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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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反正就是在不知不覺間,無法再讓理智隨時隨地主導(dǎo)自己的每一個抉擇了。 蕪州那次 那次確實我錯算了,錯算了自己僅余的力量,也錯算了禍斗的實力。我原以為,我能多拖它一時,卻不料是它拖得我難以脫身。幽硯閉上了雙眼,淡淡說道,非是為你舍身。 哦亦秋癟了癟嘴,托著下巴沉思了數(shù)秒,又問道,那,那入夢之時呢?沒想太多? 確實幽硯輕嘆了一聲,第一次,根本沒想太多,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什么念頭? 你這么弱小,要是被那珠子吸了進(jìn)去,怕是不出三日,便會魂魄盡碎吧。 我 那時,我還真沒心思想別的,只知道我若不救你,這世上應(yīng)該就再也沒有你了。 幽硯說著,若有所思地盯著亦秋看了許久。 亦秋一時不知如何回應(yīng),只愣愣地回望著眼前的幽硯,心緒不知飄往了何方。 忽如其來的風(fēng),吹開了不曾關(guān)緊的窗戶。 短暫的靜默,因此被打破。 亦秋不自覺吞咽了一下,這才撓了撓耳根,小聲道:如果,如果當(dāng)時多一點時間,如果你想明白了其中利弊,想明白了要是不愿放開我,你便很可能因此丟掉性命,那那你還會這樣救我嗎? 不會 這個答案太直接了。 看來,但凡多給鳥女人一點思考時間,她都會死在這顆珠子里吧。 亦秋這般想著,一時垂下了自己的小腦袋。 幽硯卻無比認(rèn)真地補了一句:我會在你魂散之前,將你救出不擇手段。 不擇手段 這確實像是幽硯做得出來的事。 可要是,來不及呢? 要是來不及,自會有人為你陪葬。幽硯說著,抬眼望向被吹得砰砰作響的窗戶,眼里似有多出了幾分迷惘。 她好像,不太能想象這個小笨蛋從世上消失后,她的世界又會變成什么模樣。 也許和從前沒什么不同,她可以重新養(yǎng)一只靈寵,聽話便留在身側(cè),不聽話也能再換一個。 可不知為何,當(dāng)她正要往深處想時,卻是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敢往下繼續(xù)想了。 她本以為,除去曾在昆侖山失去的那一切,這世上早已沒有什么值得被她一直放在心上。 這一生,她曾經(jīng)歷了那么多,早就該看淡了。 所有的一切,得到也好,失去也罷,都再無關(guān)痛癢。 她想要一點聲音,便向妖神討了一個樂師,反正何時倦了這樣的聲音,大可以直接斷了他的性命。 她想要一點陪伴,便收下了不知哪個附屬小族獻(xiàn)來的「人間的稀罕動物」,反正何時倦了這樣的玩物,大可以直接宰來吃掉。 她想要一點樂子,便干脆來到人間,尋了尋天帝在凡塵歷劫的兒子,想著隨便玩弄一下,再將其折磨至死,應(yīng)會十分有趣。 可偏就在不知不覺間,她被亦秋改變了。 從第一次動搖,第一次忍不住去在乎一個小家伙的想法開始她有些忘記,如何讓自己保持絕對的理智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回到了兩千五百年前,再一次碰觸到了那時自己的心底深處。 她瞧不起當(dāng)時那個拿起不起也放不下,怯懦到令人鄙夷的自己,可她卻偏偏不得不去承認(rèn),那些好不容易被自己從體內(nèi)驅(qū)逐的怯懦,似乎又一次回來了。 這一切,只因那只小羊駝。 誰讓她無論清醒與否,都清晰地知道,這世上,再也沒有第二只這樣的小羊駝了。 要是失去了,便找不到什么可以代替了。 像她的母親,像她的父親,像她曾經(jīng)向往過的所有美好 幽硯這般想著,不由得低聲說了一句:其實這世上沒有如果,那一刻,我就是想不明白。 她說著,目光望向亦秋,猝不及防便看見那雙杏眼之中盈盈欲墜的淚光。 這小丫頭分明沒受過什么苦難,怎就那么容易落淚? 她伸出冰涼的拇指,有些無可奈何地為那丫頭擦了擦眼角的水痕。 我想,就算重來一次,若是沒有此刻的記憶,我也依舊想不明白。 幽硯說著,嘴角揚起了一絲淺淺的笑意,但我明白一件事,至少此時此刻,我不后悔當(dāng)時沒有松開你,也不后悔將僅余的靈力用去護(hù)住了你。 末了,她輕輕握住了亦秋的雙手,用那愈漸溫柔的目光,靜靜凝視著那雙含淚的眼。 曾經(jīng),她沒有力量握住它們,如今,她擁有了強大的力量,絕對不能讓自己再失去一次了。 她說:夢里的我,每一句話都是真心的。 不管你信不信,你對我而言,都是十分特殊的,哪怕,哪怕 哪怕你身份不明,哪怕你滿口謊言,哪怕你曾經(jīng)想過取我性命,哪怕有朝一日你會選擇離開。 我不太會說話,可我感覺你就像光一樣 所以,只要我還能掌控你一日,便如何都不愿放手。 萬幸的是,當(dāng)我想要不擇手段將你留于身旁之時,你對我也許下了往后余生、長久相伴的承諾。 幽硯 你不需要證明自己,至少不需要向我證明什么。 我 這塵世,唯有你能救我。 正如你所說,我一直將自己困在過往的陰影之中,不愿碰觸光明,本能抗拒著旁人的靠近,躲避著世間的美好。 我確實該走出去看看的。 不過這世上,只有你敢靠近我,只有你愿牽起我的手,帶著我 走出那段,昆侖舊事。 第140章 經(jīng)此一夢,幽硯似乎變了很多。 而這樣的改變,怎么看都是朝著一個挺好的方向去的,可亦秋偏卻有些不知如何面對了。 她感覺,如今這樣的距離,好像有點怪怪的。 在這場夢里的每個夜晚,她都是安安靜靜睡在幽硯身旁的。 若要說人與羊駝有何不同,大概是她做一只羊駝的時候,幽硯每晚都會抱著她入睡,而自從她變回人形后,這樣相擁而眠的情況,便再不曾出現(xiàn)過。 其實,同床共枕于亦秋而言,就像是上學(xué)住校的時候,偶然看了鬼片害怕睡不著覺,只得跑去和膽子大的室友擠同一張床,并沒什么值得多說多想的。 可不知為何,她漸漸有些感到不自在了。 不是排斥,而是慌忙。 每一次被牽起雙手,便會不知所措。 每一次在床上,一不小心觸碰了身側(cè)之人,便會不知所措。 好像這一切,都是從那一日,幽硯對她說這塵世,唯有你能救我之后開始的。 她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從幽硯口中這樣的話,卻隱隱感覺,自己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了。 那種奇怪的感覺,她只敢放在心底,根本不敢對幽硯提起。 所以她努力裝作無事發(fā)生的樣子,努力像從前一樣,每天都用自己笨拙的方式,伺候著那個對自己愈發(fā)溫柔的幽硯。 而在這日日夜夜相依相伴的過程中,亦秋總是不自覺會將那系統(tǒng)屬性拉出來看上一眼。 當(dāng)然,浮夢珠幻境之中,靈力十分紊亂,系統(tǒng)根本無法進(jìn)行數(shù)值監(jiān)測,她就算每天閑暇時間將其看上千遍百遍,最終也只能看到一堆問號。 也不知 如今幽硯對她到底多少好感度了。 進(jìn)來前好像有一萬多呢。 一萬多,是什么概念呢?再多一些,又是什么概念呢? 亦秋沒事便這般胡亂想想,想著想著,腦子里積蓄的問號,都快比那屬性欄里的要多了。 不過能留給她胡思亂想的日子并不算多,夢境畢竟是場夢境,時機(jī)到了總歸是需要離開的,而這樣的時機(jī),本就近在眼前了。 某一個夜晚,她從一場亂七八糟的夢中被幽硯輕輕拍醒,睜眼之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然離開了那間夢中的客棧。 她看見眼前一片純白。 那不是冬日雪,是一片真正意義上的純白這里除了白,便再無所有。 這是亦秋晃了晃有些暈乎的腦袋。 我已帶你離開夢境,此處便是噩夢之源。幽硯說著,似是怕亦秋聽不懂,便又補了一句,也就是浮夢珠內(nèi)部真正的模樣。 這珠子里面竟然什么都沒有?亦秋不由大吃一驚。 或許正是因為什么都沒有,才能幻化出一個人心底深處所有的恐懼吧。 幽硯說著,望了一眼四周,悠悠感慨道,正所謂無相生萬相,萬相本無相,世間萬物若能歸一,應(yīng)也是一片虛無。 亦秋似懂非懂地癟了癟嘴,自一片虛無的潔白之中站了起來。 幽硯嘴里這些什么無相萬相的,聽上去就跟繞口令一樣,讓人頭疼的不行。 她想,這也許就是玄幻世界的「物理」吧? 就像「能量守恒」什么的,不會憑空產(chǎn)生,也不會憑空消失,只會從一個地方轉(zhuǎn)移到另一個地方,然后不斷循環(huán)。 浮夢珠幻境里,有許多無形的力量,而這份力量,會以人的魂魄作為介質(zhì)。 根據(jù)每個人心中不同的念想,從無形幻化為有形,變成一個囚人的幻境。 而當(dāng)入境之人魂飛魄散之時,介質(zhì)消失,它們便會再次歸于無形,待到新的介質(zhì)到來,無形又會幻為有形 這樣理解,應(yīng)該沒有錯吧? 【宿主真是聰明絕頂!】 好了好了,別尬吹就我還聰明絕頂呢?亦秋不禁小聲嘟囔起來,我要聰明絕頂,就不會老被幽硯嫌棄了。 幽硯聞聲,低眉看了一眼身旁的亦秋。 亦秋清了清嗓,抬眼干笑著轉(zhuǎn)移了話題:那我們要怎么出去呢? 隨時都可以出去。幽硯應(yīng)道。 隨時?那我們現(xiàn)在為什么要在這里站著?亦秋好奇地向前伸了伸脖子,而后又在幽硯的輕笑聲中回過神來,連忙紅著臉端正了站姿。 羊駝當(dāng)久了,這脖子就是容易情不自禁地向前亂伸,看上去一定傻得要死。 這毛病,必須快點改,不然每天都會被幽硯笑話。 有什么好笑的!亦秋皺了皺眉,胡亂抓了抓額前睡亂的劉海,再次問道,我們什么時候出去??? 幽硯沉默片刻,淡淡說道:抱緊我 ???亦秋不由一愣。 抱緊我幽硯將話重復(fù)了一遍,語氣不容置疑。 亦秋有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短暫遲疑后,乖乖向前靠了兩步,伸出那不知該往何處安放的雙手,猶猶豫豫想了半天,最后輕輕摟上了幽硯纖細(xì)的腰身。 幽硯見亦秋這副不太敢抱的模樣,不禁補了一句:緊一點,我破境時顧不到你,要是被落下了,你便獨自留在這兒了。 ??!亦秋聽了,瞬間緊緊勒住了幽硯的腰際。 那一刻,亦秋雙臂力氣大得就像能將那細(xì)瘦腰身折了似的,幽硯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對,對不起!亦秋連忙又稍微松了松手上的力氣。 她是真的很害怕獨自留下,要是沒有幽硯,她在這幻境之中,只怕是活不過三天。 幽硯不由得彎眉淺笑了一下,她于原地長舒了一口氣,緩緩抬起白皙的雙手,纖長的手指于那半空之中聚靈結(jié)印。 一股幽綠的靈光,自那指尖涌出,短短數(shù)秒,便鋪天蓋地般籠罩了這個純白的無相幻境。 那抹潔白,忽而似潮水般洶涌,欲要將這如煙似霧的幽綠靈光吞噬殆盡。 兩股靈光不斷碰撞,發(fā)出詭異而又刺耳的嘶聲。 亦秋看見幽硯的雙手在微微顫抖,那光潔的臉頰亦是生出了幾粒汗珠。 她有些擔(dān)憂,卻不敢打擾,只緊緊將其抱在懷中,在一旁止不住地心跳加速。 短暫僵持后,眼前靈光轟然炸開,一時間光芒刺目難忍。 亦秋下意識閉上了雙眼,與此同時,一只冰涼的手掌,也輕輕覆上了她的眉眼。 下一秒,她聽見耳畔忽而傳來一聲巨響,天地皆為之震顫,登時被嚇得往幽硯懷里縮了許多。 幽硯緊緊抱住了她,這讓她心頭生出了一股無法言說的安全感。 當(dāng)腳下大地不再震顫,當(dāng)耳中轟鳴停止,當(dāng)幽硯將冰涼的手掌自她眼前松開。 亦秋緩緩睜開雙眼,只見四周不再只有那一片潔白。 她愣愣望了一眼四周,一眼便看出了這是一處山間石xue,而眼前半懸于空的,是一顆生出了裂痕的珠子。 我們出來了!亦秋驚呼著望向了幽硯,幽硯!我們出來了! 她臉頰緋紅,眼底卻滿是欣喜。 這是現(xiàn)實,是夢境之外的世界! 她高興得抓著幽硯在原地胡亂蹦跶了起來。 幽硯被她晃得有些哭笑不得,一時間張了張嘴,似是想說點什么,話到嘴邊,卻是重重咳嗽了兩聲。 亦秋聞聲,連忙松開了抓住幽硯胡亂搖晃的那雙手,停下了自己無比幼稚的舉動,著急而又擔(dān)憂地問道:你怎么樣?。渴遣皇莻麆萦旨又亓?? 幽硯搖了搖頭:沒事 亦秋皺了皺眉,顯然并不相信。 自從蕪州與禍斗一戰(zhàn),幽硯這一身傷就沒好過,剛才強行突破浮夢珠幻境,一定又觸發(fā)內(nèi)傷了。 可盡管如此,幽硯也還是對她說著「沒事」。 她若是這時點穿,這鳥女人一定會覺得很沒面子 算了,假裝相信一下吧。 那那就好。亦秋說著,緊皺著眉頭打量了一下四周,翳鳥怎么沒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