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黎白的沉默，電話那頭的人再次自己說了下去。

    我是壞人，是極端危險的犯罪分子啊，你查過那么多命案，受害者沒有女性嗎？兇手殺人時會因?yàn)閷Ψ绞桥跃头胚^她嗎？殺人犯都不會做的事，我又怎么會去做，你對我是不是期待高了點(diǎn)？

    黎白依舊沒有說話。

    好了，快點(diǎn)把人帶過來，已經(jīng)做了這么多不容于大眾的所謂錯事，難道還想半途收手不成？三年前你讓一個人失望，三年后的今天，還要跟當(dāng)初一樣懦弱嗎？

    最后一句問完，對方掛斷了電話。

    黎白的表情很空，木然坐了片刻，然后發(fā)動車子繼續(xù)向前駛?cè)ァ?/br>
    **

    房間里光線昏暗，一堵墻布滿顯示屏，封閉的房間里沒有開燈，只有顯示屏發(fā)出的微弱光芒。

    那些顯示屏，除了中間的有清晰畫面外，其他的都是一片雪花。

    說畫面并不準(zhǔn)確，應(yīng)該是一張張照片，明顯偷拍來的照片。

    照片幻燈片一樣切換著，有兩張面孔反復(fù)出現(xiàn)，一個是孟衍，一個是莊笙。

    最后幾張，一張是孟衍在站在趙翼的尸體旁，低頭垂眸，好像在對著尸體說什么話的樣子；第二張是黎白扛著被打昏的莊笙，把人塞進(jìn)車；第三張是辛凰坐在車?yán)铮荒樉o張盯著前方。

    照片不斷切換，最后定格在孟衍的一張照片上。

    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在海邊似乎正準(zhǔn)備登船，忽然駐足回望，角度抓拍的非常好，看著照片仿佛跟人對視一樣。

    屏幕前有一張高背椅，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男人坐在上面，他整個人陷進(jìn)柔軟的椅子里，手里還端著杯紅酒。而在角落里似乎靠著一幅畫，畫的是一盆向日葵。

    男人向著屏幕里的孟衍舉了舉杯子。

    he game is beginning.

    第117章 Ⅳ.消失的名畫20

    辛凰被抓上面包車的時候很著急，好在她在車窗被打破的一瞬間快速將手機(jī)抓起來放進(jìn)口袋里，之后也沒有被搜出來?，F(xiàn)在她只希望孟衍這一次也不要掉鏈子，能夠快點(diǎn)追上來。

    面包車上有兩個人，兩個一眼就能看出不像好人的人，那個把她抓上車的男人目光一直往她身上掃來掃去，毫不掩飾赤.裸的欲望。辛凰在最開始嘗試過沒能逃脫成功后，便表現(xiàn)得很乖順聽話，一點(diǎn)沒有再反抗，對于那道惡心的視線也裝作看不見。

    車子在一個看起來像工廠的地方停下，辛凰被粗暴地拖下車，差點(diǎn)摔倒，撞了男人一下，男人對她惡劣地笑了笑，辛凰敢肯定，他絕對是故意的。

    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媽蛋，現(xiàn)在形勢比人強(qiáng)，老娘先記下。反正她報仇，能當(dāng)場報的都當(dāng)場報，當(dāng)場報不了的，等到能報的時候也一定會報。

    隱忍裝慫之時，辛凰不動聲色觀察了下四周，發(fā)現(xiàn)之前黎白開的那輛車也停在這個地方，只是現(xiàn)在看不到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辛凰被帶進(jìn)工廠，她以為這里是黎白他們的一個據(jù)點(diǎn)，結(jié)果那兩人帶著她沿著樓梯往下走。辛凰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座不知是否還在運(yùn)行的工廠，竟然有兩層地下室，而且看起來還非常大。

    到了第二層地下室后，那兩人一左一右押著她往里走，七拐八拐的過道像迷宮一樣，辛凰很快被繞昏，一直走了差不多有十分鐘才停下。

    辛凰被推進(jìn)一扇鐵門。

    一路人，那兩人一直沒有開口說話，這時忽然拿出一個對講機(jī)，用對講機(jī)說了句話。

    人已經(jīng)帶進(jìn)來了。

    你們可以自行處理。

    好的，boss。

    結(jié)束通話后，兩人的目光一齊轉(zhuǎn)向辛凰，那yin邪的眼神把辛凰看得毛骨悚然，心里的恐慌抑制不住冒出來，再也無法維持住表面的冷靜，不住往后退。

    你、你們要做什么？

    她以為自己被抓來差不多會是和莊笙一樣的待遇人質(zhì)的待遇，雖然做為女性會更危險，但起碼應(yīng)該能拖些時間。

    哪里知道，對方根本只是把她當(dāng)成一根長在地里的野草，看著礙眼隨手就拔掉了。

    辛凰盯著門口，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一左一右站著門邊，慢慢朝她逼迫，她想奪門而逃也只是自投羅網(wǎng)。

    那兩人看她害怕的樣子似乎覺得有趣，也不著急，像貓戲老鼠似的慢慢靠近，還突然沖過去嚇得辛凰尖叫出聲，在不大的空間里躲來躲去，兩人看得哈哈大笑。

    辛凰的頭發(fā)被扯住，另一個男人從前面抱住了她，濃重的體味鉆入鼻子，刺激得辛凰徹底崩潰，一邊拼命掙扎一邊大喊大叫起來。

    你他媽放開老娘，別用你的臟手碰我！

    救命啊，黎白，姓黎的，你死到哪里去了，你要見死不救嗎？老娘真是看錯了你！

    崩潰了的辛凰再顧不得偽裝，原形畢露，撒潑打滾無所不用其極。所有的恐懼都轉(zhuǎn)化成了怒氣，對著兩名意圖施暴的歹徒破口大罵，同時被她罵的還有黎白。

    這個時候辛凰將所有的怒氣都發(fā)泄在了黎白頭上。

    如果不是為了跟蹤他，她又怎么會陷入這樣的境地？而她以前雖然看黎白不順眼，可最多也只是毒舌幾句見面沒個好臉色而已，從沒起過什么壞心眼，怎么現(xiàn)在就要落得如此下場？

    辛凰越想越悲憤，雙目通紅，她的力氣比不過兩個大男人，于是干脆用牙齒咬，用指甲撓。這一刻的憤怒多過恐懼，但她自己甚至都不知道應(yīng)該憤怒些什么。

    臭娘們找死！

    啪地一聲，一個有力的巴掌甩在臉上，直接把辛凰的半邊臉給打麻了。她被那股力道帶得往前撲去，一頭撞在墻上，頓時腦袋一陣嗡嗡作響，眼冒金星。

    姓黎的，老娘死了作、作鬼也不會放過你辛凰身體軟倒，視線模糊，意識都有些不清醒，嘴里卻還喃喃地罵著。

    等了片刻，預(yù)想中的狂風(fēng)暴雨沒有降臨，辛凰無力地依靠著墻壁，緩了一會兒視野漸漸恢復(fù)。

    那一下撞得不輕，她感覺頭暈想吐，一睜眼，整個世界好像都在晃動。辛凰知道自己有些腦震蕩了，還有臉蛋開始時是麻，現(xiàn)在則是火辣辣的疼，她閉了下眼睛再慢慢睜開。

    是她被撞出毛病來了嗎？怎么好像看到了黎白，而且

    當(dāng)辛凰定睛看去，看清眼前的情形時，她一下驚住連頭痛都忘了，強(qiáng)忍著不舒服努力睜大眼睛。

    黎黎白？

    面容還是那熟悉的面容，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卻讓辛凰覺得很陌生，讓她沒辦法像往常那樣隨意懟出口。

    只見之前欲行不軌的兩個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而黎白站在離她幾步遠(yuǎn)的地方，既沒有靠近，也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他淡淡掃了辛凰一眼，目光在她腫起的臉頰稍稍停頓片刻，然后便似乎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

    等一下！

    辛凰一急伸手想抓住他，結(jié)果高估自己，站起來剛走一步便頭痛欲裂天旋地轉(zhuǎn)。黎白的動作不經(jīng)大腦，搶前幾步扶住了她，辛凰抓住他的手臂努力想自己站穩(wěn)。

    姓黎的，你、你說清楚辛凰生怕他跑了似的緊緊抓住他不放，視線還有些對不上焦距，你為什么要帶走莊笙？你、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問的是你到底出了什么事，而不是你這么做有什么目的，不同的問話，含義完全不一樣。

    一臉漠然的黎白表情僵了僵，垂眸望著幾乎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似乎想把她扯開，雙手卻不知該往哪里放，眼中閃過一絲懊惱之色。

    他掃了地上的尸體一眼，把辛凰扶到另一邊坐下，好好待在這里，哪里都別去，等我離開后把門反鎖上，除了警察誰來都不要開門。

    這時的辛凰已經(jīng)好過許多，起碼坐著不會覺得頭暈想吐，她抓住交待完就想離開的黎白，你不說清楚我不放你走。掃了眼周圍，憑多年解剖尸體練出來的眼力，這時自然也看出來那兩個人是被黎白殺了。

    辛凰不由想起之前在沙灘上見到的幾具尸體，心里一沉，面上卻是一副蠻不講理的樣子。

    而且，你忍心讓我一個女孩子跟兩具尸體共處一室嗎？

    黎白淡淡掃她一眼，不知是不想說話，還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做為一名對著尸體吃飯而面不改色的法醫(yī)，辛凰一點(diǎn)不為自己剛才說的話臉紅，她扯著黎白的衣服不放繼續(xù)胡攪蠻纏。

    我現(xiàn)在這么慘都是誰害的，黎白，你不能這樣沒良心。你知不知道你突然失蹤了我很擔(dān)心啊，如果不是為了找你我會落到這個地步嗎？畢竟同事一場，要是你真的有困難可以說出來，你說出來我一定會想辦法幫助你的，你不說我怎么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你說了我不可能不幫你

    辛凰開啟唐僧模式，在她叨叨個不停越說越投入時，黎白忽然開口，只說了一句話便讓她戛然而止，將后面所有的話也都咽了回去。

    你不用拖延時間，在孟衍趕來之前，我什么都不會做。

    辛凰慢慢收起臉上夸張的表情，抬頭看向黎白。黎白沒有回避她的視線，他的眼神很平靜，死水般的靜，語氣也毫不波瀾。

    你不用擔(dān)心我現(xiàn)在傷害莊笙，我跟你一樣，也在等著孟衍的到來。

    你辛凰咽了下口水，聲音有些啞，為什么要這樣做？

    黎白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轉(zhuǎn)身往外走，再次交待了遍，我走后最好把門反鎖起來，我也不知道這個地方還有些什么人，再發(fā)生類似剛才的事，我不一定還能及時出現(xiàn)。

    黎白！在他走到門口時，身后的辛凰大喊一聲他的名字，黎白頓住，但沒有回頭。

    你是那個內(nèi)鬼嗎？是害得史柯他們死的死，傷的傷的那個內(nèi)鬼嗎？辛凰死死盯著黎白的背影，有些激動地問道。

    與之前的演戲不同，她現(xiàn)在是真的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黎白沉默了片刻，淡聲道：既然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何必再問。

    辛凰眼眶紅了，剛才那種境地她都沒有哭，現(xiàn)在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沒辦法忍住了。

    為什么，你為什么呀？你明明是警察不是嗎，雖然做事死板了些，性格討厭了些，可歸根結(jié)底還是一名盡職盡責(zé)的警察啊，為什么要背叛呢？那些那些被炸死的人里，有些直接來自省廳，或許你們還認(rèn)識一起辦過案，你怎么就忍心將他們送入死地呢？現(xiàn)在的莊笙和孟衍也是，怎么說你們也做了幾個月的同事，為什么就可以毫不猶豫地對同伴下手呢？

    為什么，這到底是為什么呀？我不信以前的那個黎白全都是你演出來的，比起現(xiàn)在的這個你，我覺得以前的那個你才更像真的！

    辛凰激動地吼完，覺得頭更暈了，一下癱倒靠在墻上，胸口不斷地起伏，呼呼喘著粗氣。明明很難受了，可她還是堅持盯著黎白的背影，眼睛一眨不眨，執(zhí)著地等一個答案。

    以前的我是什么樣的，你真的知道嗎？黎白沒有回頭，聲音很淡聽不出情緒，他背對辛凰站著，背脊挺直，一看就是在警校訓(xùn)練時養(yǎng)成的習(xí)慣。

    我20歲警校沒畢業(yè)時就被選去做臥底，你又知道那個時候的我是什么樣子嗎？三年后我回歸重新穿上這身制服，檔案里寫著我的臥底任務(wù)結(jié)束可實(shí)際上，這個臥底任務(wù)我執(zhí)行了十一年，直到三年前才徹底結(jié)束。在那八年里，你知道我經(jīng)歷過什么，真真假假，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我，有人知道嗎？

    他轉(zhuǎn)身過來看著辛凰，目光無悲無喜，語氣毫無起伏。

    有時候我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現(xiàn)在又怎么能夠回答你的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主要卡的其實(shí)是黎白的結(jié)局，這個人物在最開始做大綱時，其實(shí)就已經(jīng)注定好了他的結(jié)局。本身是個復(fù)雜的人物，但寫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很難，怕寫砸。

    還有整個故事進(jìn)入收尾階段，這個案件結(jié)束后就剩最后一個案件了，前面的伏筆不能忘，還要能銜接后續(xù)的劇情，這就導(dǎo)致越往后寫越難。

    我先打個預(yù)防針，這個案件結(jié)束后很可能又要斷更幾天，希望大家見諒。

    當(dāng)然，我盡量不斷更最好。

    第118章 Ⅳ.消失的名畫21

    辛凰被黎白幾個知道嗎問住了，愣愣地抬頭望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黎白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辛凰，望向某個遙遠(yuǎn)不知名的地方，他雖然是對著辛凰在說話，但又不像是說給辛凰聽的，好似只是在做一場單方面的傾訴而已。

    沒有做過臥底的人，是無法想像那到底是種什么經(jīng)歷的，那不僅是在鋼絲上走路，更是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我每一步都走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稍有不慎，便是墮入深淵。

    臥底第三年的時候，我被選中去警方臥底是不是很可笑，一個警方派到犯罪集團(tuán)的臥底，結(jié)果被集團(tuán)高層看中，安排打入警方內(nèi)部做眼線。我當(dāng)時已經(jīng)很累了，覺得自己恐怕沒辦法再繼續(xù)這個任務(wù)，申請?zhí)崆敖Y(jié)束，但他們拒絕了。他們覺得這是一個更好的機(jī)會，既能夠打探那邊的消息，又能視情況傳遞這邊的假消息，我的價值比之前更大了，他們勸我再堅持堅持。

    這一堅持，就是八年。八年中，我把很多人送進(jìn)了監(jiān)獄，也有人因?yàn)槲抑苯邮ド?，死去的人中，有那個犯罪集團(tuán)的人，也有警方的人。沒有人知道，在我回歸警界的第四年，雙面間諜的身份就被拆穿了。我本來會死，但有一個人救了我，我們一起逃了出去，我向上級發(fā)出了求救信息，可是，直到我們被抓住，救援的人也沒有來。

    黎白說到這里停下，垂眸看向安靜聽著的辛凰。

    你知道，為什么救援沒有來嗎？

    辛凰看著他，眉頭微蹙，沉默片刻，輕輕搖了搖頭。

    黎白緩緩說道：因?yàn)樗慵胰硕燃?，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讓人不要打擾，我發(fā)出去的信息其他人看不懂，也就沒有傳達(dá)給他。后來他知道了這件事，還專程向我道歉，然后告訴我，臥底行動可以結(jié)束了，歡迎我真正回歸。

    真正回歸黎白短促地笑了笑，笑意不達(dá)眼角，他根本不知道，我那時是怎么活下來的，或許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因?yàn)樗廊サ?，只是一個他們眼中的社會渣滓而已。

    我是一名警察，可是真正與我并肩作戰(zhàn)的，卻是警察眼中的敗類。最初臥底的那三年，我總是因?yàn)椴粔驍☆惗@得格格不入，如果不是一直有人幫我，我恐怕連第一個月都撐不下去。而我之所以能夠入了高層的眼，被選出來送進(jìn)警方做臥底，你知道是為什么嗎，是因?yàn)槲铱雌饋硐褚粋€警察，所以最適合去警方做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