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解卻越想越后悔，讓自己暴露在暗網(wǎng)上，就像一條魚把自己擺到砧板上一樣，實在是太危險了，我怎么也沒多想一想就直接幫你放上去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如果莊笙真的因此出什么事，別說他自己無法原諒自己，只怕孟衍也不會放過他這個幫兇。

    視頻中莊笙雖然沒有出面，但兩段視頻，最惹人注意的其實就是莊笙的聲音是他的話揭破鄭軍的偽裝，逼得鄭軍不得不面對自己犯下的錯，最后因為心理無法承受這樣的真相而崩潰。

    根據(jù)視頻里的信息，稍微做下推斷查一查，就能知道那個說話的人是誰。

    而兇手對于這個算是間接幫助自己充分復(fù)仇的人，肯定會感興趣。

    所以，與其說是以鄭軍為餌，不如說，莊笙是在拿自己做餌。

    *

    孟衍突然感到鼻子發(fā)癢，抬手揉了揉，忍住了要打的噴嚏。

    有兩天沒見到笙笙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好好吃飯睡覺。

    孟衍短暫地想了想莊笙，很快又將注意力放到當(dāng)前。他此時正穿梭在廢棄的城市地下水道，半個小時前，他追著目標(biāo)進入一處地下水道入口。管道縱橫交錯，在城市的地底像蜘蛛網(wǎng)一樣延伸，稍不留神就會迷失方向。雖然一直沒有和目標(biāo)照面，但孟衍能感覺到他離目標(biāo)越來越近了。

    管道里光線很暗，甚至有些路段是全然的黑暗，孟衍一路走過，偶爾能發(fā)現(xiàn)有人生活的痕跡這種陰暗的角落，不僅便于藏身，對那些無家可歸的人來說，也是一個好去處。

    孟衍忽然停下腳步，他在前面看到了微弱的火光。

    他放慢腳步往前，管道里沒有風(fēng)，火光很穩(wěn)，沒有絲毫晃動，將前方的路照成一片昏黃。走過拐角，前面霍然出現(xiàn)一片被燭火照亮的空地也是一段絕路。

    穿著黑色風(fēng)衣的男人席地而坐，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紳士帽，左手邊放著個長方形的背包。面前的空地上點著半點蠟燭，還有兩個透明的小玻璃瓶。

    他正面朝向孟衍，像在家里迎接客人般，看到孟衍一點都不意外，甚至抬起胳膊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孟衍在男人幾步外的地方站定，漫不經(jīng)心地打量他幾眼，語氣有些懶散地說道：坐就不必了，雖然我追了你兩天，但我們之間也沒什么好聊的，我還趕著回家抱媳婦呢。

    真的沒可聊的嗎？男人慢慢地問，聲音很嘶啞，嗓子像是受過傷，說話時跟陶瓷碎片在粗礫的巖石上劃過一樣，聽得人耳朵有些難受。

    孟衍目光落在那兩個玻璃瓶上，兩個小瓶子里各有一枚藥丸，他收回視線嘲弄地一笑，怎么，想跟我玩最后一場？

    這人正是之前用毒藥連殺好幾人的暗網(wǎng)殺手，孟衍查到他的行跡后便一路追蹤，終于將他堵在這座城市的地下水道。

    這是個用毒高手，身手卻一般，他被孟衍找到，就注定無法再逃離。

    顯然，這名殺手自己也知道這一點。

    殺手將那兩個小瓶子往前推了推，這里有兩枚藥丸，一枚有毒，一枚無毒，我們同時服下其中一枚。這毒并不致命，如果中毒的是你，我會留下解藥，然后離開；而如果是我中毒，你可以選擇救，也可以選擇不救。并且，無論你救與不救，我都會回答你任意一個問題，比如說，這次的雇主是誰。

    他說完，抬頭靜靜地看著孟衍。

    孟衍與他對視片刻，忽然勾起唇角，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起來，好。

    殺手一愣，沒想到他答應(yīng)地這么容易，反應(yīng)很快地說道：好，你可以先選。

    孟衍上前，沒看地上反而淡淡瞥了殺手一眼，然后隨手從地上拿起一個小瓶子。他用兩根手指按在瓶子兩端，豎起放在眼前隨意打量了兩眼。

    藥丸是膠囊狀，光從外表看是什么都看不出來的。

    外表是看不出有毒沒毒的，你如果現(xiàn)在想換也可以殺手以為孟衍是想通過觀察藥丸外表來識別有沒有毒，下意識對他解釋起來，只是他剛說到一半，孟衍忽然打開瓶蓋將里面的藥丸倒進了嘴里。

    殺手看呆住，一時分不清孟衍是太自信，還是不怕死。

    孟衍吞了一枚可能有毒的藥丸，卻跟吃了顆糖豆似的，面上沒有一點緊張害怕，還用眼神示意殺手，輪到他了。

    殺手從孟衍臉上看不出絲毫破綻，他帶著一絲疑惑將剩下的那枚藥丸吃了。

    等待毒發(fā)的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聊天的興致。殺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孟衍，似乎是不想錯過孟衍毒發(fā)的樣子。

    反觀孟衍，依舊是之前那種放松，甚至有些散漫的姿態(tài)。似覺得有些無聊，他還掏出手機解鎖，打開一個設(shè)置了密碼的文件，里面全是莊笙的照片。

    孟衍津津有味地欣賞起來。

    殺手看著這樣的孟衍很疑惑，想不通他哪里來的自信。

    時間慢慢流逝。

    忽然，殺手臉色一變，露出痛苦神色，他伸手緊緊抓住胸口的衣服，駭然失色，這不可能！

    孟衍收起手機，淡淡道：中了自己下的毒，什么感受？

    殺手猛地抬頭，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瞪著孟衍。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殺手55章出現(xiàn)過的，大概沒幾個人記得了吧

    第67章 Ⅱ.鍵盤俠22

    藥性發(fā)作，殺手臉色慘白，額頭冒出豆大汗珠，他咬緊牙根，伸手去扒拉身邊的背包，被孟衍一腳勾到了自己面前。

    愿賭服輸啊，當(dāng)個好賭徒。孟衍悠然地說了一句，他半蹲下來，在背包里翻了一陣，拿出一把雨傘狀的東西。

    這就是你的作案工具？孟衍隨意撥弄了兩下，從傘柄處找到開關(guān)，那里有一個開關(guān)，控制著另一端的注射器裝置。只要輕輕一按，直徑不足兩毫米的鋼球射入人體，當(dāng)時可能會感到一點刺痛，跟被蚊子叮一口差不多，一般人根本不會在意。

    鋼球內(nèi)部可以注射各種危害程度不同的毒素，但能短時間內(nèi)使人致死的，大概率是氰.化.鉀之類的化學(xué)物品。

    殺手已經(jīng)坐立不穩(wěn)，以手撐地，費力地抬頭仰望孟衍，救救我

    孟衍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他，神情冷漠，呼吸困難，皮膚赤紅，出現(xiàn)抽搐現(xiàn)象果然是氰.化.鉀。所以，你從一開始就不是想跟我賭，而是想殺我，對吧？

    我不是我沒有殺手的舌頭麻痹，已經(jīng)很難說出完整的話，卻依然為自己辯解著，他眼睛里有一束亮光，那是垂死之際迸發(fā)出強烈的對生的渴求。

    然而孟衍卻完全無動于衷，在殺手爬地上掙扎著伸出手指要抓到自己褲腿時，他毫不猶豫后退一步，繼續(xù)說道：

    兩枚藥丸都不含毒性，但我選了哪一枚，那一枚就成了毒.藥。所以你一開始的目的，就是想殺掉我逃跑。

    殺手的眼睛慢慢瞪大，他極力睜大眼睛去看孟衍，雖然已經(jīng)說不出完整的話，卻用眼神傳達出強烈的疑惑和求知欲。

    如果得不到答案，大概會死不瞑目的吧。

    孟衍俯視著地上的殺手，勾唇一笑，你賭輸了，先付賭資吧。說說看，你背后的雇主到底是誰？他問得漫不經(jīng)心，仿佛并不在意能不能得到答案。

    或許是明白過來孟衍不會救自己，而以他所中的毒，這時就算送醫(yī)院估計也來不及了。殺手慢慢地咧開嘴，艱難一笑，你猜？你永遠也不會知道

    孟衍面上沒有絲毫惱怒，他站在陰暗潮濕的城市地底，腳邊趴著一個中毒即將死去的人，任何一個正常點的人，這種狀態(tài)下也不會感到輕松吧但他不同，神情悠然地令人發(fā)指。

    我猜，你也不知道真正的雇主是誰，那個通過暗網(wǎng)雇傭你的人，你真的聽他命令殺人么？

    殺手臉上的笑被凍結(jié)住，因為全身肌rou逐漸麻痹，他所有的動作都變得非常緩慢，細微的表情轉(zhuǎn)變也像慢動作一樣，于是變得清晰而明顯。

    他艱難保持抬頭的動作望著孟衍，張開嘴仿佛要說什么，但沒有發(fā)出聲音。

    眼中的光芒逐漸淡去，殺手慢慢垂下頭顱，但看到他的表情，卻讓人不覺有些毛骨悚然他在無聲大笑，面部最終定格在一個詭異的表情上。

    殺手死了，帶著他想說沒說出的秘密，想問沒問出的問題。

    他最后看孟衍的眼神，是看同類的眼神。

    他沒有說出口的那句話是

    你比我，更像暗黑世界的人。

    孟衍面無表情，站著靜靜看了殺手的尸體一會兒，掏出一個特制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

    目標(biāo)死了。孟衍簡短說道。

    對方不知說了什么，孟衍垂眸，沉默片刻，緩緩?fù)鲁鰞蓚€字。

    確定。

    掛斷電話后，孟衍沒再看地上的尸體一眼，轉(zhuǎn)身向來路走去。

    蠟燭垂淚，一點點燃燒到底部，最后火光跳躍兩下，地底再次歸于徹底的黑暗。

    在燭火熄滅前，昏黃的光照徹整個地下水道。地面的尸體，還有那個裝滿化學(xué)藥物和工具的背包，都不見蹤影，原本殺手尸體伏倒的地方，空無一物。

    除了滴落的燭油，這里仿佛不曾有人來過。

    *

    孟衍回到地面，耀眼的陽光照射下來，一時有些不適應(yīng)地抬手擋了擋。

    這趟的任務(wù)結(jié)束，孟衍立即要給莊笙打電話。只是他電話還沒撥出去，另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打了進來，孟衍稍稍一頓，按了接通。

    一個有些焦急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

    哎呀組長，你手機終于能打通了，你快上暗網(wǎng)看看吧。

    孟衍挑了挑眉，語氣一點不急，怎么了？

    是小嫂子，他上暗網(wǎng)了！

    男人的眼神倏忽一變，身上氣勢迸發(fā)，宛如瞬間出鞘的利刃，整個人的狀態(tài)如同從一頭懶洋洋趴地上睡覺的獅子，變成一頭突然醒來并被激怒的猛獸。

    他沒再多說一字廢話，掛斷電話拿出另外那個特制手機，cao作幾下后登入暗網(wǎng)。

    很快，孟衍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

    那是一段視頻，雖然經(jīng)過處理，但孟衍還是一眼認出，那是丹藤市局內(nèi)部而其中那個人未出鏡卻以聲音占去視頻大半吸引力的審訊者，他尤為熟悉。

    孟衍手指發(fā)力，幾乎捏爆手機。

    真是好樣的！

    丹藤市局，莊笙還不知道有一頭被激怒的雄獅，正飛快趕往他身邊。

    發(fā)出那兩段視頻后，他便耐心等待著。

    只是，他沒等來兇手的溝通信號，卻等到了另一段直播預(yù)告。

    跟上次一樣，一個時間，一個地址，幾大視頻網(wǎng)站首頁公告，再次掀起全網(wǎng)沸騰。

    有了上次炸飛一棟房屋的事件，這次沒人認為兇手是在開玩笑，反而因為不知道兇手這次會直播什么內(nèi)容準確來說，不知道兇手這次準備殺多少人，怎么殺整個市局都沉浸在一觸即發(fā)的緊繃氣氛中。

    兇手選的時間是晚上七點，似乎是故意選的這樣一下所有人都下班，可以比較自由觀看直播的時間。

    這也側(cè)面說明，兇手選擇直播，最主要的目的是希望有人觀看，而且是觀眾越多越好。

    距離直播還有幾個小時，所有人看起來都很忙碌的樣子，卻又顯得沒有方向，更像一只只無頭蒼蠅似的，甚至有人因為走太急又低著頭而撞到一起。

    局長辦公室傳出拍桌子的震天響聲，隱隱還有咆哮聲，門口經(jīng)過的人都踮著腳尖走路，生怕掃到臺風(fēng)尾。

    緊張地等待中，第二次直播開始了。

    或者說，第二次投票殺人開始了。

    這一次，沒像第一次那樣給畫面打上馬賽克，直播一開始畫面就非常清晰。所以，無論是急于破案的警方，還是因為好奇或獵奇守在屏幕前的無數(shù)網(wǎng)友，都看清楚了這次的直播畫面。

    依舊是四個分割開的屏幕，每一個屏幕前都坐著一個人。只是大家看不到他們的面容，因為他們?nèi)即髦^套，像即將被處決的犯人一樣綁在椅子上，絲毫動彈不得。而他們的背景則是一片昏暗的墻，似乎是在某個光線不好的屋子里。

    莊笙立馬判斷出，四個人應(yīng)該是在同一間屋子里。

    立即對環(huán)境背景進行分析，看能不能找出直播中房子的所在。黎白神情緊繃，死死盯著直播畫面。

    技偵與網(wǎng)安部的人同時快速行動起來，只是，畫面背景中呈現(xiàn)出來的元素非常有限，想要以此推測出地點來，只怕很難實現(xiàn)。

    黎白咬了咬牙，他也知道這點，只是什么都不做讓他難以忍受。尤其那四名明顯被俘虜?shù)娜?，相?dāng)于四名人質(zhì)，而兇手，根本不想換取任何籌碼，只想在無數(shù)觀眾的注視下，殺掉其中一個或者幾個。

    黎白像頭困獸一樣走來走去，暴躁地想跟人打一架，這種兇手在他眼皮子底下殺人，而他不僅無法阻止，還只能這樣眼睜睜看著，實在感覺太窩囊了。他當(dāng)了這么多年警察，第一次遇到這種兇手和你只隔了一道屏幕，你卻無從下手的情況。

    忽然瞥見電腦前坐著的莊笙，黎白目光一凝，抬腳走到他身后。

    莊笙沉默地全神貫注地看著電腦屏幕，臉上的表情顯得很凝重。

    投票已經(jīng)開始，四格屏幕，四名犯人，網(wǎng)友的投票決定誰會被處決。

    哪怕知道這不是玩笑，自己一票投出去是真的能決定一個人生死的，每個序號后的票數(shù)，除了最開始時出現(xiàn)短暫凝滯外，之后就以rou眼看不清的速度在瘋狂上漲。

    許解感到不可思議，明知道會死人，怎么還會有人投票呢？他們難道不知道，自己這樣也算殺人嗎？

    莊笙沒有說話，嘴唇抿得更緊了些。

    你的方法失敗了，兇手根本不會來找你，你也沒能阻止兇手繼續(xù)殺人。黎白靜靜站在莊笙背后看了會兒，忽然冷聲開口說道。

    莊笙沒有回頭，眼睛依舊盯著屏幕，原本也不指望那樣做，能讓兇手收手。

    黎白眉頭皺得死緊，那你將視頻發(fā)到暗網(wǎng)上有什么用？單純讓兇手看到仇人下場，獲得更多快感嗎？

    莊笙眉毛一皺，正要回頭說什么，許解突然大喊起來，我靠，怎么還有這樣的人，是不是變態(tài)??！簡直比兇手還變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