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1)
莊笙動作一頓,腦中立馬浮現(xiàn)出一位躺在昏暗房間里手捧《圣經(jīng)》的蒼老女士的形象,他聲音略低了幾分,我很遺憾什么私人財物?是要轉(zhuǎn)交給誰? 一些錢財和收藏品,轉(zhuǎn)交給她的侄子。 雖然大概能猜到是誰,但莊笙還是問了一句,貞懿修女有三個侄子,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個? 最大的那個吧,應(yīng)該是叫褚初。 莊笙聽了有些為難,貞懿修女的侄子褚初他情況有些特殊,只怕無法接受財產(chǎn)的轉(zhuǎn)贈。然后他簡單介紹了下褚初的情況,但并沒有提褚初殺人的事。 那個聲音還是一板一眼的,沒有起伏,那就成立一個基金會,所有款項用在侄子身上就行,這是她的原話。 能夠成立基金會,想來那筆財產(chǎn)價值不菲。 電話那頭的人又簡單說了有關(guān)這個基金會的一些要求便準備結(jié)束通話,最后說道:對了,貞懿修女還讓我轉(zhuǎn)告你一件事情,她說,褚家有家傳的精神病,每一代都不能幸免。她的侄子從小就確診了精神方面的問題,那筆錢可以用來治療精神疾病,如果治不好,那就保證他生活無憂。 愿上帝降福于你,阿門。 電話掛斷,莊笙有好一會兒沒回過神來。 褚家有遺傳精神病史,褚初的記憶障礙甚至自閉癥都有可能是遺傳的?褚初這一代遺傳的是褚初,莊笙見過他那一對同父異母的雙胞胎弟弟,看起來很正常很健康。 那上一代遺傳到的人是誰? 莊笙忽然想起褚佑民說過的一句話,在確鑿的證據(jù)面前,褚佑民再也不能否認自己殺妻嫁禍兒子的事實,他最后說了一句話。 至少,我過了十年的正常生活。 所以,這就是他殺死妻子,把兒子送進精神病院重新娶妻生子的理由嗎? * 空無一人的電腦前,藍天白云的電腦桌面忽然暗了下來,彈出背景全黑的對話框。 上面只有兩段對話,第一段很簡短,只有三個字: 餌已食。 第二段字數(shù)要多一些,分成幾行: 暗子繼續(xù)潛伏。 積蓄更多的力量,方能一擊而中。 棋子各歸其位。 屏幕閃了幾下,對話框消失,恢復(fù)成原來的界面。 下午,來提審余生民的人到了,是專案組的副組長,省廳刑偵總隊的一名支隊長,與黎白調(diào)來丹藤市局任刑偵支隊支隊長前的職位相同,曾經(jīng)共事過,算是熟識。 老白,果然還是你厲害啊,我們查了那么久都沒什么眉目,你這還忙著破案呢,順帶就揪出一個內(nèi)鬼來了。高楚同笑著向黎白大步走來,給了他一個熊抱并用力拍了拍后背,笑得非常爽朗。 黎白也難得沒再黑著張臉,雖然臉上還是沒有笑容,但看著神情明顯緩和許多。 不是我揪出來的,是他自己暴露了。 哎呀,你還是那個老樣子,一板一眼的。不高楚同對著黎白左右打量,搖頭,比起在總隊的時候,怎么變得更嚴肅了呀。 兩人寒暄時,莊笙安靜站在一旁。他本來不用來的,但想起孟衍對這件事的態(tài)度,莊笙總覺得放心不下,還是跟著看看安心些。 和黎白寒暄了幾句,高楚同轉(zhuǎn)而笑著向其他人打招呼,看得出是一個長袖善舞的人。介紹到莊笙時,他還特意向莊笙打聽起孟衍。 小莊年紀輕輕主接管了行為分析組,真是后生可畏啊。不過說起來,那位創(chuàng)建行為分析組的孟組長呢,今天不在嗎?老廳長對他可是十分推崇呢,說他如果有心仕途的話,現(xiàn)在只怕坐到了副總隊長的位置也不一定。 莊笙聽了他的話有些沉默。 省廳刑偵總隊副總隊長的職位,那可是正處級的級別,孟衍無論個人能力,功勞,背景還是辦案經(jīng)驗,實則都夠格坐這個位置,在他離職的最后一年上面甚至提過他的名字。 只是,孟衍的年齡不太符合,太年輕了些,而且他的背景能支撐他坐到高位,但也限制了他往上走。當(dāng)初孟衍創(chuàng)立行為分析組時,相當(dāng)于另立了一個與地市刑偵支隊平級的機構(gòu),才剛二十歲出頭的孟衍就已經(jīng)是副處級的職別,外界對他創(chuàng)立行為分析組褒貶不一,嫉妒他年紀輕輕身居要職的更是大有人在。 現(xiàn)在這位來自省廳的高楚同高支隊長刻意提起孟衍,莊笙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隨口一提,還是想表達些什么。 以莊笙這短短幾分鐘的印象,他覺得這位看著也就四十歲左右的高楚同支隊長,看似大大咧咧的,實則有些喜歡打官腔。 心里想著這些,莊笙嘴上回答道:孟衍正好有事,不在局里。頓了下,又補充了句,孟衍雖然創(chuàng)立了行為分析組,但畢竟也是為了破案,他在與不在,行為分析組的職責(zé)都不會改變。 高楚同安靜片刻,看著他笑了起來,真不愧是高材生呢,覺悟就是高啊。 閑聊幾句后,高楚同也不再浪費時間,馬上進入正題,詢問起詳細經(jīng)過來。當(dāng)聽到余生民是在協(xié)助褚初去殺姜讓暴露的時,他眉頭一皺,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那位叫姜讓的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嗎? 莊笙給他簡單介紹了下姜讓和褚初的身份,余生民臉上的疑惑更深了,只是為了殺一個醫(yī)生就暴露自己,這他瞥了黎白一眼,我雖然沒做過臥底工作,但也知道發(fā)展一條內(nèi)線很不容易,沒有足夠的價值是不會平白犧牲掉一條內(nèi)線的,難道這位姜醫(yī)生有什么別的重要身份? 羽。 惜。 獨。 家。 據(jù)我們掌握到的情況,姜讓的本職是醫(yī)生,除了是一名連環(huán)殺手外,再沒有其他的身份。莊笙回答道。 高楚同摸了摸下巴,這樣啊他有些遺憾地感嘆道,如果這個時候孟衍在就好了,他應(yīng)該能比我們更清楚些。哦,老白也應(yīng)該比較有經(jīng)驗吧,你怎么看? 黎白冷著一張臉,不怎么看,想知道為什么,直接去問不就好了。 被他冷臉頂回來,高楚同也不生氣,笑了笑說道:這不先提前做些功課嘛,一般這種跑去做臥底或是直接反水的人,要么嘴比較硬,要么滿嘴跑火車,都很難從他們嘴里挖到真東西。 說完忽然意識到什么,有些尷尬地朝黎白笑了笑,生硬地轉(zhuǎn)移話題,對了,你們審問過了吧,他都說了些什么。 黎白眼眸沉了沉,沒有說話。 其他的人不太懂高楚同的話,只有莊笙和黎白清楚他為什么那么問,因為這些人中就孟衍和黎白曾經(jīng)做過臥底。 只有做過臥底的人才最了解臥底心里想什么。 高楚同大概想表達的是這個意思吧。 除了交待參與羅冰和姜讓之死的事外,其他什么都沒說。莊笙語氣有些淡,簡單地回答了句。 意識到從莊笙他們這里問不到更多情況了,高楚同提議去見那位被抓到的內(nèi)鬼。 余生民被關(guān)在單獨的房間,門口有警員守著。 一行人來到關(guān)押室,高楚同問門口負責(zé)看守的警員,有人進去過嗎? 雖然不認識高楚同,但看到他肩膀上的警銜,還有這么多人包括支隊長在內(nèi)的陪同,門口站崗的警員也猜到了他大概的身份,敬了個禮恭敬地回答道: 沒有,我守在這里一步?jīng)]離開過,確定期間沒有任何人進去過。 高楚同滿意地點點頭。 打開關(guān)押室的門,當(dāng)外面的人看清里面的情形時,全都愣住了,走在最前面的高楚同站在門口頓住腳步,滿臉驚詫。 這是 莊笙也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眼前的一幕何其熟悉,幾乎跟姜讓死時的情形一模一樣不同的是,姜讓是被褚初拿手術(shù)刀殺死的,而里面的人,卻是撞墻自殺。 墻上有一個刺目的血印,余生民靠墻坐著,眼睛睜開,額頭上有一個很大的傷口,血水還在汩汩地往外冒,地面已經(jīng)積了一小灘血液。 在他身后的墻上,還寫著兩個血字: 黃泉。 黃泉?這是什么意思?是說自己死后要走黃泉路嗎?最初的震驚過后,有警員小聲嘀咕,覺得沈副局這次大概是要真哭了。 接二連三的在警局內(nèi)部發(fā)生這種事,真是風(fēng)水出了問題嗎? 他說完后沒有得到回應(yīng),轉(zhuǎn)頭一看發(fā)現(xiàn)幾個人神情有異。 莊笙和黎白兩人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尤其是黎白,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墻上那兩個字,臉上仿佛能結(jié)出一層冰。 高楚同緩緩收起臉上的驚訝,也看著墻上的兩個血字,神情若有所思,嘴里喃喃自語般地反復(fù)念著那兩個字。 莊笙緊抿嘴唇,表情愈發(fā)凝重,心微微往下沉。 黃泉,那是孟衍當(dāng)年做臥底時的代號。 記憶是復(fù)雜的,它接近真相,卻不是真相本身。 Barbara Kingsolver 第98章 Ⅳ.消失的名畫01 今日誰與我浴血,他就是我的兄弟。 莎士比亞 夜間,別墅里燈火輝煌,院子里的露天浴池碧波蕩漾,倒映著屋里的燈光,泳池邊的躺椅上,隨意地扔著用過的浴巾。 空空蕩蕩的舞蹈室放著舒緩的音樂,木質(zhì)地板上鋪著藍色的瑜伽墊子,角落擺放著各種瑜伽器材。 整個別墅都很安靜,只有客廳的電視開著,音量調(diào)的很低,里面?zhèn)鞒鲂侣劼?lián)播的聲音。上了年紀的保姆手腳麻利地收拾著沙發(fā)前桌子上胡亂扔著的果皮、瓜子殼和零食包裝袋,嘴里小聲的罵罵咧咧著。 真是沒見過這么不講究的女人,垃圾就在手邊,果皮順手就能扔進去也懶得多動一下。爪子殼也不曉得拿紙巾包起來,灑得到處都是,連地毯上都有,收拾起來不麻煩的嗎。哎喲先生娶了這么個年輕的太太,不知道疼人就算了,自己的習(xí)慣也不好,畢竟是小門小戶出身,哪里能跟前面那個太太比 幾乎每換一個地方都要念叨幾句,有時沒什么新詞了,便會重復(fù)之前數(shù)落過的話。她收拾完了客廳里的垃圾后,便拿起抹布開始擦拭器皿擺件等。 在客廳通往二樓的樓梯中間,上面掛著一幅半人高的油畫,每一朵花都像燃燒著的火焰,細碎的黃色花瓣和綠色的葉子像火苗布滿了整塊畫面那是一盆向日葵。 保姆擦拭著樓梯扶手,不時瞥一眼墻上的畫。 她雖然不懂畫,但也知道這幅畫非常昂貴,幾乎比這棟別墅的價值還要高,是主人的最愛,所以她是不敢去隨便碰的,打掃衛(wèi)生時也會跳過去,這幅畫有先生請的人專門維護。 就是一盆破花,也不知道怎么就值那么多錢。 習(xí)慣性嘀嘀咕咕地抱怨幾句,她收回視線,準備往樓上擦去。 兩聲沉悶的破空聲接連響起,轉(zhuǎn)過身正要往樓梯上爬的保姆身體頓住,一只手撐在樓梯的扶手上,另一只拿著抹布的手停在半空,手里的抹布啪地掉到地上。 整個人向前直接撲去,伏倒在樓梯間,一動不動了。 很快,身下漫延出鮮紅的血液,順著樓梯一層層往下流淌。 電視里新聞主持人的播報聲依舊,二樓的舞蹈室,舒緩悠揚的音樂聲靜靜流淌,整個別墅都顯得格外安靜。 樓梯正中的墻上,空空如也,原先掛在這里的畫,已經(jīng)不知去向。 * 孟家的別墅。 餐桌前難得坐著姐弟三人,孟煙顯得很高興。平時話不多淡淡一個眼神便讓那些精英高管額頭冒冷汗的孟氏財團掌舵人,此時就是一個慈祥的jiejie,她不停地給坐自己旁邊的莊笙夾菜,勸他多吃點。 笙笙啊,多吃點,你看你都瘦了好多。這似乎是所有家長慣用的金句。 莊笙滿足地吃著自家大姐夾給他的菜,臉上綻放笑容,連日以來的陰郁散去了大半,大姐,你別光看我吃,你也吃呀。 說著,莊笙拿起公筷,也給孟煙夾了道她喜歡吃的菜。 頓時孟煙看他的眼神,簡直跟一個母親看自己剛學(xué)會喊mama的兒子差不多,幸福滿足,笑容止也止不住。 哎哎,我吃,笙笙真是很乖的哦。 被徹底忽視的孟衍敲了下碗,等到另外兩人的目光都轉(zhuǎn)過來落在他身上,才懶洋洋提醒道,這里還坐著個大活人呢,你們都看不到嗎?怎么,我已經(jīng)不配吃孟家的飯菜了? 他面前的碗碟干干凈凈,一根青菜都沒有;再看莊笙的碗碟,堆得冒出了尖尖,已經(jīng)放不下了。 不對比還無所謂,一對比這傷害就大了。 莊笙有些不好意思,趕緊也給他夾了好筷子菜,紅著臉小聲說道:衍哥哥,你也吃呀。 孟衍的視線落在他微紅的臉上,目光有些沉,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也不說話,就那么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莊笙看,莊笙被他看的頭越低越下。 吃你個大頭鬼哦,不許欺負笙笙。孟煙一巴掌拍在了弟弟的胳膊上。 一頓其樂融融的晚餐吃完,三人轉(zhuǎn)移到客廳的沙發(fā),女傭把切好的水果送上來,孟煙親手插了塊哈密瓜遞給莊笙。 來,笙笙,吃點水果。 莊笙抿著唇笑,投桃報李,也插了塊瓜遞到孟煙嘴邊,大姐也吃。 孟煙張嘴吃了進去,笑得滿臉開心,整個人看著都年輕了好幾歲。 孟衍看著挨在一起坐著的兩個人,開開心心地還相互喂食起來,不由再一次發(fā)出吃醋的不滿聲音,大姐,你是不是忘了,笙笙現(xiàn)在是我的伴侶,不是以前你抱在腿上哄著睡覺的小孩子了。目光在莊笙吃了水果被沾濕的唇瓣一掃,緩緩說道。 要喂也是我來喂。 莊笙的臉一下爆紅,抬頭沒什么威懾力地瞪了眼什么話都敢往外說的男人。孟衍一點不帶怕的,他挑了挑眉,朝莊笙張開雙臂。 笙笙,過來。 莊笙局促地坐在那里,頓時坐著也不是,不坐也不是,窘迫的連脖子都紅了。 孟煙看不過去自家弟弟這么調(diào)戲人,何況調(diào)戲的還是她的心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