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個原因。”宜妃皺著眉額對貼身宮女說。

    “主子怎么想的？”

    “本宮不關(guān)心她們，本宮只想知道皇上為什么對皇貴妃特別?！币隋Я艘粫齑?，遲疑道：“拋開位份家世，皇貴妃與眾姐妹最大的不同是，她對后宮的女子都很好?；噬鲜窍矚g她這一點嗎？”

    宮人抿抿嘴：“奴才不知?！?/br>
    “應(yīng)該……”宜妃若有所思道，“應(yīng)該是這件事背后的東西?！背聊税胩旌?，突然眼睛亮了，“本宮知道了。應(yīng)該是皇上認(rèn)為皇貴妃對他好，為他著想，把后宮打理得井井有條，讓他能安心處理政務(wù)?！庇址磫?，“誰會不喜歡一個處處為自己著想的人呢？”

    緊接著又急急地說：“是了，就是這個原因。后宮這些小主們爭寵，爭的都是自己的利益。要說為皇上著想，還是要數(shù)皇貴妃?！?/br>
    宮人點頭附合：“主子說的是?！?/br>
    宜妃嘆了口氣道：“有皇貴妃在前，本宮就是知道了是這個原因，又能如何呢？即使向她學(xué)習(xí)，也做的沒她好。何況她掌著后宮……”如果……如果，后宮不是由她掌管呢？想到此處，宜妃心里嘭嘭跳，干咳了兩聲，吩咐道：“給本宮倒杯茶?！?/br>
    十月三十是四阿哥的生日，他告了一天假。

    上午去壽康宮給太后請安之后，到幾位主殿額娘那里分別請了安。每到一處，都能收到紅封和各色禮物。

    其中德妃送的最為特別。除了五十兩銀子的紅封之外，還有一件親手做的吉服。之所以稱為吉服，是因為衣服上繡的有九十九個“吉”字。

    四阿哥身邊的人，都十分不高興，暗自嘀咕，“德妃心眼真多，想法設(shè)法的向四阿哥表關(guān)心?！?/br>
    “四阿哥現(xiàn)在不知道吉服所花的心思，長大了可是知道的。娘娘費勁把力的四阿哥撫養(yǎng)大了，德妃白白得一個懂事的兒子?！?/br>
    “可不是嘛，娘娘說了等四阿哥再大一些，就告訴他誰是他親額娘?！?/br>
    “唉，估計到那時候，四阿哥往永和宮跑的就勤了?！?/br>
    他（她）們也只能在背后悄悄議論。娘娘說過，不許談?wù)撍陌⒏缟硎赖氖拢辉S對外說七阿哥洗腳的事。

    佟寶珠看看座鐘，快到十二點了。扭頭對四阿哥說，“胤禛去上書房接接大哥、二哥和三哥，看他們下學(xué)沒有?！币浇o七阿哥洗腳的時間了，想把四阿哥支走。小孩子嫉妒心強，佟寶珠擔(dān)心四阿哥排斥七阿哥，看到給七阿哥洗腳又不高興。

    上次，她喂七阿哥吃飯，他就生悶氣。哄了半天才好。

    四阿哥站在羅漢塌上，握著小拳頭在給她捶背，笑哈哈道：“不去，他們自己會來?！?/br>
    “那你先在這里玩兒，額娘去把七弟抱過來。”

    “不，兒子要跟額娘一起?！闭f著話，就蹲下身，爬著下塌。

    四阿哥別看人小，主意大的很。他要做什么事，很難改變他。佟寶珠看支不走他，只得由他跟著自己。

    “皇貴妃娘娘來了，七阿哥快給皇貴妃請安?！币恢彼藕蚱甙⒏绲闹軏邒咝邪攵锥Y，“奴才見過娘娘?！?/br>
    七阿哥拍著手，奶聲奶氣道：“皇額娘萬福金安?！?/br>
    佟寶珠笑道，“還有你四哥?！?/br>
    “四哥好！”七阿哥無憂無慮地笑，露著一排小米牙。

    “讓兒子給七弟洗?！彼陌⒏缍自谒柽叄研∈稚爝M水里?？吹筋~娘抱七阿哥心里就很不高興，看到洗腳更不高興。如果他來洗，就不用額娘洗了。

    “胤禛不會，快別把衣服弄濕了。一會兒要給小壽星祝壽呢。”佟寶珠搓捏著七阿哥的腳掌說。

    七阿哥開心地“咯咯”笑。

    四阿哥扒著佟寶珠的手，犟強地說：“兒子會，讓兒子來?！?/br>
    佟寶珠只得由他。做了一下示范后，讓他來洗。可別說，他做的真還像回事兒。待把小腳丫搓到發(fā)紅，又放水里泡了一會兒。才擦干了，穿上虎頭鞋。

    “胤祐說，謝謝四哥?！?/br>
    “謝謝四哥?！逼甙⒏鐝堉∽煨?。

    四阿哥沒理會他，而是問：“額娘，以后還洗嗎？”

    佟寶珠遲疑了片刻，還是決定說實話，“要洗。這是給七弟治腳疾，多洗幾次，興許就好了。等七弟的腳好了，就能和胤禛一起去上書房讀書。”

    “七弟的腳好了，就能去上書房了嗎？”四阿哥問。

    “是的呀！如果不是有腳疾，七弟現(xiàn)在就會走路了。就能去接你下學(xué)。瞧瞧，這有個弟弟多啊。還能有人一起上學(xué)下學(xué)?！?/br>
    第110章 有喜

    次年二月, 太皇太后回宮，當(dāng)月正好是她的壽辰?？滴鯙樗e辦了盛大了壽宴，為此還提前齋戒了數(shù)日。

    太皇太后十分感動。

    自此，與康熙的關(guān)系比先前更加親厚。再加上她不在的這段時間, 除了大阿哥的婚事之外, 并沒有讓她不滿的事。

    前朝后宮之事, 她打算徹底放手, 冷眼旁觀。

    壽宴過后, 宜妃診出有身孕；三月德妃有了身孕；緊接著溫貴妃也有了身孕。

    眾人都說太皇太后福澤后宮, 所以才會喜事連連。

    “胤祚，你想要弟弟, 還是meimei？”太皇太后輕搖著紅色的撥浪鼓，逗著三歲的六阿哥玩兒。一年多遠(yuǎn)離京城的紛擾, 讓她的氣色比先前好了不少。

    “想要meimei。”六阿哥接過撥浪鼓，笑嘻嘻道，“孫兒謝謝皇瑪嬤。”

    “胤祚真乖。”太皇太后摸了一下他的小腦袋，吩咐宮人，“把六阿哥帶下去吧?！苯又?，對蘇嬤嬤笑道, “哀家瞧著，德妃這一胎像是個女娃。”

    “德小主已經(jīng)有兩位阿哥。添個公主，是喜上加喜。閨女好，閨女長大了貼心。瞧瞧六公主多可愛，沒少給老祖宗添樂子, 老祖宗也特別疼她。”蘇嬤嬤拿了個小玉捶, 彎腰輕敲著太皇太后的后背說。

    “你說的是這個理兒?？伤詡€兒不一定會這么想, 老四給了皇貴妃, 老六在你這里。后宮那些個嘴碎的不是常在背后議論嘛，說德妃白生了兩個兒子，都是給別人生的。”

    太皇太后想到德妃說，若是生個公主就抱給太后撫養(yǎng)的話，又接著說，“德妃的心思，哀家有些琢磨不透。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有個小閨女在身邊養(yǎng)著多好。”

    以為自己知道了生子秘方，就能一直生孩子？呵，這事可說不準(zhǔn)。生一次孩子，可是去鬼門關(guān)走一遭，回不回得來，誰能知道。

    后宮娘娘們，老祖宗議論得了，做奴才的可不能議論。蘇嬤嬤避開了德妃的話題，笑道：“不管是誰生的，都是萬歲爺?shù)暮⒆印Ｕl養(yǎng)著不重要。不管誰來養(yǎng)，孩子長大了都會知道誰是他親生額娘?；寿F妃今兒不是說了嘛，明年生辰就把四阿哥他的身世告訴他?！?/br>
    太皇太后不再接這個話頭，感嘆道：“這陣子沒見，老四懂事不少。書讀的不錯，還學(xué)會了騎馬?；寿F妃把他教的也還行，雖是任性了些，卻是個聽得進去道理的。”

    康熙二十二年，前朝后宮都充盈著喜氣。南邊的備戰(zhàn)情況從三五日一次，漸漸變成一日一次。

    即便是這樣，康熙仍是心急。進入六月，收到了施瑯率水軍出發(fā)的消息之后，吩咐每天至少要傳兩次戰(zhàn)報。

    日日盼望，終于在十月初，收到了施瑯登臺的捷報?？滴趼暑I(lǐng)太子、大阿哥和三阿哥前去昌瑞山祭孝陵，以告祖宗。

    昌瑞山距離京城，走官道兩百多里地。有龐大的儀仗隨行，再加上沿途接見官員，來回一趟，用掉了大半個月時間。

    這日，正當(dāng)康熙琢磨著，待自己回宮，貴妃會不會像他迎接她一樣，在東華門迎接他時，張英向他稟報了一件事。為了給七阿哥治腳疾，皇貴妃每日讓四阿哥給他洗腳。

    “張大人怎么得知此事？”

    “臣準(zhǔn)備讓四阿哥自十一月一日起，同其他阿哥一樣，卯時去上書房，午時下學(xué)。四阿哥不樂意。臣讓犬子勸解四阿哥。犬子向臣提及此事。說是讓四阿哥卯時上書房可以，但中午要提前下學(xué)。臣再三問原因，犬子說，四阿哥要給七阿哥洗腳。并再三叮囑臣不要說出去。臣覺得此事，非同尋常，思考再三，決定稟給皇上。”

    康熙笑道：“這可能是，皇貴妃采取的增進四阿哥和七阿哥感情的方法。兩兄弟小時候沒在一起，感情淡薄。這一來二去的，不就熟悉起來了？”

    又道：“這方法管用，你看，現(xiàn)在哥幾個關(guān)系多好?！?/br>
    自今年二月開始，三歲的七阿哥就日日跟著四阿哥去上書房。七阿哥不會走路，來回路上，由大阿哥或是三阿哥來背。四阿哥跟在一邊跑。進了上書房，就坐在特制的小木椅里。

    七阿哥很乖，從不鬧人，擾亂課堂秩序，還能跟著三阿哥和四阿哥一起念書?，F(xiàn)在已經(jīng)會背好幾首詩了。

    這些是有目共睹的。

    張英道：“皇子們職慧懂事，兄弟之間的情誼，感人至深，尋常人家的孩子望塵莫及?！?/br>
    那是當(dāng)然，朕的兒子能和普通孩子一樣嘛。康熙愉快地笑了一聲。

    張英道：“臣告退?！?/br>
    康熙叮囑：“此事，張大人莫要再往外說。”

    張英知道皇上是把這件事放在心里去了，沒敢再說別的。打了馬蹄袖“喳”了一聲告退。

    快要到京城時，有人來向康熙稟報探出來的消息?？滴趼牭綇埫鞯逻@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吩咐道：“今晚秘密安排他來見朕?！庇痔砹艘痪洌半匏较吕镆娝?，不要讓他知道朕的身份?！?/br>
    晚上，在一處農(nóng)家院子里?？滴跷⒎姷搅藦埫鞯?，四十多歲，瘦瘦的，束著道士髻。

    “聽說先生會測命，解命。幫我測一個，測的準(zhǔn)；賞千金；不準(zhǔn)，滾出京城?！?/br>
    張明德看到這個不怒而威的年輕人，知道此人非同尋常?；琶虻厍箴垼骸靶〉氖琴v命，依靠祖?zhèn)鞯淖R人之術(shù)，混口飯吃。不敢給貴人測命，貴人高抬貴手饒了小的吧。小的滾出京城就是了?！?/br>
    “你還沒測。”

    “貴人的命貴不可言，小的不敢測?！?/br>
    朕是天子，當(dāng)然是貴不可言。

    這時候，康熙對張明德的話，有了幾分相信。從荷包里拿出一個生辰八字給他看：“看看這個人的命數(shù)。測一下，她會有幾個孩子。”

    張明德盯著看了一會，記下來之后，掐了一會兒手指，又開始磕頭：“貴人先保證不怪罪小的，小的才敢說實話?！?/br>
    “說?！?/br>
    張明德又掐了一遍手指，才道，“此人已不在此世?！?/br>
    “胡說八道?！笨滴跖耍荒_把他踹了個仰八叉，氣沖沖道，“以后不準(zhǔn)入京?！闭f著話，就往外走，“打他個半死?！?/br>
    “貴人饒命啊…… ”張明德翻過身，叩著頭說：“本該不在此世的人仍在此世，可能是中間另有機緣。只是小的道行淺，參不透其中的奧秘?！?/br>
    康熙停著腳步，轉(zhuǎn)回身，又拿出準(zhǔn)備的一個紙條給他看：“這個呢？”

    張明德掐了四五遍之后，道：“……此人機緣飄浮不定。遇貴人相助，將貴不可言；無貴人相助則會淪為階下囚?！?/br>
    “現(xiàn)在就打?！?/br>
    康熙聽著凄慘的求饒叫喊聲，抬腳出了門。

    一派胡言。

    如果不是他多次在天壇發(fā)誓，不會草菅人命。這樣的人，就該活活打死。

    入宮是在午后。

    進了東華門?？滴踝笥铱纯?，沒看到皇貴妃。倒是四阿哥飛奔著過來，尖聲叫喊：“皇阿瑪，皇阿瑪，七弟會走了……”興奮的樣子，像是不久前，驛兵傳回收復(fù)臺島的捷報一樣。

    康熙讓人落輦，大步過來抱起四阿哥，大笑道：“是嗎？那他怎么不和你一起來接朕?。俊?/br>
    四阿哥笑哈哈道：“七弟剛學(xué)會走路。額娘說，還走的不穩(wěn)，不能出門。“摟著康熙的脖子，咧著嘴笑，“兒子很開心?；拾?，你開不開心呀？”

    “胤禛這么開心，朕當(dāng)然開心了。準(zhǔn)你半天假，下午不用去練習(xí)場了?！?/br>
    此情此景，不但后面跟的太子、大阿哥和三阿哥大為驚訝，就連跟著的官員、侍衛(wèi)和太監(jiān)們也是一樣的驚訝。

    除了前年的小年宴之外，皇上還沒在公開場合抱過人呢。上次小年宴也是四阿哥。唔，上次是四阿哥鬧著要他抱。這次是主動抱，還是當(dāng)著官員們的面。

    明日早朝，怕是會有御史上奏呈，說皇上的此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