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新奇說法，林瑞文沒有見過賈寶玉，也沒有聽說過其為人，因而傻乎乎問：“兩位哥哥，這說的是誰？”

    傅云飛為人仗義，要是往常他定細(xì)細(xì)將寶玉姓甚名誰、家住何處一點一滴講給瑞文聽，可此時卻沒顧上講解，相反倒轉(zhuǎn)一下腦子：“思聰說的有理，我們并不知其人如何便憑借京中謠傳妄下定論，真是有失偏頗。而且就算謠傳是真，他憐惜女兒家處處以女孩為重卻也是個多情良善的，倒勝過那些紈绔子弟?！?/br>
    陳思聰?shù)靡庋笱蟮摹昂摺绷艘宦?，以示自己大度的接受了道歉，接著又說：“其二，我尋當(dāng)日侃侃而談女子，只是為其學(xué)問所傾倒，只想跟她探討一二，別說是女子，便是外面的先生里面我也甚少聽到那般標(biāo)新立異的立意，大大有助于我寫文章?！?/br>
    這話說的也有道理，傅云飛也不再責(zé)備他，他眼珠子一轉(zhuǎn)：“那日看見的女子除了林姑娘，還有白先生，難道是白先生所言？”

    “??？！”陳思聰大驚失色，白先生每次見他們雖然都不板著臉，但其人生就一股威嚴(yán)，言語間又處處考究他們學(xué)問，雖然為女子，卻嚴(yán)苛過學(xué)堂里的夫子，三個少年怕她怕得厲害，如果是她，可當(dāng)真不想與她探討一二。

    三個少年如此忐忑反復(fù)，便是飯也進(jìn)的不香了。卻不知道林大人會如何處置。

    林如海將此事按下不表，因著擔(dān)心父女之間不好談，他特意托付了白先生幫忙打聽。白先生起先詫異，待聽見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難得的一笑：“林大人放心，我定當(dāng)不辱使命?！?/br>
    白先生和黛玉朝夕相處，自然有機(jī)會在黛玉身邊出現(xiàn)，她找了個借口看看黛玉的小木鹿，發(fā)現(xiàn)其中并無機(jī)關(guān)，應(yīng)該不會私相傳授信件之余，再想一想傅云飛曾經(jīng)提到過家里有個年紀(jì)相仿的姐妹是黛玉的手帕交，想必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愛屋及烏罷了。

    因而她將此事報與林如海知道，林如海一想，兩個人只是平淡之交，若他這個做父親的貿(mào)貿(mào)然插手反而不美，因而只做不提。

    不過讓他吃驚的是過幾天，在書房里招來黛玉考問學(xué)問，裝作不經(jīng)意問那木鹿可好玩，黛玉居然興高采烈說托人捎給京城的傅家四小姐了。

    林如海當(dāng)時的表情過于古怪，黛玉又多解釋了一句：“女兒正好有信箋捎給京城的傅家jiejie，因而收拾了一包揚州土產(chǎn)，可都是穿的綢緞吃的點心之類，實在無趣得緊，又翻了翻這個小木鹿實在是可愛，不如拿來送給jiejie，讓她瞧一瞧京城中沒有的稀罕物件兒?！?/br>
    林如海哦了一聲，忍不住失笑，原來孩子們還小，往來都是嬉鬧的心思，自己卻有些小題大做。

    擔(dān)心的事情沒有發(fā)生，林如海卻在心里喟嘆一番，女兒畢竟不同于兒子，自己教養(yǎng)起來總有些不方便，若是妻子還在，哪里有這些波折，她定能察覺女兒的心事。

    黛玉瞧見林如海神色茫然，喊他幾次都沒有反應(yīng)，因而黯然問：“爹爹可是在想娘？”

    林如海勉強一笑：“沒有，是在想家里給賈府送的賀禮。”

    這黛玉都籌謀好了，自然出口應(yīng)答：“我們在京師如今有莊子有綢緞莊，因而我早就捎給他們一個禮單，寫明或是賀喜或是拜壽，分別應(yīng)該送什么禮?！?/br>
    林如海奇道：“但關(guān)系有親疏之別，禮物也隨之有輕重之分。京中人家無數(shù)，那邊管事如何判定哪家人家用什么禮呢？”

    黛玉笑嘻嘻：“這又得感謝晴雯，她搗鼓了一份書一樣厚的冊子出來，最前面寫明跟我們家有往來的人家，又根據(jù)他們與我們關(guān)系輕重寫了標(biāo)號。”

    這可不妥了，萬一冊子流傳出去怎么辦？被人知道你家送禮有輕重之別。這本是人情往來潛在的規(guī)則，誰家都有這么一本賬冊，只不過都在主婦心里，若是真寫出來，外人看見自然要跟你生分。

    黛玉猜到了林如海所想：“爹爹可是擔(dān)心冊子泄露？放心，那冊子上畫著親疏的代號，代號毫無規(guī)則而言，分為五種，分別是花朵、星星、月亮、圓圈和方塊，讓人就算偷去了冊子也摸不到頭腦。”

    “冊子里有經(jīng)有緯，經(jīng)線分列出五種代號，緯線分列出各種情形，或做壽、或娶親，不一而足，經(jīng)緯交匯之處便可以查出該送什么。”

    “如今大jiejie當(dāng)了德妃，這種情形當(dāng)屬升官之列，那邊自然會酌情增加一二送過去，有了這個冊子，以后再也不用我們往來寫信寄送的麻煩，也耽誤不了事情?！?/br>
    林如海嘖嘖稱奇：“晴雯這個孩子是個玲瓏心，又難得性子樂觀質(zhì)樸，真可憐投胎投成個奴仆?！?/br>
    他感慨一回，又想起一樁：“晴雯這法子用在案牘之事上倒可梳理清不少陳年舊弊，不知道可不可借用？”

    黛玉笑道：“那爹爹得問過晴雯，我可不能牛不喝水強摁頭?！彼@些天跟晴雯學(xué)了不少方言土話，正用著有趣。

    當(dāng)下喚來晴雯，說清楚原委后晴雯自然點頭稱是：“能幫上老爺自然是我有幸，哪里還要什么許不許呢。”

    林如海點點頭，難得是還不驕不躁，晴雯又說：“奴雖然不懂衙門里的事情，但從管家上可以猜到：有的人平庸、有的人聰穎，有的人憊懶，只恨不得趕緊草草做完手中的事情趕回家去，有的人卻盡職盡責(zé)，恨不得一天住在衙門里。”

    林如海點點頭，的確是這樣，衙門里的小吏什么樣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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