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yōu)槭裁磾嘟?？?/br>
    “我只能說，無花容不得一點殘缺和污垢。他是個追求完美的人?！?/br>
    南宮靈說得很隱晦。他立馬不說了。因為廚房里的身影慢慢走了出來。無花已做好了一道小菜。出家人慈悲為懷不肯殺生，能做的也止有素菜。

    無花端過來一碟桂花糯米藕。

    菜品即人品。大師果然像南宮靈所說是個完美主義者。在他手下切出的藕片每片都厚度相當，連藕片當中的小孔也剜得大小相同。其實謝昀要是仔細去數(shù)，會發(fā)現(xiàn)每個小孔里邊塞著的糯米粒都是一樣多的。

    謝昀不太敢動筷。碰壞了精致的藝術(shù)品會不會辜負大師的心血？

    南宮靈則隨意夾起一塊送嘴里咀嚼。

    無花道：“你別光顧自己吃，也該招呼謝少俠用些。”

    南宮靈嬉笑：“大師自己做的菜，該自己請人吃?！?/br>
    無花不爭辯，也不夾菜，只禮貌地向謝昀做一個請的手勢。

    謝昀這才動筷。果然無花的廚藝天下一絕，糯米藕方才入口，外邊甜甜的藕殼就自動化成糖汁，浸透了齒間和牙齦。原本團成小塊的糯米隨著糖汁一并化開，不沾不黏，像稀粥一樣容易下咽。

    謝昀真是吃完一塊還圖第二塊。

    南宮靈已經(jīng)迅速吃到了第四塊。果然丐幫的叫花子吃起東西都是狼吞虎咽用搶的。

    南宮靈的筷子還待伸向第五塊，被無花用筷子打落。

    南宮靈反應過來：“失禮失禮，謝兄還沒吃到。”

    謝昀素來不愛跟人搶東西，更何況南宮靈認識無花在前。謝昀便放下筷子：“我吃了一塊，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蹦蠈m靈盛情相邀?？伤置鳚M臉寫的是自己也想吃。

    謝昀道：“好吃便是好吃，第二塊還是好吃。吃一塊就夠了?！?/br>
    南宮靈聽不懂謝昀說的是什么。

    “你繼續(xù)吃吧?！睙o花撤去攔著南宮靈的筷子，同謝昀道：“少俠頗通佛法?！?/br>
    “什么佛法道法的。生活常理而已。大師這么說可就著相了?！?/br>
    “本來無相，說說何妨?！?/br>
    兩人都笑了起來。

    謝昀走過很多鏢，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各行各業(yè)的黑話他都懂些，禪門斗機鋒的他也見識過?？陬^上斗不贏不要緊，最后只要跟著一起笑，對方就當你懂了。

    南宮靈實名羨慕：“謝兄和無花才是真的知己。這回你總肯給謝兄單獨做菜了吧?！?/br>
    無花仍舊沒有明確表示。拿來琴，盤腿坐下。一切都在曲里。

    不知哪里傳來喑啞的口哨聲。像被惡魔吻過嗓子的烏鴉飛過。

    美好的氣氛被破壞，南宮靈極其不爽，提了綠竹棒站起來：“哪個不長眼的來西湖撒野?！?/br>
    半遮面具的慕容小荻落在畫舫的桅桿上。

    南宮靈認得慕容小荻，抱拳：“原來是謝兄的朋友。請坐?！?/br>
    慕容小荻抱著手臂，指尖拈著吹響口哨的綠葉：“要我坐下來干什么？看出家人破戒？”

    “我們吃的是素菜?！蹦蠈m靈辯駁道，后來他才意識到恐怕說的不僅僅是葷戒那么簡單。

    謝昀趕緊打圓場：“南宮兄莫怪。我的朋友或許受了傷，不舒服。我該走了?！?/br>
    慕容小荻瞪他一眼：“我沒受什么傷?！?/br>
    “受這種傷的人一般都說自己沒受傷。好面子?！?/br>
    謝昀悄悄同南宮靈使個眼神。南宮靈又懂了。男人都好面子，不管是什么愛好的男人。

    無花依舊無話。他的手撫著琴弦。任憑南宮靈幾人如何吵鬧，他的琴音裊裊依舊。

    南宮靈識趣地不作挽留：“謝兄以后常聚啊。下回我們看無花作畫和泡茶?！?/br>
    “多謝南宮兄，多謝大師款待?！?/br>
    謝昀言畢就匆匆拉著慕容小荻離開。他有預感，要是再不拉慕容小荻跑路，慕容小荻指不定要說什么難聽的話。即便慕容小荻不說什么，萬一南宮靈說漏了嘴，把謝昀捏造的慕容小荻和一點紅的軼事爆出去，回去恐怕又得挨打了。

    心虛的謝昀拉著慕容小荻跑得賊快。

    慕容小荻看來心情好很多，嘴上不放過人：“我差點以為你給南宮靈策反了?！?/br>
    “喂，我可是你親弟弟，我做什么反你。”

    “那可保不準。世間有好多手足相殘之事。不是人人都有個罩著你的好大哥的?！?/br>
    慕容小荻一天要自夸三百六十五遍。

    謝昀打個哈欠：“大哥你別光顧著罩我，你查到什么了？”

    “收獲很大。杭州城第一香料師孫學圃，原本是個畫師。七年前不知為何雙目進毀，從此不能執(zhí)筆，半路轉(zhuǎn)行當?shù)南懔蠋??！?/br>
    謝昀還以為他查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孫學圃的事跡連路邊的乞丐都知道。孫學圃瞎眼以后突然嗅覺變得格外靈敏，從第一畫師變成了第一香料師。城里的人都嘖嘖稱奇，說什么老天爺關(guān)上一扇門定會打開另一扇門。

    慕容小荻接著道：“那我要是說他非但眼瞎，而且沒有嗅覺呢？”

    “荒唐，沒有嗅覺的人怎能當香料師?！?/br>
    謝昀看著慕容小荻自信的眼神，馬上就意會到孫學圃真的沒有嗅覺。慕容小荻定用了什么手段來測試過，他才這么說的。

    要是孫學圃沒有嗅覺，當初他斷定尸體上有楚留香的郁金香，很顯然就是空口誣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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