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析這次開了輛很低調(diào)的黑色轎車，百來萬，胡楊坐在后排，嫌棄地敲了敲車窗。副駕駛的門開車，林以檸彎腰坐進(jìn)來，就聽胡楊問，「析哥，你不是新提了輛gemera？開那個?！?/br>
    晏析靠在椅子里，單手把著方向盤，「送人了。」

    說得云淡風(fēng)輕。

    「送人？」胡楊探過腦袋，一臉驚訝，「這車你不是等了小半年，怎么就突然送人了？送誰了？」

    晏析看了眼身側(cè)的林以檸，「系安全帶。」

    他發(fā)動車子，才又回答胡楊的話：「她說喜歡，我就送了。」

    胡楊：「草！我也喜歡，你能不能也送我一輛！」

    桑鵲扯著胡楊的衣服把他拉坐下，「你能安靜會兒不？」

    她給胡楊使了個眼神，示意他林以檸的情緒還不太好，讓他不要像個二愣子一樣，凈問些有的沒的。

    車子發(fā)動，狹小的空間里坐了四個人，可誰都不說話，車內(nèi)安靜得落針可聞。

    林以檸吸吸鼻子，伸手去摸包里的紙巾，卻摸到一個yingying的東西。

    她捏出來，小小的一個，扁平狀，盾牌模樣。

    這是……什么東西？

    后排，胡楊眼尖地看到了林以檸手里的車鑰匙，「草！」

    gemera的車鑰匙！

    析哥居然把她送給了林以檸！

    *

    車子開了大半程，桑鵲接了個電話，「好，我知道了，嗯?！?/br>
    掛斷電話，桑鵲湊過來，「許菁道歉了?！?/br>
    她看向林以檸，「檸檸……你要不要看看？」

    林以檸輕嗯了聲，看著手機(jī)，躊躇了半晌，才骨氣勇氣，按亮屏幕。

    京大的校內(nèi)論壇首頁有了新帖，被管理員加紅。

    #我是京市美院的許菁，在此鄭重向林以檸同學(xué)道歉#

    帖子里是一小段視頻，許菁本人出鏡。

    「很抱歉以這樣的方式和京大的同學(xué)見面，關(guān)于今天凌晨的熱帖，是我雇了私家偵探，偷拍了照片，又找黑客攻擊了京大的校園網(wǎng)，發(fā)帖引導(dǎo)評論，網(wǎng)暴林以檸。對林以檸同學(xué)造成的傷害，我深感愧疚，在此鄭重道歉?！?/br>
    「此外，我和晏析也確實從未交往過，所以也不存在林以檸插足我們感情的問題，所有的言論都是我一個人編造的，真的……很抱歉，傷害到了無辜的人……」

    一分鐘的道歉視頻，說到最后，許菁自己先泣不成聲，慘兮兮的說自己不是故意的。

    可眼淚不會換來同情和諒解。

    1l：【光道歉有個屁用，進(jìn)局子吧！】

    2l：【真的是又蠢又壞】

    3l：【之前那個熱帖我看了，里面罵的特別難聽，我當(dāng)時還在疑惑，咱好歹也是知名高校，咋都這么沒素質(zhì)，現(xiàn)在懂了，是這個丑女人顧的水軍。我了個大草！我不要素質(zhì)了，我要罵死這個女的！】

    ……

    22l：【心疼無辜的小jiejie，美女貼貼~】

    23l：【這是什么白蓮花發(fā)言，故意編造謊言污蔑別人，居然還說自己不是故意的？】

    24l：【網(wǎng)絡(luò)不是法外之地，禁止網(wǎng)暴，人人有責(zé)！】

    ……

    35l：【講真，京大這紙糊的校園網(wǎng)，也該長長心了】

    ……

    評論沒翻完，林以檸垂著眼，終于還是沒忍住，一顆眼淚直直砸在了屏幕上。

    這一天心情起起落落，似乎在這一刻才真正釋懷。

    身側(cè)，晏析抬手，在她的發(fā)頂上輕揉了下。

    他沒說話，林以檸卻懂了。

    片刻，車子抵達(dá)目的地，是京市西郊的一處私人莊園，孫非遙已經(jīng)等在那里。

    桑鵲和胡楊識趣的先下了車，晏析給林以檸解開安全帶，抬眼看她，「過生日，可不能哭鼻子?！?/br>
    林以檸這會兒的情緒已經(jīng)好了很多，點點頭，「我知道?！?/br>
    「走了，小壽星?！?/br>
    私人莊園的風(fēng)格偏向江南園林，草木蔥蘢，十步一橋，清碧池水里倒映著赤金的夕陽，偶有探頭的錦鯉，攪亂了一輪傾暉。

    林以檸抬頭，視線越過大如碗盞的玉蘭花，看到了遠(yuǎn)處淺藍(lán)色的光環(huán)，是西郊游樂園的摩天輪。

    林以檸對這段的記憶，僅有論壇里的那幾張照片，她很想知道，當(dāng)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身后，晏析微微附身，下頜幾乎要貼到林以檸的肩線。

    他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在看什么？」

    沉而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林以檸回神，余光里是男人高挺的鼻梁，她下意識后退了小半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晏析直起身，視線壓在林以檸身上，又掀起眼皮望了眼暮色里熠熠有光的巨型摩天輪，唇角倏而一勾，「哦——」

    林以檸看向他，不自覺地緊張。

    「我知道了?！龟涛鲅壑袔Γ改阍凇梦锼既?。」

    *

    私人莊園的主人姓溫，日常負(fù)責(zé)打理的人叫「老周」。得了晏析的囑咐，老周早早就請了地道蘇幫菜的廚子，眼下梨木桌上剛剛上了兩道甜品，一盅桂花酒釀湯圓，一碟小點心，依次擺放了百果蜜糕、松子黃千糕、棗泥拉糕和海棠糕。

    晏析站在一旁和老周寒暄。

    「辛苦周哥了?！?/br>
    「不敢當(dāng)，您吩咐的事，自然要辦好?！?/br>
    「多謝，幫我和溫總帶聲好?！?/br>
    「沒問題。」

    林以檸已經(jīng)被桑鵲拉著坐下，慫恿她趕快嘗嘗，是不是家鄉(xiāng)的味道。

    林以檸舀了一小勺桂花酒釀，清甜的花香在唇齒間溢開，用料上乘，口味也自然更精致。

    晏析在她身邊坐下，見她吃得平靜。

    「不喜歡？」

    「喜歡。只是……」林以檸頓了下，想起洄水鎮(zhèn)老婆婆的小攤車。

    「我以前在洄水鎮(zhèn)常吃，兩塊錢一碗，味道沒有這個好，卻……」她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總覺得這過分精致的口感，反倒失了食物本身的韻味。

    晏析大約猜到她是想家了，將瓷白的小碟又往林以檸面前推了推，「那再嘗嘗這個?！?/br>
    他微頓，又輕聲補(bǔ)了句：「有機(jī)會，一起去嘗嘗你說的酒釀。」

    一起去。

    這樣親昵的字眼落入耳中，林以檸心尖一跳。

    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她現(xiàn)在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身側(cè)這個人不久前，在論壇上公開表態(tài)，說在追她。

    林以檸放在桌下的手蜷起，告誡自己，這不過是一套類似公關(guān)的說辭。

    不要多想，不能認(rèn)真。

    一頓晚飯吃完已經(jīng)接近九點，桑鵲推來了蛋糕車，三層的粉色翻糖蛋糕，最頂上的正中間，站著一個小小的芭蕾舞女孩，白紗裙揚(yáng)起，阿拉貝斯克的經(jīng)典舞姿。

    胡楊一愣，脫口而出問道：「為啥是芭蕾舞啊？」

    話落，卻被桑鵲用手肘撞了下。

    林以檸的目光也投向那個小小的芭蕾舞女孩，做工精致，幾乎連眼睫都能數(shù)的一清二楚。

    她看到了女孩發(fā)頂上的發(fā)圈——金色的小月亮。

    桑鵲幾個人幫忙插蠟燭，胡楊邊插邊數(shù)，「15、16、17、18——」

    「可以了?！龟涛鲋棺×撕鷹罾^續(xù)插蠟燭的動作，「就十八根?！?/br>
    胡楊撓頭，「以檸meimei不是二十歲生日么……」

    「傻子，你閉嘴吧?！股ｙo嫌棄地開口，「女人至死是少女，懂不懂？」

    胡楊：「……」

    晏析從褲包里摸出打火機(jī)，是他常用的那一只。

    「噠」的一聲，藍(lán)色的火焰竄起，點點燭光圍繞著芭蕾舞女孩漸次亮起。

    溫軟的光照亮女孩所在的方寸天地，閉環(huán)形成的一瞬，黑暗被徹底驅(qū)散，只余暖黃的明亮。

    林以檸恍然想起除夕的那晚，晏析說：林以檸再也不會怕黑了。

    今晚，他似乎又用另一種方式，幫她驅(qū)散了黑暗和災(zāi)厄。

    「許愿吧，小壽星?！?/br>
    晏析的聲音打斷了林以檸的思緒，她閉上眼，纖長的眼睫合在一處。

    她的愿望有點多。

    關(guān)于外婆，關(guān)于林橋，關(guān)于梁琴，關(guān)于陸晶晶……

    輪到她自己的時候，林以檸頓了頓，只在心中默念：希望她喜歡的人可以健康平安，一生順?biāo)臁?/br>
    燭光映著女孩子凝白的臉，皎若明月，溫軟更甚熠熠燭火。

    「生日快樂！」

    蠟燭吹滅的一瞬，所有人齊齊開口，林以檸彎起唇，露出了今晚最開心的一個笑容。

    老周走過來，在晏析耳邊低語，「都準(zhǔn)備好了，現(xiàn)在就開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