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泉 第314節(jié)
天上的雷光已經(jīng)徹底消失,雪花飄飛,那是崔茗的精神感應又來了。 阮棠順著山道往崔茗的方位跑去。 她這個舉動大大出乎崔茗的意料,他剛才躲避天雷消耗很厲害,干脆漂浮在空中看阮棠要做什么。 阮棠一腳一個坑,每步都陷入雪地中,不過隨著她加快速度,雪地就變得沒那么柔軟,那是她的力量在干涉這個領域。 琢磨著剛才岳城的提醒,她腦子一轉,突然停下,抓了一團雪灑出去。 崔茗嗤笑。 就見雪花洋洋灑灑,剛才還有一些積雪從山上滾下,沒有完全落完,淅淅索索繼續(xù)遺留一些。突然這些雪塊滾著滾著,就地抖了一抖,變成了一只只白色毛茸茸的羊駝。 長長的脖子,圓滾滾的身體,還有蓬松的四肢,眨眼間雪堆里就滾出一群羊駝。它們放蹄奔跑,匯聚成雪浪。朝著崔茗的方向奔來,每一只來到近前還仰頭吐一口唾沫,場面極其壯觀。 崔茗:“……” 作者有話說:雖然這是一個比較搞笑的場面,但其實是很兇險的斗法!?。?/br> 第490章 雪山上視線能看到的地方,幾乎都有羊駝,呸呸呸的聲音不絕于耳。 崔茗太陽xue狠狠跳了兩下。 “胡鬧”他在心中一聲冷笑,一個念頭閃過,就要把這群羊駝化為烏有。但他靈力運轉之后,羊駝并沒有消失,漫山遍野的積雪還在轉化為一只只肥圓的羊駝,嗷嗷叫著,繼續(xù)往他吐口水。 崔茗頗為意外,隨即立刻意識到,這種十分奇怪的動物并不是阮棠捏造出來的,而是在自然界存在。在通術之中,越是施法者創(chuàng)造出的越是耗費靈力,如果是自然存在的物體或活物,通常就有事半功倍之效,因為符合自然規(guī)律。 崔茗原以為彈彈手指就能把阮棠所化的東西瓦解,現(xiàn)在必須要認真出一份力。他臉色陰暗,眼里閃過黑暗危險的光。雪地上密密扎扎的羊駝全都身體爆炸,重新變成積雪,一蓬蓬地落下。 阮棠臉上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她已經(jīng)跑到離崔茗不遠的地方,在他陰沉的目光掃過來的時候,還對他做了個呸的表情。 崔茗明知這沒有任何傷害實質,仍是心口一堵,正要給她點教訓。忽然感覺身體一僵,他不明所以,阮棠離他還有距離,沒有掐訣,也沒有念咒畫符。 他低頭往下一看,頓時愣住。 在雪地里有符箓的圖案已經(jīng)勾勒出來,仔細一看,地上是一個個小坑,但連在一起就形成了筆畫,符箓的位置正好在他腳下。所以直接作用在他身上, 一個筆畫極其簡單的定身符。 符箓映著雪光,崔茗四肢僵硬不能動彈,腦里飛快一轉,已經(jīng)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難怪那群羊駝跑來就是吐口唾沫。剛才他還認為阮棠是胡鬧,現(xiàn)在覺得這姑娘十分狡詐。 阮棠知道定身符困不住崔茗太久,不過才幾秒鐘,他好像身體已經(jīng)微微動了一下。阮棠在地上滾了個雪球,朝著騰空在半空的崔茗扔去,同時手里飛快畫了個符。 崔茗無法躲避,被雪球砸了個正著,砰的一聲,他肩膀幾乎塌陷下去,被砸地掉落下來。那是雪球上附著符咒的力量。 崔茗一頭栽進雪里,肩膀疼痛,臉上火辣辣的——這樣一個通術手法粗糙的后輩,居然讓他如此狼狽。幸好此時定身符的力量也解除了,他翻身而起,手指一動,剛要施法。突然眼前多了一張臉。 阮棠五官精致,在哪個時代都是好皮相,但此時在崔茗的眼里,卻覺得她面目可憎,厭煩至極。他剛要用雪化成牢困住她。誰知阮棠直沖過來,一拳揮過來,砸在崔茗的眼睛上。 崔茗施術打斷,頭嗡的一聲鳴響,身體后仰又摔進雪里,腦子里空白了一剎那。 通術里直接動拳頭——真是聞所未聞。 遠處的岳城見了,表情都怔了一下,隨即忍不住郎朗笑出聲來。 誰能想到呢,在精神領域里阮棠沒有選擇去用符箓斗法,而是先上來弄了一群崔茗沒有見過的動物,場面搞得又宏大又混亂,當你以為她是胡鬧時,她倒是巧妙借助羊駝施展了一個定身的符咒。簡單,實用,爭取到的時間,她跑到崔茗面前直接動手開干。 兩個都是通感天賦的人,崔茗無法用虛化躲避阮棠的攻擊,因此吃了實打實的一拳,此時都懵了。 一個看著嬌弱甜美的姑娘,什么都不講究,直接用暴力解決。別說岳城感到意外,崔茗幾百年徘徊在虛空意識之中,都沒有想到通術斗法是這樣的。 阮棠一擊得逞,心里也樂了一下。她想的倒很簡單,和別人比斗的時候,把對方拖入通術中解決,當和崔茗這種通術高手對上,她就簡單粗暴,用物理的方士解決,絕對的揚長避短的方士。而且崔茗剛及弱冠,看著瘦弱。崔氏一族相承通術,對精神上的要求很高,對身體素質沒有特別要求,她在記憶中看到的崔氏族人基本都是文質身體,在武力方面沒有建樹。 阮棠衡量過崔茗的身材,覺得自己可以拼一把。她也不是沒準備,剛才跑的時候,給自己畫了一個大力符在手臂上。趁著崔茗暈頭轉向,她干脆撲上去,壓著他左右開弓打了好幾下。 岳城遠遠看著崔茗被阮棠一通胖揍,揉了一下額角,嘴角忍不住翹起,好聰明的女孩。視線不知不覺全鎖在她的身上。 在精神領域的較量上,崔茗和阮棠,完全不在一個天平上,原本以為崔茗壓倒式優(yōu)勢冰沒有出現(xiàn),反而被阮棠打了個措手不及。 阮棠連連打了崔茗好幾券,最后兩下好像捶在柔軟的棉花上。她立刻知道,崔茗反應過來了。 周圍停頓了一瞬,風突然靜止,崔茗已經(jīng)消失不見,阮棠轉過頭,在雪地里看到了絕對不可能出現(xiàn)的人。 爸媽兩人站在離她十米不到的地方,正滿臉驚詫地四處張望,“這是哪里?” 阮媽在看到周圍都是雪山后驚叫了一下,“怎么突然到這里來了?” “……糖糖,前面那個是糖糖。”老阮揮舞手臂,對著阮棠喊,“糖糖,你怎么在這里?!?/br> 崔茗的聲音從風中卷過來,“這可不是什么幻術,正好他們在做夢,我就帶他們來了。聽過魏征夢斬涇河龍王的故事吧。” 在夢中受到的傷害,會直接作用到人的身上。 阮棠看著阮爸阮媽,兩人要走過來,卻發(fā)現(xiàn)怎么走都靠近不了,正著急難受。 看著父母突然出現(xiàn)在陌生危險的環(huán)境中,還在關心她的安危,阮棠心頭一熱,然后咬了咬牙,突然撲向旁邊的一塊巨大的冰石。她一個符箓飛快使出來,又是定身符。 冰石不動,她又畫了個靈力沖擊的符咒打上去。冰石轟然一下倒地,變出了崔茗的樣子。 他愣住了,沒想到阮棠竟然辨認出了他。 阮棠故技重施,又一拳打上去,這次連大力符都來不及畫,全憑自己的力量。 崔茗懵了,還聽到她念念有詞—— “這么冷的天,讓我爸媽穿那么薄,你是人嗎?打死你……” 作者有話說:明天雙更 第491章 阮棠打了兩下,手背又酸又疼,才想起自己忘了畫個大力符。她只停頓了一下,一秒還是兩秒的時間,周圍的環(huán)境就產(chǎn)生了變化。 崔茗消失了,雪山,寒風也全都不見。 阮棠身處黑暗中,驟然失去的方向感知讓她心懸緊繃,伸手在地上摸了摸,不是冰層的觸感,好像是堅實的土地。 她眨了眨眼,摩挲著先在地上畫了個符,微弱的靈力微光流淌出去。阮棠借著這點光清環(huán)境。土墻的洞窟——是古格王朝遺址。 她迅速轉過身,側面和正面的墻上都有壁畫,唯有她剛才面對的那一面土墻上什么都沒有。 空氣渾濁,帶著一股塵封多年的窒悶和腐朽。阮棠在這剎那間有點恍惚,腦中閃過奇怪的念頭,莫非在冰川雪峰上發(fā)生的事全是她的幻覺,其實從進洞窟后她就沒有離開? 阮棠對著墻堅定地搖了搖頭。 就在她有了動作后,墻面很快也發(fā)生變化。 一雙垂目的眼睛慢慢浮現(xiàn)在土壁上,如同有個看不見的人正在動筆,很快從眼睛到鼻子,然后畫出臉,線條很快蔓延開,一副千手佛像被描繪出來。 阮棠對此不陌生,她還知道,很快這些手上會張開眼睛。 前不久岳城就提醒過她,特殊的眼睛圖案,對使用通術等精神類術法的人影響很大,照理說,此時阮棠應該在眼睛沒有睜開前先做點什么,就像她上一次應對一樣。 阮棠朝墻面靠近,距離五步遠的距離,她忽然停住,靜靜站著沒有動作,她倒想看看,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和上一次的情況一模一樣,角落手臂上的眼睛忽然睜開,阮棠感覺一股視線穿透了她,直達靈魂深處般,她忍著還是沒動。接著,佛像手臂上的眼睛一只只的睜開,不過片刻功夫,佛像已經(jīng)沒有莊重森嚴的感覺,處處透著陰冷詭異。 所有的手臂上一只眼目光灼灼盯著阮棠,佛像原本垂目慈悲微笑的臉上也起了細微的變化,它緩緩掀開眼皮,一雙隱含笑意和危險的瞳孔露出來,直直地看著阮棠。 阮棠腦中轟然一聲巨響,猶如頭頂炸了個悶雷。 身體似乎已經(jīng)被墻上所有的眼睛刺穿,尤其是佛像的雙眼,她看過去時候,目光稍有接觸,就被牢牢吸住,無法移開。 阮棠瞳孔微微縮張,頭痛欲裂,猶如千萬把的小刀在切割著她的靈魂。 她在疼痛中意識混亂,一時看到八歲的時候,自己背著書包回家,路上偷偷抹眼淚,走到公園的時候偷偷趴在長椅上,左顧右盼,心虛的在考卷上模仿mama的簽字。 轉眼是高中,同班男生手機約她在學校小樹林里見,她心慌意亂一下午,傍晚來到小樹林,兩人剛碰上面,男同學扭扭捏捏還沒開口,教導主任路過,問他們怎么還不放學回家。于是男同學一臉生無可戀地問她,英語筆記能不能借我一下。 走馬觀花,時間飛速流轉,她記起大學報到看到王筱,心里感嘆這女孩長得真明艷,不知不覺兩人幾年過去,兩人成了最好的朋友。突然有一天,王筱問她,你相信長生不老嗎? 阮棠哀嚎一聲,身體蜷起,忽然間所有的畫面支離破碎,記憶中的那些人和事都變成了光點和碎片,散落在虛空中。她疼得滿頭大汗,睜開眼,迷蒙的水汽讓她的視線一時有點模糊,不過還是看清了墻面。佛像猙獰微笑,在它的身后,有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黑影附著,伸出無數(shù)的根須,纏繞在阮棠的身上。 她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頭頸,手臂,小腿上,全是黑色細絨似的無形線條。 阮棠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知道這才是崔茗真實的模樣,他在時空流中就以這樣的形態(tài)躲過了天雷,崔茗早已沒有身體,百鬼道最后的復活也沒有真正成功,他只是一個魂魄,一個強大無匹的意識。 他窺探她的記憶,在精神的脆弱處汲取她曾經(jīng)奪走的一半臧天鏡的力量。 阮棠咬了咬牙,已經(jīng)有潰散跡象的精神慢慢集中,她大口喘息著,張開手掌,掌心里幽藍色的微光閃爍,顯露臧天鏡的能量。 黑影大喜,分散出更多的根須,將要整個包裹住她的手。 阮棠反手一抓,扯住黑色的長須,猶如千萬根針同時扎進腦里,阮棠疼地差點失去意識,但手里死抓著沒有松開。她的手掌里藍光越來越盛,黑影拼命掙扎。 兩股能量糾纏在一起,崔茗原本大喜,可以吞噬阮棠身上臧天鏡的力量,兩者身上的靈力原本同宗同源,融合也很方便。但此時他發(fā)現(xiàn),他在吞噬阮棠靈力的同時,阮棠也在吞噬他的。 不可能,崔茗在意識中咆哮。 臧天鏡的兩股力量攪和在一起,讓整個意識領域都震蕩起來。 洞窟的土墻扭曲著,佛像的手臂同時斷裂了許多只,一小半的眼睛裂開,滲出濃黑的液體。 阮棠疼得死去活來,緊緊咬著牙關沒松。 崔茗的聲音直接在她腦中作響,“放開!” 阮棠不吭聲,手絲毫未松。 崔茗錯愕地發(fā)現(xiàn)兩人的靈力竟已經(jīng)有融合的趨勢,且不受控制。 “蠢貨,放開!” 阮棠頭痛目脹,嘴唇鮮紅,全是喉里涌出的血。一股龐大的威壓突然在她抓住崔茗魂魄位置爆發(fā)出來。把兩者全籠罩進去。 強烈失重的感覺傳來,阮棠頭都痛的快炸了,神經(jīng)麻木,一時沒有什么異常感覺,只覺得腦袋驟然一松,好像針對她的力量全消失了。 可眼前掉入一個扭曲的虛空,她心跳如雷,出于本能的,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玄妙感覺。 此時就是想松手也不行了,一股強烈不可抗拒的吸力出現(xiàn),她毫無防備地卷入其中。 五光十色晃動,崔茗不見了,世界仿佛歸于混沌。 阮棠恍惚聽見岳城急躁地喊“糖糖”。 不對,那是聞璽,岳城怎么會這樣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