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他們在思考的不是一回事。

    不過，不管怎么說，自己作為身處學(xué)校這個小社會之外的人，能做的事情也實在有限。

    我已經(jīng)盡量把能開導(dǎo)你的話都說了。房石陽明心想。那么接下來，你會選擇怎么做呢？順平君。

    神奈川縣立里櫻高等學(xué)校，今天的午間鈴聲也照常響起。

    吉野順平在學(xué)校沒有什么好到能一起吃飯的朋友，他一般會買了面包在座位上解決午飯，哪兒也不去。但今天鈴聲剛剛響起，他就和那些等不及要離開教室的學(xué)生們一樣，在第一時間出了門。

    他要擺脫現(xiàn)狀，可是在人群中行走的每一步都是如此艱難。

    周圍人的視線，或者說周圍人的存在本身，都令他渾身不自在，甚至有種想要消失，想要變成透明人的沖動。

    在這些人眼里，我是什么呢？

    被輕視，被霸凌，被視為空氣

    簡直，就像是螻蟻。

    不是。

    根本沒有什么他們眼中的螻蟻，其他人的眼睛只是反映出了我的樣子罷了。

    要是繼續(xù)這樣思考才是螻蟻的做法。

    我應(yīng)該責(zé)怪他們嗎？

    不，他們根本不知情。

    而且保護(hù)好自身，對某些人來說已經(jīng)需要拼盡全力

    我要為自己戰(zhàn)斗。

    順平低著頭走路，等走到人跡稀少的地方，才終于松了口氣，重新抬起頭。

    眼前的門上標(biāo)注著【化學(xué)準(zhǔn)備室】的牌子，不僅是化學(xué)課教室的一部分，也是化學(xué)部平時進(jìn)行社團(tuán)活動的地方。

    而他今天，就是約了這個社團(tuán)的某人見面。

    打擾了。他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另一只手緩緩?fù)崎_門。

    吉、吉野準(zhǔn)備室里空空蕩蕩，只站著一名戴眼鏡的棕發(fā)男生，在看到他的瞬間就急匆匆轉(zhuǎn)過視線，你找我來有什么事？西村他們把我的手機搶走了，無論他們做了什么我都沒辦法

    什么叫沒有辦法。

    哪怕你通過別的同學(xué)聯(lián)系我一聲。

    哪怕你把這件事告訴老師。

    說到底，就是怕我逃過一劫之后，西村他們會將欺負(fù)的對象轉(zhuǎn)到你身上而已。

    我不是來找你說這個的，佐藤同學(xué)。他平靜地叫了對方的姓氏，那件事我沒有怪你。

    這是實話。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你的行為我可以理解，但也僅僅是理解。順平心想。所以早在影像研究部被伊藤學(xué)長他們搶占，早在我第一次被打翻在地，而你和另一個人只會匆匆跑掉，為了保全自己還把這件事瞞下來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不會對你升起任何情感了。

    那你叫我過來，有什么事？佐藤看上去放心不少，但還是不敢正視他。

    如果我沒記錯，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加入化學(xué)部了吧？吉野順平問道，能借我一下儲物柜的鑰匙嗎？看在曾經(jīng)呆過一個社團(tuán)的份上。

    房石陽明正在用短信聊天，對象是昨天剛剛交換了手機號碼的芹澤千枝實。

    【為什么不用社交軟件？這樣一來一回也太累了。芹澤千枝實?！?/br>
    【我沒有注冊那種賬號，而且對我來說，短信和郵件的效率會更高一些?？傊F(xiàn)在，先麻煩你把你所知道的休水的情報發(fā)給我，大感謝！房石陽明。】

    千枝實那邊沒了動靜，可能是在編輯短信，也有可能是在工作，雖然對咒術(shù)師不怎么了解，但從他剛搬進(jìn)這棟住宅的那天所見，連學(xué)生都要和怪物打架的情況來看，實力不俗的千枝實肯定有更重的擔(dān)子。

    房石陽明等了大約一個小時才收到回信。

    【具體內(nèi)容已經(jīng)發(fā)送到你的郵箱里了，那么勤奮的小千枝實能得到怎樣的好處呢？芹澤千枝實?！?/br>
    【非常感謝，下次我會請千枝實老師聽我傾情演唱的佛舍利搖滾。房石陽明?！?/br>
    【誰要那種東西啦（笑）。芹澤千枝實?！?/br>
    我可是認(rèn)真的，是你自己不懂欣賞。房石陽明心里想著，打開了自己的郵箱，果然看見了一條新內(nèi)容。

    除了留在休水重建村子力求與外界接軌的部分人，以及繼續(xù)上學(xué)的幾個年輕人之外，其他人都離開了。

    織部義次在工作，織部泰長在讀大學(xué)，能里清之介在將上藤良長者們的陰謀以及申奈信仰相關(guān)的資料整理發(fā)表后，去市里做醫(yī)生還搞了樂隊。

    真是不得了。他一條條看過去，最后將視線放在其中一個人的名字上，回末李花子經(jīng)由安排回歸社會，目前在東京郊區(qū)的y大樓的店里打工咦？

    東京郊區(qū)的y大樓，這個名字有點熟悉。

    剛來這邊的時候，在東京郊區(qū)遇到怪物的那棟廢棄大樓好像就是這個名字唉，這都是什么事啊。

    雖然在當(dāng)時看到那個蜘蛛一樣的怪物后，心里就已經(jīng)有了預(yù)感。

    房石陽明思考一會兒，放下手機，嘴角是壓抑不住的笑。

    里櫻高校，化學(xué)部。

    不行！要是被老師或者前輩知道了，我肯定就在這里待不下去了

    我不會讓人知道是你給我的，面對死活不肯松口的佐藤，吉野順平微微皺起眉，你只要把鑰匙借給我，然后當(dāng)作是被我偷的都行你不是也想擺脫西村他們嗎？

    不行，不行不行，他好不容易在這里組建了新的社會關(guān)系，一點風(fēng)險都不想接受，于是連聲拒絕，我不干，我，我又不欠你

    他說到這里，有些心虛，聲音低了下去。

    吉野順平覺得很失望。

    他要拿的不是什么濃酸之類的危險試劑，只是一種氣味很大的東西罷了，傷害性本身很低，或者說幾乎沒有，過上兩三天味道也能自行消散。

    不過被涂上之后，起碼兩三天之內(nèi)，是沒人會想接近的。

    說到底自己只是想讓西村他們長點教訓(xùn)。

    我知道你過得也不怎么樣，吉野問他，被呼來喝去當(dāng)成小弟，滋味肯定不好受。

    既然你知道，就別托我下水啊。佐藤責(zé)備地看向他。

    明明你連手機、簽字都可以送給西村他們，幫他們找我麻煩，為什么對于我卻連視而不見都做不到？黑發(fā)少年漆黑的眼睛看著他，說起來，用社團(tuán)申請書的簽字來引我過來的主意，不像是西村他們自己能想出來的。

    那幾個家伙，只會直來直去地把他亂揍一通，從來沒搞過這么曲折的點子。

    原來是這么回事。

    那個主意，是你出的？

    佐藤像是受不了一般搖著頭：所以說不要把我扯進(jìn)來?。?/br>
    「唰」地一聲，門開了。

    在討論什么呢？

    一道輕盈好聽的女聲打斷了兩人的交談，出現(xiàn)在門口的是一名戴著蝴蝶發(fā)飾，有著深紫色眼瞳的少女。

    她在看到門里面對峙的佐藤和吉野順平后，彎了彎好看的眉眼：吉野君今天是來化學(xué)部做客嗎？下次可以提前跟我說一聲的。

    古、古咲（koshou）前輩？佐藤愣在原地。

    化學(xué)部部長，三年級的古咲忍，比兩人大一屆，年紀(jì)輕輕就已經(jīng)獲得過很多次與生物相關(guān)大賽的獎項，甚至上過當(dāng)?shù)氐膱蠹垺?/br>
    過幾天市里會來人參觀，老師拜托我檢查一下儀器。忍解答著佐藤的疑惑，翩翩然走進(jìn)化學(xué)準(zhǔn)備室，佐藤君想要幫忙嗎？沒時間的話，現(xiàn)在離開也可以。

    我，我會幫

    那就先謝謝你啦。然后吉野君，少女點了在場另一個人的名字，剛才在外面稍微聽到了幾句話，具體的我就不多問了，總之，有什么我能幫到你的？

    吉野順平眨了眨眼。

    比起別的，他現(xiàn)在心里更多的是疑惑。

    為什么只是遠(yuǎn)遠(yuǎn)見過幾面，連招呼都沒打過的古咲忍前輩，會知道我的名字？

    甘露寺跟我提起過你，說你是個好人，還介紹了新顧客去她們家的點心店。似乎看出吉野順平的心思，忍說道，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所以我對吉野君的印象也很好喔。

    雖然心里清楚這只是客套話，但還是讓吉野順平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朋友？我嗎？

    而一旁的佐藤已經(jīng)震驚到下巴快掉地上了。

    我想借用一下這里的東西

    在鼓起勇氣后，順平說出了自己此行的理由，他將自己的打算和目的都說了出來，雖然要做的事情不那么光彩，但他還是想盡量堂堂正正，起碼不要被可能會被自己連累的對象說謊。

    原來如此，甘露寺說得沒錯，忍心想，吉野順平真的是個好孩子，也就是說，吉野君想要救自己是嗎？

    救自己

    是的。

    那么，我直接把東西給你是不行的。

    我明白了。

    順平并沒有抱怨什么，從始至終也沒有訴過苦。

    眼前的前輩和自己沒有半點關(guān)系，不能因為自己的不幸就去道德綁架她。

    我話還沒說完哦，眼見吉野順平有告辭的意思，忍叫住他，雖然不能直接給你，但我可以教你怎么使用這些儀器，怎么弄出你想要的東西既然是自救，還是用自己的力量比較好吧。

    吉野順平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向著忍鞠了一躬。

    是我欠考慮了，非常感謝！

    那天一直到放學(xué)，吉野順平都沒有繼續(xù)上課，而是泡在化學(xué)部，在忍的指導(dǎo)下一點點做出自己要用來對付西村他們的東西。

    最后的半成品需要靜置一段時間，于是順平和忍約好過兩天再來。

    他離開之后，忍一邊戴著手套檢查儀器，一邊對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佐藤道：雖然以我的立場說這句話有點多余，但是佐藤君還是盡快去道歉比較好。

    一開始不過是膽子小了一點，之后逐漸放低自己的底線，總有一天，人就會變成倀鬼。她面上依舊是溫暖的笑，我可不希望自己的部員變成那樣。

    佐藤低下頭去，鏡片后的眼里第一次流露出后悔的情緒。

    總覺得古咲前輩有時候比老師還要可靠。他低聲說著。

    是想說我顯老嗎？

    ??？不不！絕對不是那個意思！

    哈哈，開個玩笑，我當(dāng)然知道自己很年輕。做完善后工作，忍摘下手套，喃喃自語一般地道，就算是上輩子也沒有越過19歲的坎。

    您說了什么嗎？佐藤沒有聽清。

    只是自言自語罷了。

    她打開窗戶通風(fēng)，看著外面cao場上參加各種社團(tuán)活動的學(xué)生，雙眸滿是柔和的色彩。

    眼前并不是嶄新的世界，或者幸福美好的天堂。

    只是普通的風(fēng)景。

    那么接下來關(guān)窗鎖門的事情就拜托佐藤君，鑰匙交給指導(dǎo)老師就好，我有點事就先走了。

    今天jiejie放假，會從大學(xué)回來，她可不想錯過一家人一起吃飯的機會。

    畢竟，這是曾經(jīng)在夢中都難以祈求的幸福。

    第13章

    火光吞噬著永無寧日的嘶吼。

    我在哪？為什么世間人們都享受著幸福，我們卻被困住。這里是什么地方？我不屬于這里，為何不幸的事情總是發(fā)生在我身上??！

    安靜些。

    地獄中所有人共享著同一個意識。安靜些，放過我，讓我獨處求求你了給我片刻的安寧

    天神大人啊，為何要拋棄我？

    【真可憐?！?/br>
    【想離開這里嗎？我可以幫你。】

    我想回家。我不需要。我人生在世難道是為了這個嗎？為了眼前的這一切！？

    【我還可以給你無人能敵的實力，許諾你一個被惡鬼統(tǒng)治的世界，而你只需要「」】

    軟弱無能之輩，那些惡鬼的呢喃、與我無關(guān)。我不需要這些。求求你讓我安靜。滾開。難道沒有人能聽見嗎？

    【從集體意識中分辨出你的個人意志還真是困難不過，居然對權(quán)利和實力都無動于衷？你倒是挺有意思那換成這樣如何？】

    【我將賦予你生命的意義，賦予你活下去的理由。】

    「砰！」

    正在循循善誘的什么東西被擊了個粉碎。

    黑發(fā)的武士站在地獄里，怒視著那東西四散的殘片，隨后，被無盡痛苦呢喃聲所充斥的腦內(nèi)劃過某個存在的一絲陰冷竊笑。

    【你遲早會明白自己根本沒得選的?！?/br>
    人狼很快就被新的熱點事件取代，短短幾天，論壇上熱門的帖子就換了一波又一波，似乎沒有什么留下痕跡，但只要肯查，還是能找到不少東西。

    一切都有著記錄。

    不過也正因為此，有時候會產(chǎn)生一種感覺找不到的秘密反而有著更廣闊的寬度，倒是那些被記錄下來，被說出口的東西，顯得像是這個世界在變小。

    不知不覺間一點點縮小著，最終留不下半點虛假存在的余地，變得索然無趣。

    大概就是所謂的，人類的頭腦比海更深吧

    房石陽明坐在電腦桌前，打出幾個關(guān)鍵詞，尋找著某個百年前發(fā)生的秘密。

    [產(chǎn)屋敷戰(zhàn)國時期繼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