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識
程陌想要把人拐回自己家的想法在尹逸干脆利落的拒絕下破產(chǎn)了。 其實程陌也并不覺得尹逸真的會跟自己乖乖回家,他只是想逗他一下而已。 尹逸閉上眼睛緩了一會兒,再次睜開眼后,他歪過頭默默地盯著程陌。 眼神渙散,反應遲緩。 程陌皺皺眉,又將手背貼上尹逸的額頭,然后極其自然地下移,把手放到人guntang的后頸處。 “你真的不去醫(yī)院?再這樣下去,可能會燒到40度?!?/br> 尹逸搖搖頭,整個身體往程陌那個方向靠了過去,抬了下胳膊,摸索著將手主動覆在程陌手背上。 程陌有點受寵若驚。 這是尹逸第一次主動跟他進行肌膚接觸,十分具有戰(zhàn)略意義。 這表明,尹逸至少在心理上已經(jīng)不排斥與他主動進行身體接觸了。 尹逸抓著程陌的手腕移到自己跟前,手指緩緩摸索了一下那款黑色的手表。 “這個能打電話嗎?” “喂,謝爺爺,您睡了嗎?” “我又發(fā)燒了,想···” “哦,好的好的,我大概還有10分鐘會到店里面,我在那里等您?!?/br> 尹逸對著手表,軟著聲線跟電話另一頭的人說著。 溫熱的氣息打在程陌手背處,癢癢的,麻麻的,好像有一根羽毛若即若離地在挑逗他。 程陌眸子倏地沉了下來,食指和拇指相互摩挲了一下。 嗯···有點手癢。 “謝了?!?/br> 尹逸打完了電話,毫不客氣地松開了手,繼續(xù)把自己裹在程陌外套里保暖。 “不客氣。” 程陌收回手,右手轉(zhuǎn)了轉(zhuǎn)左手腕上的手表,然后攥成拳狀,撐在座位上。 “還有幾分鐘到啊?!币莸穆曇魫瀽灥模恢朗遣皇浅棠暗腻e覺,他從中還聽出了一點撒嬌的語氣。 程陌冷靜地看了看表上的定位?!按蟾攀昼?。” 尹逸聞言,眨了眨眼睛,沖程陌說道:“我休息一會兒,借我靠一下?!?/br> 語畢,尹逸立刻往程陌懷里倒去,頭靠在他肩上,尋了一個合適的姿勢,歪過頭,閉上了眼睛,大有就著這樣的姿勢睡一覺的架勢。 此刻他們兩人的身體距離為零。 程陌的半邊身子都僵了。 耳邊響著這個人清淺的呼吸聲,剛剛打在手背上的溫熱氣息此刻正打在更敏感的脖頸處,越發(fā)覺得心里某處被狠狠撓了一下。 程陌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過頭,看著近在咫尺的柔軟發(fā)絲。 “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聲音低低的,有點無奈。 閉上眼睛的尹逸嘴角微微翹起。 他微微蹭了蹭,換了個姿勢,繼續(xù)枕著程陌的肩睡。 說什么呢?聽不懂,我有病,我要休息。 程陌察覺到身旁這人的小動作,輕笑了幾聲。 低沉悅耳的嗓音近在咫尺,尹逸覺得自己耳朵癢癢的,他微微皺了皺眉,偏過頭去。 卻沒想到,下一刻,左肩一沉,一陣失重感襲來。 等他回過神來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顛倒的世界。 耳邊有一只不安分的手在撥弄著他的頭發(fā)。 上頭還傳來一個聽起來非常愉悅的聲音:“這樣睡起來更舒服。” 尹逸嘴角一癟,撇過眼看著眼前的布料,一臉嫌棄。 肌rou硬邦邦的,哪里舒服了? 下了車后,程陌不容置喙地環(huán)抱住著尹逸的肩,扶著他走,美其名曰:幫你取暖,順帶怕你生病虛弱走不動路。 尹逸對此只想翻個白眼。 程陌看著眼前這個頗具古風的建筑,問:“是這里嗎?” 尹逸點了點頭。 兩人一進去,迎面撞上了一個老人。 “謝爺爺?!币莺傲寺?。 “小逸!快!快進來!坐這里!” 尹逸應了聲。 謝澤天引著尹逸坐到軟椅上休息,笑著跟一旁的程陌說了句:“你是小逸的同學吧,晚上特意送他過來真是辛苦了,你先到旁邊休息一下吧?!?/br> 說完,謝澤天立刻收了笑容,將注意力集中在尹逸身上,凝神把脈。 程陌看到這位老人的第一眼就微微愣了一下。 他對面前這個老人有印象。 在很久之前的帝都。 “還好,不是很嚴重,只是吹了冷風后受寒而已。”謝澤天將手挪開,松了口氣。 “嗯···等會讓你爸扶你回家,回家后先吃一些退燒藥,你家里應該還有之前剩下的。” “回去后用以前我教給你的那些物理降溫法降溫,等你退燒后,再來爺爺這把個脈,我再給你開一些溫補的中藥。對了···你爸呢?” 謝澤天有點奇怪,以往尹逸一發(fā)燒生病,尹斐然都緊張的跟個什么似的,火急火燎地跑下來求助。 尹逸老實回答:“我剛剛給他打過電話,他手機關(guān)機了?!?/br> 謝澤天臉一下子黑了下來。 “你等著,爺爺上去幫你把他喊下來?!闭f完謝澤天氣勢洶洶地向外走去。 走到一半,謝爺爺像是想起了什么返回來,把桌上的酒精和棉簽遞到程陌手上,臉上掛著和藹的微笑:“抱歉啊,同學,您能幫個忙,用酒精擦一下小逸的額頭和四肢,給他做一下物理降溫嗎?” 程陌微笑著接過:“好的,沒問題?!?/br> 程陌用酒精弄濕了棉花,擦過尹逸光潔的額頭,突然回憶起上次尹逸給魏博文做物理降溫時,魏博文掙扎地跟個瀕死青蛙似的的樣子,不自覺笑了出來。 “有什么好笑的?” “沒什么,不是在笑你,只是突然有點感慨,”程陌垂下了眼睛:“覺得自己以前過的,都是什么虛假的校園生活?!?/br> 尹逸原本已經(jīng)闔上的眼睛,強撐著睜開了一只,看著他。 “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覺得這話能從你嘴里聽到,真的是很稀奇。” 十分鐘后,一位穿著淺灰色睡衣的男人沖了進來,謝爺爺緊隨其后。 尹斐然沖到尹逸跟前,急忙問道:“小逸,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尹逸半瞇著眼睛看他:“爸,你先告訴我,你已經(jīng)多久沒有好好吃飯了?” 尹斐然:······ 尹斐然試探地回答:“三天?” 尹逸冷笑:“呵,我不信。” 程陌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眼前這位年輕的過分的父親。 有一點,他一直很在意。 暑假那次的就把相遇,程陌跟他爸轉(zhuǎn)告了尹歡女士的話。 程陌說完后,就看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父親瞪大著眼睛看他。 回過神來后的第一個問題是。 “你剛剛說,你喜歡的那個男生叫尹歡什么?” “姑姑?!?/br> 程昱燼沉默了。 好半晌后,他才說了一句:“我知道了?!?/br> 對于自家父親這般反常的反應,程陌心中產(chǎn)生了一個非常戲劇性但也最為合理的猜想。 十分鐘后,程陌接受了這個事實。 因為這好像并沒有妨礙什么。 尹斐然此時才看到了站在一旁給正在給尹逸降溫的程陌。 “那個···你是?” 程陌微笑:“我是尹逸的同學,我叫程陌。” 尹斐然這才反應過來:“哦,是你把他送來的吧,真是謝謝你啊,我最近有點忙,手機不知道為什么關(guān)機了···總之,真的是很謝謝你啊?!?/br> 謝爺爺在一旁斥道:“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帶孩子回家,之前我跟你說過的步驟還記得吧,明天我親自上門,再給小逸把一脈?!?/br> 尹斐然忙道:“好的好的!謝伯!同學,多謝你了,你也先回去吧,真是不好意思啊!” 尹斐然手忙腳亂把已經(jīng)快昏過去的尹逸扶起來,攙著他回家。 謝澤天把兩人送出去,再從門口走回來,看到了一旁被忽視了許久的程陌,頓時覺得有些愧疚,走上前問了一句:“同學,你怎么回去?要爺爺送你一程嗎?” 程陌笑著說:“不用,我家這挺近的,我可以走回去?!?/br> 謝澤天皺眉:“大晚上的,一個人回去···” 程陌禮貌地打斷了謝澤天的思考:“剛剛聽到尹逸喊你謝爺爺,冒昧問一句,您是謝澤天爺爺嗎?” 謝澤天有點驚訝:“你認識我?” 程陌笑容不變:“幾年前,您在帝都醫(yī)治我曾祖程雄華的時候,我有幸見過您一面。” 謝澤天還是沒有什么印象。 老了嘛,記憶力下降,有些東西想不起來也是很正常的事。 程陌繼續(xù)說:“改天,我會跟家父程昱燼一起前來拜訪您,希望您不要嫌棄。” 謝澤天想起來了。 帝都程家上一代家主程雄華,建國初期的歸國華僑之一,資產(chǎn)雄厚,給早年的國家建設做出了許多貢獻。 程雄華輝煌一生,暮年病重的時候,卻顯得非常滄桑與落魄。 他跟謝澤天說過:三代小輩里面,如果程昱燼那孩子能放下跟他父親的隔閡,那程氏家族起碼還能夠保持50年不衰落。 謝澤天當時只能勸慰:“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就別cao心這么多了?!?/br> 程雄華搖了搖頭,躺在病床上,臉色死灰。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長嘆一口氣。 “盛極必衰啊,盛極必衰?!?/br> 如今,斯人已去,一些預言卻已成真。 謝澤天思及此,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程陌,有點欣慰。 “今天也是難得,你是小逸的朋友,我與你曾祖也是舊識,來來來,坐下來,讓爺爺幫你把個脈吧。” 程陌愣了一會兒,有點不太理解這位老人家的腦回路,無奈地笑笑,但還是坐了下來,乖乖把手伸了過去。 “難得啊!小伙子,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這么健康的年輕人了!簡直就是壯的跟頭牛一樣??!” “哈哈···哈?!背棠爸荒苜r笑。 他能說什么呢?人家是長輩。 “你應該是經(jīng)常鍛煉身體的吧,年輕人像你這樣的,已經(jīng)不多了,要好好堅持!” “真好啊···要是小逸有一半強健的體魄,他也不會隔三差五就發(fā)燒生病了?!?/br> 程陌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我可以在假期的時候,約他跟我一起晨跑,這里離我家也不遠,來回也很方便。” 謝澤天朗聲笑道:“真的嗎!那真是拜托你了,我早就跟小逸說過要好好鍛煉身體,可他就是懶···你要記得督促他,不然等你們到我這個年紀,會受很多的苦的?!?/br> “好的,我記住了,謝爺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