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閉了閉眼睛，喉嚨吞咽的聲音驚擾了加文。

    貯藏室的吊燈驟然熄滅，只有幾支蠟燭提供微弱的光。

    野蠻粗暴的行徑和肆意流淌的血液隨著熄滅的吊燈而消失，仿佛一場幻覺。

    戴竹那一擊打得一點也不輕，羅伊后腦一直傳來鈍痛，思維混亂，意識不輕。

    當(dāng)光明再此來臨時，羅伊看到了一臉焦急看著他的教皇。

    “羅伊？羅伊！”

    羅伊猛地驚醒，驚恐地看著加文，隨后探出腦袋急切地尋找戴竹。

    然而貯藏室干凈整潔，若有若無的安神香安撫著心靈，沒有意氣風(fēng)發(fā)的教皇，沒有滴血的雙手，也沒有被咬斷脖頸，嘲諷地盯著加文的戴竹。

    “你被闖入的吸血鬼攻擊了?！奔游姆銎鹆_伊，拍著他冰涼的雙手，“不要害怕，神會庇護(hù)他的信徒。”

    “戴竹……”羅伊喃喃地念著。

    “那是闖進(jìn)教會的血族?！奔游恼f，“他迷惑了你，血族最擅長在記憶上動手腳。無論你看到了什么，孩子，那都是幻想。”

    “我趕來時他已經(jīng)盜取了戒指，并想要吸取你的血液?！奔游目戳丝匆贿叡蝗∠碌氖テ?，“不用擔(dān)心，我已經(jīng)將他殺死了。什么事都沒有，你在神的國度?！?/br>
    羅伊抬起頭，看了看加文，眼中仍是一片迷茫。

    “愿意和我談?wù)勀愣伎吹搅耸裁磫?？”加文說。

    羅伊點點頭，將這個漫長的夢告訴加文。

    在他談及醒后聽到的談話以及場景時，加文安撫著他的肩，耐心地說：“你知道什么是真實，什么是虛幻。神不允許他的孩子手上無辜沾染血液。我看起來像你看到的那樣嗎？”

    羅伊打量加文，教皇禮袍潔凈整齊，散發(fā)著淡淡的木頭香氣，他的神情平和慈祥，與記憶中的那個怪物完全不一樣。

    “我分清了，教皇大人。?！绷_伊揉揉額角，眼睛明亮起來。他從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戒指沒被血族拿走。在他向我索要戒指時，我察覺了一絲不對，如果沒有您趕來，一切就不可挽回了?！?/br>
    羅伊顯得十分愧疚。身為司鐸，卻被血族迷惑，險些弄丟圣器，聽起來實在不像話。

    加文拿起戒指，細(xì)細(xì)觀察了羅伊幾秒，隨后把戒指放回置物臺：“你做得已經(jīng)很好了孩子。這枚戒指十分珍貴，也許我不應(yīng)該將它貿(mào)然帶上戰(zhàn)場?！?/br>
    “教皇？”

    “出征的隊伍是深入狼群的羊，孤注一擲并不是最好的選擇。你能保護(hù)好戒指的，對嗎？”

    羅伊沉默了片刻點點頭。

    血族入侵教會的事情被教皇壓了下來，除了羅伊與教皇本人，沒人知道這晚發(fā)生了什么。

    夜晚，羅伊站起身前往盥洗室。

    不再將教皇奉為神的使者以后，他的直覺與感官敏銳了許多。對教皇的忠誠不僅來源于他對神的愛戴，還來源于其他更邪惡的巫術(shù)。

    體會過戴竹的改造記憶之后，羅伊開始能夠分辯其他力量的入侵。在此之前，他的決心，他的感受，甚至于感情都可能被篡改或者被引導(dǎo)。

    有時突如其來的想法和固執(zhí)的信任并不是神的安排，而是惡人的計謀。

    羅伊注視著鏡子，解開衣帶。寬大衣袍滑落在地上。

    他的身上留有一些磕碰造成的紅痕。但肩頸與鎖骨之間卻什么也沒有。

    羅伊并未因此而放松，他仔細(xì)地檢查著每一處皮膚，最終在腰側(cè)偏下的部位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微小的符咒。

    紫黑色符咒精致華麗，裝飾一般印在蒼白的皮膚之上。

    這個符咒并不古老，甚至要使用它都不需要太強的法力，這只是一個簡單的承諾詛咒。

    被詛咒人只要完成了承諾就不會有任何事情發(fā)生，甚至連咒印本身都不會出現(xiàn)。而如果毀約，得到的懲罰則有下咒人來定。

    而他最近違心做出的承諾，也只有保護(hù)戒指。

    羅伊拾起衣袍，穿戴整齊，離開盥洗室。

    出征的日子終于到來，號角高鳴，隊伍浩浩湯湯地從主城而出。

    羅伊站在城墻上，目送加文離開。

    戰(zhàn)爭耗費了主城一大半的人力，在浩蕩軍隊化作細(xì)小黑影消失在視線里之后，主城變得荒涼又安靜。

    羅伊第一時間前往貯藏室，將所有可能藏匿物品的角落和箱子都檢查了一便，依舊沒有找到戴竹。

    神智清醒之后，羅伊能夠清楚地分辯什么是幻像，什么是真實。

    “你在找什么？”卡爾跟在羅伊身后，即使羅伊貴為司鐸，卡爾也不會使用尊稱，甚至連名字他都盡量避免。

    畢竟神父與血族從來都不共戴天的敵人。

    “沒什么?！绷_伊說。

    他看向置物臺上的戒指，對卡爾說：“你知道安德烈的住址。”

    卡爾立刻警惕地皺起眉，“你想做什么？”

    “我需要你幫我傳個信。告訴他們大軍已經(jīng)出征，他們帶走了大量的圣器。加文找到了強化軀體的方法，通過食用同類的血rou，他的能力和身體機能都得到了進(jìn)化。”羅伊拿出一份文件，并從置物臺上取下戒指，放在卡爾手中。

    在戒指易主的一瞬間，羅伊清楚地感受到了從自身傳遍四肢的惡意。

    不屬于他的想法在腦中暈開，指責(zé)他背叛了神，讓他愧悔，讓他補救。

    羅伊冷笑了一聲，在耀眼圣光照射的貯藏室里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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