不動聲色伸向餐車里的長刀，骷髏狗：“冷靜，冷靜！”

    小骷髏偏過頭，幽幽道：“我沒想剁碎他，更沒想著拿他去喂狗。”

    骸骨狗：“……”

    這話狗聽了都不信。

    好在林云起偏過頭躲過無意義地接觸，認真開口說：“轉(zhuǎn)過身。”

    ‘白辭’怔了下，到底還是按要求轉(zhuǎn)過去。

    林云起幫他把衣領(lǐng)豎起來，拿出手機對著后方領(lǐng)口處拍了張照片，拿給他看。

    深色襯衫下，有一處不太明顯的紅褐色血漬。

    林云起：“上一場夢，公園里水龍頭流著奇怪的液體，我順便用它偷偷給你做了個標記?！?/br>
    “……”南柯夢別說絞盡腦汁，就是連蛛絲一并絞了，也想不通這么做得意義在哪里。

    林云起好心解釋：“我一般做得都是清醒夢，但上次要不是你沒問安，我未必能意識到。為了防止夢中夢，你還來找我，就提前做了個標記?！?/br>
    說得都是人話，但連起來后南柯夢沒辦法理解。

    他的鞋底開始用力摩擦著地面，幾息之間，兩條大長腿化為了半透明的八條腿。漂亮的桃花眼暴增數(shù)倍，變得十分滾圓。

    眼睜睜看著一個人變?yōu)橹┲?，林云起再?zhèn)定，也不由多眨了兩下眼睛。

    餐廳里的尖叫此起彼伏，有的奪門而出，有的直接癱倒在地，腿發(fā)軟根本走不了路。

    巨型蜘蛛像是揮舞鐮刀一般，抬高一條腿，細看上面布滿了不少鉤爪，尖端流露著駭人的冷芒。

    剩下幾條腿快速織出痛感，巨型蜘蛛的目標是捅穿林云起的腹部，讓對方在劇烈的痛苦下，感到害怕。

    這其實是最下流的路數(shù)，沒有了它原本設(shè)計的逃殺、被朋友親手捅刀等環(huán)節(jié)，痛感帶來的負面情緒十分單調(diào)，不利于后期夢境種子的發(fā)芽。

    林云起這次沒躲，反而伸手捧住蜘蛛的腦袋：“好漂亮的眼睛?！?/br>
    每一片毛絮狀的奇妙物體漂浮在球體內(nèi)，使得這大眼珠子更像是一座神秘的星球。

    夢境里林云起的味道堪稱絕美，巨型蜘蛛沒在第一時間躲過觸碰，直到被不斷搓臉后，猛地暴退數(shù)米，撞翻了一堵墻。

    抖了抖砸在身上的磚塊，它憤怒地指著林云起的鼻子，腿上的倒鉤都在顫抖：“你摸我！”

    林云起很平淡地‘哦’了聲，評價了一下手感：“臉很涼，不過比我想象的要光滑?！?/br>
    巨型蜘蛛整個身體處于高度緊繃狀態(tài)，這次是兩條腿全部立起來，準備擰下他的腦袋。

    南柯夢發(fā)怒的時候，并沒有注意到餐車上扒著的主仆。

    小骷髏伸手在骸骨狗身上點了下，小米粒甩了下尾巴，一只遮天蔽日的狼狗出現(xiàn)，占領(lǐng)了餐廳的大部分位置，它的皮毛是虛影所化，根根長毛如同鋼刺般銳利。

    吼！

    猛獸的嚎叫讓南柯夢嚇了一大跳，三條腿織盔甲防身，三條腿織刀槍。

    可惜無論是長槍還是子彈，根本穿不透骸骨狗的爪子，盔甲在森白的腳爪下更是不堪一擊，巨型蜘蛛當場被一爪拍碎。

    “小臭蟲?！焙」枪废訔壍乜粗ψ由系酿ひ海教幮崃诵幔骸昂孟襁€活著?！?/br>
    “南柯夢可以實現(xiàn)夢境跳躍?！毙△俭t松開扒拉著狗耳朵的手：“想要抓住它，只有找到真正的老巢?！?/br>
    面對白辭現(xiàn)在的偽裝形態(tài)，骸骨狗很想順便給他一爪子，一解平時的壓迫感，當然也只能想想。

    “你這一下也夠它受的，”白辭淡淡道：“幾十年算是白修煉了。”

    說完，看了眼正往這邊瞧的林云起。

    骸骨狗的體型過于龐大，先前雙方是沖破了窗戶，在半空中戰(zhàn)斗。它如今有著幻化的皮毛，更像是傳說中過的天狗。

    白辭坐在骸骨狗身上，巴掌大小的骷髏還沒一根狗毛長，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從林云起的視線中，如同在看一場電影特效。

    “我做夢越來越有水平了?！?/br>
    林云起喃喃了一句。

    天空中裂開一道口子，不斷擴張直至將這片世界吞沒，林云起的夢境終結(jié)在絕對的黑暗當中。

    醒來依舊是凌晨不到，客房窗簾沒有任何被拉開過的痕跡，再次證實了先前的一切不過是場夢。

    林云起沒穿拖鞋，腳踩在地面上，終于找到了真實感。

    夢境再逼真，行走其中的虛無感，時刻讓他處于種高度戒備的狀態(tài)。

    對面房間。

    白辭差不多同一時間睜開眼，骸骨狗強迫癥作祟，感覺那些黏膩的絲線還纏在身上，一邊趴在水池邊給自己搓爪子，一邊說：“我尊貴的主人，還是您有遠見，早早猜到南柯夢能入侵林云起的夢境?！?/br>
    “南柯夢極其稀少，生來就能穿梭在各類生物的夢境中，空間維度限制不了它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