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張了張嘴，又合上，又忍不住張嘴問：“老太太，您是玉兒的外祖母，您出面與姑爺說一說，總好成的。如今林家勢大，與我們賈家也大有助力，先前姑爺?shù)睦^室我們賈家沒參與其中，如今黛玉的婚事總不好就這么悄無聲息的罷休……”

    賈母睜開眼睛，臉上褶子動都不動一下：“正是林家勢大，指望他們以后照拂一二，才不能再去求親了。”

    王夫人不懂：“做了姻親才好照拂，兩家如今情分越發(fā)淡了，以后還怎么指望人家呢？”

    瞧著這個不成器的兒媳婦，賈母心里嘆息一聲，不由得想起當(dāng)年給賈政迎娶媳婦時自己的考慮，只覺得是次子之妻無甚大礙，又想借助王家的權(quán)勢，誰知道這個兒媳婦腦子不好人貪婪，掌家管的一塌糊涂吧，人又惡毒好陷害別人。

    但事已至此她還要耐心教導(dǎo)兒媳：“這次提親總歸是我們高攀了，但林家不允算是欠了我們一個人情，下回我們賈家有什么要緊事要他們幫助的，有這遭由頭在前，林家也不好太過回絕。”

    王夫人還是不懂：“我家如何高攀？要不是林家如今蒸蒸日上，大家又是親戚，我是提也不想提的。黛玉那身子骨，難道林家還指望著她配個才貌仙郎？”

    唉，蠢笨如斯，又自大輕狂。賈母耐住性子：“林家姑爺是從二品，眼看著就要升官，皇上又正春秋鼎盛，他進(jìn)士出身簡在帝心，便是五十歲之前入內(nèi)閣當(dāng)個一品的大學(xué)士都使得。這樣的人家，便是配個郡王乃至入宮為妃都使得，我家怎么不算高攀？”

    王家不怎么注重對女兒家讀書的培育，是以王夫人不太懂朝堂形勢，可她還有一大片歪理：“家里老爺雖然只是個四品官，可咱家祖上是立下漢馬功勞的，何況宮里還有貴妃娘娘撐著，外頭大員固然受榮寵，可哪里有枕邊人說話便宜？”

    賈母幾近要被這媳婦給氣死：“既然說起貴妃，貴妃娘娘在前朝能有什么援手？她王家舅舅雖然官位顯赫，可是是鎮(zhèn)守邊關(guān)的武官，能得什么助力？真有什么事有個姑父撐著總不至于反了天堂去?！?/br>
    說起宮里的貴妃，王夫人總算還有些慈母心腸，被賈母說了這么多林家的好處，她又燃起了希望：“那……老太太……當(dāng)真不再提親么？”

    賈母搖搖頭，再抬頭眼睛里已然全是堅毅：“不僅如此，你還要記住不能再去招惹林家，全按照親戚之禮禮貌待她，等以后有什么十萬火急之事才好上門求人家。 ”

    王夫人嗯了一聲，猶自有些不甘心。又問：“既然林家不允，寶玉也到了年紀(jì)，您看要不要給尋摸個別的人家？”

    賈母對此事倒上心：“林家本是上選，奈何姑爺不愿玉兒嫁進(jìn)來，第二瞧著好的，便是寶琴，誰知她又許了人家，只不過梅翰林家到如今也不來接寶琴，更不提婚事，莫非有推脫之意？既然梅家不愿結(jié)親，我家倒可以提親?！?/br>
    王夫人一聽就不樂意了，她從前一心跟薛家結(jié)親，可薛蟠處處不成器，還害得元春在皇上跟前失了面子，讓她心里對薛家猶豫了。而且就算跟薛家結(jié)親，也應(yīng)當(dāng)是與寶釵啊，怎么能與隔房的寶琴？當(dāng)即就道：“既老太太要與薛家結(jié)親，怎的不與寶釵？寶釵這孩子性情平和，為人周到，府里上下莫不贊她好的?！?/br>
    賈母心里如今只剩下失望，只說：“她從前與湘云好的一個人似的，怎的園子里出了事二話不說就丟下湘云自顧自的走了，這樣的媳婦娶進(jìn)來，若是賈家有了什么事，難保她不會自顧自的也走，今日之湘云莫不是明日之你？”

    王夫人不以為然，只當(dāng)賈母還計較著寶釵給湘云沒臉的事情，畢竟賈母是史家出嫁的姑太太，偏心娘家外甥孫女也是有的。因而并不往心里去，嘴里只敷衍：“憑我們怎么看人呢，也越不過老太太去，您只管瞧著哪家好，我央了官媒上門提親便好?！?/br>
    賈母又問：“寶玉如今大了，總要知道些人事，你也安排好人才好。”

    王夫人皺眉：“前些日子正好走了些大丫鬟，如今寶玉房里的丫鬟倒不多，也不知道安排哪個?！?/br>
    賈母不語，她從前挑選了個美貌又伶俐的晴雯，結(jié)果被王夫人安插的襲人給擠兌去林家了，后來她又看可人那丫頭不錯，沒想到又被王夫人趕了出去，如今寶玉房里只剩下些呆呆笨笨的，實在不像個樣子。

    不過這是人家母子的事情，賈母如今年紀(jì)大了，精神不濟(jì)，越發(fā)懶怠管這些事情，只裝作不知：“橫豎你做主罷，最主要的是人好?！?/br>
    王夫人就猶猶豫豫：“從前有個襲人倒在屋里管事，可她辱沒了湘云，被您罰到莊子上去了……”

    她欲言又止不說下去，賈母果然接了話茬：“后來還不是寶玉鬧著不吃飯又將她接了進(jìn)來？既然這樣可見寶玉心里頭對她還有些憐惜，不如讓她侍奉了寶玉吧。”

    王夫人還有些猶豫：“怎么說她也沖撞過你，總不好明晃晃再做姨娘，能讓她做個三等丫鬟已經(jīng)是天大的體面了。”

    賈母揮揮手：“難道寶玉喜歡，他是個牛心左性的，若是貿(mào)然換了別人只怕又鬧事，便襲人罷?！?/br>
    說起寶玉的癡病，王夫人也不敢犯險，便點點頭將這人定下來。

    兩人的對話不知怎么也傳到了外面，只是傳到黛玉耳朵里的時候已經(jīng)變成了賈政有意將妙玉提親給寶玉，而王夫人有意將寶釵說給寶玉，兩人不歡而散最終誰也沒有如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