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明惠自己知道，這些年為了拴著九爺?shù)男?，她有多辛苦，三天兩頭裝嬌弱往他懷里撲。

    還好，撲著撲著，差不多快撲習(xí)慣了。

    第25章 不同

    十月十七日, 也就是博爾吉特氏承寵的次日，康熙一早發(fā)了旨，封博爾吉特氏為庶妃，賜專用小廚房。

    博爾吉特氏去承乾宮謝恩。

    月白繡藍蝴蝶的旗袍, 梳著精致的兩把頭, 左邊壓了兩朵粉白纏金絲的絹花, 右邊插芙蓉嵌玉銀簪。英英玉立在殿中央, 白玉蘭般的美麗。

    待佟寶珠坐在正位上之后, 恭敬地叩首謝恩。

    眾小主們突然發(fā)現(xiàn)宮里居然藏著這樣一個美人兒。

    尤其是榮嬪。昨晚她沒去鐘粹宮, 只是派了宮女前去打探消息，回給她的話說, 皇上亥時中去的鐘粹宮，在場的小主們挨個向他請安, 皇上很高興，每人都發(fā)了賞錢。

    那叫一個氣??！

    氣得半晚上沒睡著，正等著一早來說刺撓人的話呢。

    封賞謝恩這些路數(shù)走完，她就迫不及待地開了口：“博爾吉特meimei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才承了一晚的寵，就封了庶妃。要是生了孩子, 還不得立馬封妃？”她心里想的是，沒有孩子再受寵也是白搭。

    博爾吉特氏立在了右排下首位，與坐在右排上首的榮嬪錯對面。她面無表情地接話：“晉封的事，是你說了算的嗎？”

    說算，那是僭越；說不算, 失了氣勢。

    一句話堵得榮嬪啞口無言。

    看來這位是個不好惹的。

    其他想接話的, 擔(dān)心被博爾吉特氏回擊。想好的話, 又咽回了肚子里。跟一個位份低于自己人的拌嘴, 有失身份。

    榮嬪暗中扯了扯旁邊惠嬪的衣服。昨天她們在儲秀宮時，相處的很融洽。榮嬪以為惠嬪和她一樣，同淑妃站在了一起。

    惠嬪滿腦子想著大阿哥呢，想著今兒來請安，遇著淑妃了說什么。

    往日淑妃出承乾宮就會邀請小主們?nèi)π銓m，搭上話了，正好去見見大阿哥。

    誰知道淑妃今日沒來。

    榮嬪把惠嬪從思緒里扯回了神兒，她不知道方才發(fā)生什么事了，順著榮嬪的眼色，看到了博爾吉特氏。

    兒子回來了，還長這么好。惠嬪內(nèi)心溫柔的一團子棉花糖似的，對誰都是善意滿滿。

    趕忙笑著夸贊：“科爾沁草原果然是出美人，博爾吉特meimei姿容非凡。我是惠嬪，住在長春宮，閑了去我那里玩兒啊。”

    博爾吉特氏是愛憎分明的性子，別人對她善意或是惡意，她都加倍的回報。

    低了一下身，恭敬地說：“謝謝惠嬪jiejie?！?/br>
    榮嬪氣得冒火。頂撞她的同時，對別人恭順，這不是存心辦她難看嘛。

    看嬪位的沒一個人接話，她只好背過手拉后面的人示意。

    站在她身后的馬貴人不得不接話，硬著皮說：“博爾吉特庶妃，榮嬪娘娘高你兩級，你這樣說話，是無視尊卑。按規(guī)矩是要罰的?！闭f完，扭臉看向上位。

    佟寶珠笑呵呵道：“博爾吉特庶妃是蒙古人，漢話說得還不利索呢，不能一下子對她要求太高。皇上都說了滿蒙一家親，以后我們慢慢教她。但罰還是要罰的，回去抄三遍《女德》，抄完交給榮嬪檢查?！?/br>
    博爾吉特氏好不容易出來一次，萬一攻擊她的人多，嚇著她可就不好了，沒等其他人再說話，佟寶珠立即又說：“沒事，就都散了吧。本宮有些頭痛，去里面歇會兒?！?/br>
    待眾小主們走后，佟寶珠照著她的記事本，抄了近十天內(nèi)，易受孕的小主名單，交給了冬草。

    等到傍晚也沒等到康熙回信。

    次日清早，敬事房找她蓋印時，才知道康熙又翻了博爾吉特氏的牌子，而且還是臨幸。

    接下來的八日，康熙每晚都翻牌，但翻的不是她抄送的名字。從先后順序上來看，好像是故意避開似的。

    這十日里，康熙來過一次承乾宮。像以前那樣，在正殿里站了片刻，說了幾句日常問候的話，便走了。

    反倒是每日午后都去淑妃的儲秀宮。來承乾宮里問安的小主們?nèi)諠u減少，儲秀宮越來越熱鬧。

    “娘娘不用理她們，要走的人終是留不住。人少了，正好清靜。就淑妃那樣兒的，怎么有實力爭過娘娘。一時間熱鬧罷了?！辈枬厥铣灾终f。自從承了寵之后，她是每日都來。

    帶著她做的各式糕點。

    佟寶珠不太愛吃點心，博爾濟特氏帶的東西，基本被她自己吃了。用她的話說，在承乾宮里吃著，比在自己的住處吃著香。

    “從乾清宮到儲秀宮，只有那一條路。你有這閑功夫，不如想想怎么在路上與皇上偶遇?！辟氈樾Φ溃耙嘁娒娌庞懈星?。沒孩子之前，要仰仗皇上的寵愛生活?！?/br>
    博爾濟特氏撇撇嘴：“娘娘怎么不去偶遇？”

    佟寶珠：“因為本宮是貴妃娘娘，掌著六宮之權(quán)，不需要皇上的寵愛一樣過得很好。你呢？只是個庶妃。你自己算算，這后宮里有多少人能踩在你頭上?！?/br>
    博爾濟特氏嘿嘿笑：“妾覺得討好皇上，還不如討好貴妃娘娘得的好處多呢。娘娘，您不知道皇上有可笑，他居然跟妾說什么紫禁城以后就是妾的家。哄小孩子去吧，鬼才會信他的話。是我的家，就讓我出入自由啊。不自由算是什么家！”

    佟寶珠：“……”小姑娘不好哄啊。

    十月二十七，午后飄起了雪花。佟寶珠剛吩咐人去御膳房領(lǐng)食材，準(zhǔn)備晚上吃火鍋。

    俞太醫(yī)頂風(fēng)冒雪的來了。

    “娘娘，穿痘衣的孩子，昨天開始出痘了，病情可控?！笔┝税菀姸Y后，就迫不及待地說。

    “恭喜俞太醫(yī)。”

    俞太醫(yī)又急急地說：“皇上很重視種痘，每兩日便著人問詢情況。臣今天入宮，向皇上稟告種痘詳情，順便再次來謝娘娘指點。娘娘沒別的事，臣這就告退。回去仔細觀察出痘?！?/br>
    佟寶珠問：“穿了幾日痘衣？”

    “兩日。”

    “下次試一下穿三日的效果。另外本宮說的往鼻子塞的辦法，也試試?！?/br>
    送走俞太醫(yī)，壽康宮里的田嬤嬤來了。說是下雪了，太后晚上想吃火鍋，貴妃娘娘若是得閑，去壽康宮一起用晚膳。

    “本宮忙完手邊的事就去?！?/br>
    將近傍晚的時候，佟寶珠帶著容嬤嬤和兩名提食材的小太監(jiān)去了壽康宮。

    “怎么還帶著東西來呀？”太后歡喜地說，“還怕在本宮這里吃不飽嗎？”

    “兒媳帶的有好東西，今晚皇額娘娘嘗嘗?！?/br>
    “別賣關(guān)子，趕快說都帶了什么？”太后為了拉近和佟寶珠的距離，刻意用隨便的語氣說話。

    “牛百葉，鴨腸還有番薯，別看這些東西上不了臺面，吃火鍋最好了?！?/br>
    在吃的方面，太后對佟寶珠比較信賴。她說好吃，肯定是好吃。

    “現(xiàn)在就支鍋子。天冷，咱要辣湯?！?/br>
    “兒媳帶的有烏雞片，菌湯下鍋最好?；暑~娘，咱們支兩個鍋子吧，同時吃兩個口味?！?/br>
    鍋子支在了偏廳里。

    “牛百葉和鴨腸居然這么好吃，脆爽可口；烏雞片比燉湯好吃多了，涮過烏雞的菌湯味兒也鮮美。本宮以前吃鍋，主要吃牛羊rou、魚蝦和rou丸子，再就是一些素食。生生的錯過了這么多好吃的?！?/br>
    太后感嘆之后，吩咐宮女：“往乾清宮跑一趟，問問皇帝用過膳沒。若是沒有，來這兒一起吃鍋子?！?/br>
    以往太后那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是直接往乾清宮里送。邀請皇帝上門，這還是頭一回。

    康熙問：“都誰在那里？”

    “回萬歲爺?shù)脑挘F妃娘娘在?！皩m女實話實說。

    “你先回去，跟皇額娘說，朕一會兒就到。”

    康熙洗了把臉，換了身衣服才去。雪下大了，地上積了三指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響。

    沒有風(fēng)，并不是很冷。

    康熙坐在龍輦上，看著周圍白茫茫的一切，心中莫名空蕩蕩的。

    據(jù)說他出生那天，就是那年的第一場雪，雪下得很大。屋里的炭火不足，是佟家人使了路子，從外面往宮里送的炭。

    那時候先帝獨寵皇貴妃董鄂氏，連皇后都沒放在眼里，莫要說一個庶妃了。

    他四歲那年，董鄂氏誕下皇四子，先帝祭告天地，接受群臣朝賀?？吹剿臅r候，捏著他的右臉蛋，問：“這是誰家的孩子，這么可愛?！?/br>
    他說：“皇阿瑪，兒子皇三子玄燁?！?/br>
    先帝笑：“這么大了?！狈路鸩徽J(rèn)得兒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后來董鄂氏崩世，太皇太后和嬪妃們都松了氣。盼望著，先帝能把目光往別處看看。誰知，先帝悲痛萬分，皇位都不要了。

    他當(dāng)上了皇帝。

    他以為，當(dāng)上了皇帝就可以主宰一切。哪里料到，比原來更不自由。太皇太后對他嚴(yán)加看護，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分列得清清楚楚。

    其中一項是，一個月只準(zhǔn)他額娘探望他一次，還是在五步之外。

    他開始盼著長大，自己的事自己可以做主。還沒盼夠兩年呢，額娘永遠的離他而去。

    時光在忙碌中流逝，十五年過去了，圣母皇太后的模樣，在康熙的記憶里，越來越模糊。就記得溫溫婉婉的，像江南女子一樣的溫柔，跟他說話柔聲細語。

    ……有點像，景陽宮里有身孕的小答應(yīng)。唔，不是答應(yīng)了，前幾天剛封了她為貴人。

    她也是這幾天生。

    康熙邁步下龍輦時，才從沉沉的思緒里，回過來神。

    皇帝說了要來，太后和佟寶珠便不能再繼續(xù)吃。擱了筷子，立在門口等。

    見面，拜禮問安，落座。

    太后坐在北邊主位，康熙坐在東邊，佟寶珠在西邊稍下首的位置。

    八仙桌上的兩個鍋子，“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宮女開始往里面下菜。

    “先給皇帝盛半碗烏雞湯，里面放點小蔥花，香荽。”太后看向皇帝笑道，“這是貴妃的吃法，鍋底也是她調(diào)的。本宮吃著好，皇帝嘗嘗是否喜歡?！?/br>
    沒等康熙應(yīng)話，又說道：“牛百頁，鴨腸和番薯一定要吃。番薯這么吃，別具風(fēng)味?！?/br>
    康熙恭順地笑：“謝謝皇額娘，有什么好吃的就會想著兒子?！?/br>
    “開始用膳了，食不語啊?！碧罂戳搜圪氈?，又對著康熙笑道：“皇帝先吃牛百頁，這個不能煮太長時間?！?/br>
    佟寶珠看著母慈子孝的場面，感覺自己有些多余。默默地拿起筷子，吃自己的。

    有皇帝在，太后也沒有方才說話那么隨便，吃東西慢條斯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