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0)
孟衍沒看趙翼是什么反應(yīng),渾若無事地向莊笙走去。 這次沒人再攔他。 孟衍順利走到莊笙面前,盯著他的臉細(xì)細(xì)看了片刻,然后春花燦爛般地一笑,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笙笙,我來了,不怕。 莊笙抿唇回他一笑,嗯。 黎白在旁邊看的大皺眉頭,孟衍卻依舊沒看他,在摸了下莊笙的臉后沒有更進(jìn)一步的動作,只是站在莊笙面前,轉(zhuǎn)身看向被氣得一臉鐵青的趙翼,淡淡說了句。 不要逼我發(fā)飆啊。 趙翼喘著粗氣,眼睛死死瞪著孟衍,胸口不斷起伏,手放在別在腰間的槍上,但最終沒有把槍拔出來。過了片刻,他氣息變得平穩(wěn)下來,豎起手掌往前一壓,立馬有兩人出去,沒過多久拖著一個人進(jìn)來。 看到這個人時莊笙心里一緊,面色微白,而孟衍下意識地橫跨一步,想為他遮攔視線。 這是一個血人。 比起黎白上半身交錯的傷痕,這個人幾乎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人了,滿臉血污看不清面貌,頭發(fā)因為浸了血而變得一縷一縷的。他的手腳似乎被打斷,綿軟無力,像死狗一樣被拖進(jìn)來扔在地上,卻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只在來時的路上留下一地血痕。 莊笙猛地攥緊手,牙根死死咬住,眼睛都紅了。 趙翼仿佛找回場子,笑著往椅背后一靠,語氣非常囂張,既然你的底線不能動,那動其他的可以吧。 他抬腳踢了踢扔到自己面前的血人,看向孟衍說道:這個人好像是你們警方的臥底,我沒有證據(jù),不能確定到底是不是。但我們是壞人嘛,不講證據(jù)的,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不過,我不想就這么簡單殺掉他,希望從他嘴里吐出點什么,但他嘴太硬了,這一點真是太讓人討厭了。 趙翼忽然收了臉上的笑,從椅子上站起來,摸出一把匕首扔到孟衍腳邊,冷聲道: 不如由你來幫我問問,大名鼎鼎的孟組長都問不出來的話,那就可以殺了。 第111章 Ⅳ.消失的名畫14 趙翼的話說完,客廳一片死寂,只聽得見或淺或粗的呼吸聲。 忽然一聲冷笑響起。 在場的警方臥底何止一個,你大可換個人來拷問。 莊笙有些意外,因為說話的是一直沉默的黎白,而他自己本來就屬于被拷問的警方臥底一員。 趙翼看向黎白,挑了挑眉,雙手一攤,還挺有奉獻(xiàn)精神的,可惜沒用。我不是說了嘛,還不確定這人到底是不是臥底,而你我已經(jīng)確定是的了,干嘛還多此一舉?他說著轉(zhuǎn)向孟衍,再次笑了起來。 當(dāng)年你利用我爸混進(jìn)紅蛛,能夠在那么短時間內(nèi)爬到二把手的位置,想來死在你手里的人不在少數(shù),只是不知道死的那些人里,有沒有你的同伴和無辜者呢。他咧開嘴笑著,看了眼被孟衍以保衛(wèi)姿勢護(hù)著的莊笙,笑容惡劣,帶著看戲的意味。 這位美人警官,你看起來是在跟孟衍談戀愛么?那你知不知道他的過去,知道他曾經(jīng)是一個多么令人著迷的頭號犯罪分子,有多少人愿意追隨他?一度要解散的幫派在他的幫助下迅速壯大,吞并了幾家對頭,成為當(dāng)?shù)氐牡谝淮髱团?;別人費盡心思都無法成為內(nèi)部成員的組織,他不僅能迅速通過考核加入,還只用三個月的時間就成了組織里的二號人物。你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嗎? 趙翼看著沉默的莊笙,臉上笑容加深,緩緩地一字一頓地說道: 他一個人,闖進(jìn)那位大佬的住宅,單槍匹馬,殺掉了大佬和他所有的心腹,由此獲得整個組織的認(rèn)可。 莊笙的臉色微微發(fā)白,趙翼則露出向往的神情,眼睛微瞇,用詠嘆調(diào)般的語氣感嘆。 是不是很厲害啊? 莊笙奇怪地看了趙翼一眼,這人對孟衍的臥底經(jīng)歷如數(shù)家珍,不禁讓人懷疑,他當(dāng)年是不是不僅認(rèn)識孟衍,還曾經(jīng)也是那些愿意追隨孟衍的人之一。 畢竟他現(xiàn)在的行為,怎么看都有些像是因愛生恨吶。 明明是最優(yōu)秀的罪犯,為什么那么想不開跑去當(dāng)警察?趙翼發(fā)自內(nèi)心地看著孟衍問道。 莊笙聽得皺眉,有些擔(dān)心地抬頭看了眼孟衍的背影。 孟衍沉默片刻,低低笑了起來,真想知道? 趙翼眼睛一亮,看孟衍的眼神竟似帶著幾分期待。 因為你們太蠢了。孟衍的語氣很隨意,仿佛只是在說今天天氣陰沉有雨,透著點淡淡的無趣,如果他們但凡再聰明一些,我或許也不會那么快厭煩。 你!趙翼一下被點爆,猛地拔槍對準(zhǔn)孟衍,孟衍,你果然冷血無情。我爸那么推崇你,因為你當(dāng)年救過他一命,后背都讓給你,完全拿你當(dāng)兄弟,結(jié)果你卻背叛了他! 孟衍輕聲嗤笑,那叫什么背叛?還有他看著激憤的趙翼,挑了挑眉,對于你們這些人來說,難道背叛不是家常便飯嗎?現(xiàn)在居然能拿出指摘別人了? 趙翼氣得說不出話來,而孟衍完全不把對準(zhǔn)自己的槍口放在眼里的姿態(tài),更是刺激了他,他移動槍口,對準(zhǔn)旁邊的黎白,憤怒地喊道:我看你到底能有多冷血,殺了地上那個人,不然我就殺了他! 他似乎覺得自己找到了對付孟衍的辦法,語氣也冷靜下來,或許你不怕殺人,但是你敢當(dāng)著你身后那個警察的面殺人嗎?敢讓他知道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嗎? 莊笙聽得眉頭越皺越緊,就在他忍不住想喊出我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時,孟衍先一步開口。 你殺不殺人,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趙翼興奮的質(zhì)問戛然而止,他端槍指著黎白,半張開嘴巴愣愣地看著孟衍,樣子有點傻。 孟衍眉頭微蹙,語氣有點不耐煩了,你把我叫來這里,就是聽你說廢話? 趙翼回過神,走過去一腳踹在黎白腿窩,將人踹跪在地上,黎白想站在來被旁邊兩人死死摁住。趙翼拿槍抵住黎白的太陽xue,扭頭看向孟衍,我是不是以為我不敢開槍? 這次孟衍連話都懶得回,只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莊笙的心提到嗓子眼,但他沒有出聲,只緊緊盯著被拿槍指住的黎白,雙手不自覺緊握成拳。而被拿槍指住的黎白,一臉無動于衷,臉上完全看不出害怕,好像拿槍指住的不是他一樣。 趙翼發(fā)現(xiàn)自己威脅錯了人,他再次移動槍口,對準(zhǔn)了 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jī)會,你確定要拿他威脅我?孟衍的語氣沒有什么明顯變化,不帶起伏的緩慢開口問道,但現(xiàn)場的氣氛一下緊張起來,正要把槍口對準(zhǔn)莊笙的趙翼覺得渾身一冷。 他動作稍稍凝滯了下,然后還是堅定地把槍口移向莊笙,鎮(zhèn)定地看向孟衍,不錯,我就要拿他威脅你。既然用別人威脅不了你,那我只能動你的底線了。他咽了口唾沫,又補(bǔ)充了一句。 孟衍,這是你自找的。 聲音雖然力持鎮(zhèn)定,卻還是透出幾分色厲內(nèi)荏的味道。 孟衍沒說話,也沒動怒。 趙翼從他身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卻莫名地越來越不安。他以前聽人提起時還不太相信,現(xiàn)在親自面對這個男人,才真切體會到那些人說的話。 他是暗黑世界中的真正王者,無論多兇狠可怕的亡命之徒面對他時都會變成獅子面前的羔羊。哪怕他們所在的世界沒有光,卻依舊有數(shù)不清的人像撲火的飛蛾一樣,伏倒在這個男人腳下。 浴血為兄弟,別人是流自己的血,而他,是流別人的血。 趙翼不自覺又咽了口唾沫,覺得有些口干。 這么中二的描述,是他那個臨死前還把別人當(dāng)兄弟的老爸說的。老頭子不想他混黑幫,很小就把他送去國外讀書,從不讓他插手幫派的事。 有一次打電話,老頭子在電話里很興奮地告訴他,說自己遇到了個了不得的人。不僅在幫派混戰(zhàn)中從亂刀下救出了他,還輕描淡寫間挑起另外幾個敵對幫派的械斗,最后坐收漁利。 如果是他帶領(lǐng)幫派,那我倒可以放心讓你回來了。 那是老頭子第一次松口讓他回去。 然而幾個月后,他沒有等來喊他回國的電話,反而接到了老頭子的訣別電話。 平常每次跟他打電話的老頭子,都啰嗦得跟個老媽子似的,每次變天都會打電話叫他加衣也不想想兩個人所在的國度氣候不同,根本是兩個季節(jié)。 所以每次跟老頭子打電話他都很煩,那次他以為又要迎來一翻疲勞轟炸,電話接通后便語氣不耐煩地喂了一聲。 然而那一次,老頭子只說了一句話。 不要報仇。 趙翼的神情恢復(fù)平靜,端槍的手很穩(wěn)。他看向孟衍,緩緩地,一字一頓地,再次重復(fù)了一遍之前說的那句話。 孟衍,這是你自找的。 孟衍沒有理會他,他回頭對莊笙輕輕一笑。 笙笙,閉上眼睛。 莊笙與他對視片刻,什么都沒說,慢慢閉上眼睛。 真乖。 男人輕聲贊嘆,緊接著一道利器刺入皮rou的聲音傳入莊笙耳中,讓他忍不住一陣戰(zhàn)栗,心臟瞬間收緊。 在場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卻基本沒人看清孟衍的動作,等他們回過神來時,匕首已經(jīng)插入那人的心臟。 死一般的沉寂中,驀然響起一聲暴喝。 孟衍,你怎么敢!忘了自己是警察了嗎?! 被槍指著都面不改色的黎白,在親眼看到孟衍將匕首插入躺在地上那人的心臟時,瞬間如同一頭暴怒的獅子般跳了起來,然后又被兩邊的人死命摁下。 他被人摁在地面跪著,卻依舊努力抬頭怒視孟衍,那眼神,像看十惡不赦的人類公敵一樣。 躺在地上的那人本就氣息奄奄,孟衍干凈利落一刀下去,他的瞳孔瞬間放大,眼中最后一刻迸射出亮光,然后如同熄滅的火把般慢慢黯淡下去。 他死了。 滿是血污看不清面容的臉上,眼睛睜得很大。 孟衍的手還握在匕首上,他垂眸對上那雙沒有閉上的眼睛,無喜無怒,淡然無波。 咔嚓 按快門的聲音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顯得非常突兀,孟衍側(cè)頭看過去,只見阿江不知何時進(jìn)來的,正拿著手機(jī)對他拍照。對上他的視線,阿江整個人瑟縮了下,舉了舉手機(jī)小聲解釋道: 是、是趙哥吩咐讓我拍的。 孟衍知道趙翼拍照的目的是什么,卻并不在乎,他勾唇笑了笑,慢慢站起來,伸手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那悠然愜意的姿態(tài),好像剛才不是殺掉一個人,而是去沾滿露水的花園里摘一朵紅色的玫瑰花。 好了,現(xiàn)在我們是不是可以進(jìn)行下一步了?孟衍歪了歪頭,看向趙翼。 趙翼沒控制住連退兩步,看孟衍的眼神,慢慢染上一絲驚懼這懼意之前也有,只是現(xiàn)在更加明顯,連刻意的掩飾都掩飾不了了。 明明他才是手握人質(zhì)和強(qiáng)大火力占上風(fēng)的人,為什么現(xiàn)在看起來,卻像是被威脅的那個呢? 喉結(jié)滑動兩下,趙翼勉強(qiáng)鎮(zhèn)定地說道:好,只要你幫我把那批貨安全送出去,我就放過這兩個人。 莊笙和黎白再次被押送回之前的房間。 黎白的身體素質(zhì)顯然不錯,沒有擦藥,又是被踹被摁,力氣倒比之前恢復(fù)了許多,至少能夠自己站起來走路。 兩個人比之前更加沉默,一人一邊坐在房間兩頭,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不知過去多久,黎白抬頭看向坐在墻角邊的莊笙,緩緩地問了一句。 現(xiàn)在,你還覺得自己和孟衍是一路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 攻不是好人,也不算壞人,除了面對受時,大家可以把他當(dāng)成一個人工智能┐(?`)┌ 第112章 Ⅳ.消失的名畫15 天暗了下來,房間里沒有燈,陰冷而黑暗。 這里離海很近,能聞得到潮水的腥氣,夜風(fēng)送來遠(yuǎn)山的涼意,莊笙搓了搓手臂,感到有些冷,視線不自覺向另一邊投去。 屋子里分明有兩個人,他卻只聽得到自己一個人的呼吸,靠墻坐在另一邊的黎白,已經(jīng)很久沒動一下。他之前問莊笙那個問題,莊笙沒有回答,而他也沒有追問下去。 莊笙有些擔(dān)心,想起之前看到的那滿身傷,他猶豫了下,最后還是站起來走了過去。走近才看清,黎白背靠著墻,不知什么時候昏睡了過去。 他拿手背貼了下黎白額頭,不由微微皺眉。與YUタXI。 黎白發(fā)燒了。 把人扶到床上躺好,莊笙幾步走向門口,擰住門把用力一拉,紋絲不動,果然從外面鎖著。他側(cè)身站在一旁,用手拍了拍門。 剛拍了幾下,門外有人大吼:拍什么拍什么,安靜點,老實待著別給老子找事! 莊笙不為所動,甚至拍得更用力,連拍幾下后,他忽然收手往旁邊一站。 門猛地被推開,一個大漢沖進(jìn)來對著房里大喊:干什么,找死呢不是! 吼完發(fā)現(xiàn)屋里太黑,看不清人,不由愣住。 另外一個人發(fā)燒了,你們能找點藥來嗎? 忽然旁邊傳來一個聲音,大漢嚇了一跳,扭頭發(fā)現(xiàn)莊笙站在那邊,頓時拉下臉,找什么藥?沒藥!燒就燒唄,反正熟不了。 莊笙皺眉,正要跟他理論,又一個人跑了過來,哎哎虎哥,開飯了開飯了,你去吃飯吧,這里我來好了。 大漢一聽,頓時也顧不上莊笙,轉(zhuǎn)身走了。 來的人是阿江,他拿著兩份盒飯,是來給莊笙兩人送飯的。莊笙拜托他弄一點退燒藥來,黎白身上有傷,如果任他這樣燒下去會加重傷勢,要是引起其他并發(fā)癥來就麻煩了。 阿江上前拿手電筒照了照黎白的臉,頓時哎喲一聲喊了出來,燒這么厲害啊??戳搜劾璋咨砩系膫?,似乎有點不忍。 打這么重都忍著沒叫,真是條硬漢。他說著抬頭看向莊笙,非常干脆地道,行,剛好那人不在,我去跟大哥說一聲,搞點藥來。 莊笙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這個叫阿江的人雖然說話做事顯得有些油滑老道,但實際上年紀(jì)并不大,頂多二十歲出頭。 阿江看懂莊笙的眼神,摸著頭不好意思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