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至此，容暮頷首：“陛下忘了？微臣也曾任廷尉，管控過司法審判，如何審判問責(zé)，微臣也有自己的心得?！?/br>
    楚御衡已經(jīng)皺起眉：“可牢獄陰寒，阿暮你的身子耐不住?！?/br>
    容暮闔上案幾上的棋譜，挑眉忽笑：“陛下不讓微臣去……是擔(dān)心微臣誤了聞大人么？若陛下當真不想微臣去，那便算了?！?/br>
    男子尾音拖得極長，提到聞栗時，聲線里藏著不滿，亦或控訴的意味。

    楚御衡不語，聞栗的存在就是他的理虧之處。

    他想同容暮說他和聞栗已經(jīng)差不多斷干凈了，地牢是當真陰寒不適合他去，但容暮輕飄飄地一句“那便算了”讓楚御衡心弦一緊。

    迅速一瞥后，楚御衡就回到正常神色：“明日去吧，但朕要同阿暮你一起去?！?/br>
    “好?！?/br>
    容暮莞爾。

    *

    次日，牢獄。

    牢獄陰暗潮濕，許久不見光亮，空氣里都帶著濕漉漉的稠膩，楚御衡一行人還沒踏步進去，血腥之氣就溢了出來。

    楚御衡無聲皺緊了眉，卻瞧見身側(cè)的容暮面色淡然，茶褐色的雙目不辨喜惡，長身玉立，百般難描。

    看楚御衡停下腳步，還莫名在審視他，落后其一步的容暮偏一下頭，微挑眉梢：“陛下？”

    又見高大的男人收回視線，容暮忽就松懶沙啞的笑一聲：“陛下這是嫌這血氣重？”

    楚御衡搖搖頭。

    他并非會嫌棄里頭的血腥氣。

    只是容暮一席白衣，外頭還披著暖融融的狐絨大氅，毛絨蓬松地抵著男子喉結(jié)的地方，整個人干凈的如同初雪一般，楚御衡不喜地牢的陰暗骯臟，就像是會污了容暮一般。

    阿暮就該白凈至極，不染污跡……

    楚御衡壓下心湖泛起的漣漪：“走吧?！?/br>
    第26章 他曾受過

    容暮是沖著華淮音去的。

    小吏直接將人帶到華淮音牢前，寒寂的四方牢籠里，一個披頭散發(fā)的男子歪靠著冰冷的墻壁上，神色懨懨地閉著眼睛，此刻氣息奄奄。

    似乎不用用刑，下一瞬就會沒了氣息。

    而華淮音朦朧之間聽到聲響，當下慢悠悠地抬頭，見到是容暮和楚御衡，瞳目猛然擴大，想要起身的動作連帶起手腳鎖銬的沉重聲響，嘴里還在念叨著什么。

    容暮像是得到了血脈同族的召喚，心頭染上了一抹細微的疼麻，可還沒聽清華淮音在說些什么，聞栗就聞聲而來。

    聞栗這會兒相見，也不例外地帶著笑：“微臣參見陛下?！?/br>
    待起身后，聞栗見著容暮也在，側(cè)首打趣道：“難為丞相大人了，這么冷的天還來天牢走一遭?！?/br>
    楚御衡未料到這二人現(xiàn)在會碰面：“他就過來看看華淮音。”

    “可陛下不是說過這個案子交由微臣審查的么，丞相大人來了這是何意?！?/br>
    聞栗說話放肆，但楚御衡最先關(guān)切的卻是容暮的神色。

    見容暮神色而未變，楚御衡這才說道：“不過來看看，并非要插手你要查的案子。”

    聞栗的視線清掃這白衣的容暮，意味不明：“那便好?！?/br>
    印象中容暮每一次看到聞栗時，聞栗都是開懷笑著的。

    那笑無憂無語，就像自小被寵大的一般，直到現(xiàn)在聞栗身上還帶著鮮活的少年氣。

    聞栗的確是被寵愛著的那個。

    昨日容暮還聽楚綃宓說過聞栗的來歷，聞栗是敵國的小皇子，先在皇室中長大，后國破家亡以后流亡到灝京來投奔楚御衡，一入京就被圈到宮里了。

    因此楚綃宓說及聞栗的身世時，倍帶嘲諷。

    但容暮卻覺聞栗命好。

    在哪兒都有人寵著，落魄之際到了灝京還有楚御衡為他撐腰，可不就是個有福之人。

    二人還在聊著天牢里的案子，莫名被排除在外的容暮百般聊賴，時不時楚御衡也會問問他的意見，容暮淺笑應(yīng)下天子的話，一直并未多語。

    而楚御衡見容暮當真只看了華淮音那么一眼就轉(zhuǎn)身離開，便慢慢放下心來。

    先前他還懷疑容暮是否對華淮音有意，今日一見，華淮音破落模樣哪里得體，唯一干凈的那張臉也是普通樣貌。

    楚御衡愈發(fā)確定容暮即便再想尋新人，也不會去尋了華淮音。

    更何況容暮對天牢更感興趣，四處打量，眼里還閃著光，楚御衡只以為是他想起了先前任廷尉時的日子。

    來時二人，離開時倒是多了聞栗。

    天牢死氣沉沉，能關(guān)押在這里的多是罪大惡極之人，聞栗也不怕這陰冷的氛圍，走到血腥殘暴的刑具室的時候，還特意向二人展示了一番。

    “微臣先前只知陛下的疆土幅員遼闊，地大物博，卻不知這刑罰器具也奇巧異常?！甭劺踔钢鴫ι洗箲抑拈L鞭，也不害怕，“這是用生牛皮條穿尖利銅器擰制成的鞭子?！?/br>
    容暮看在眼里，原本溫和的笑意依舊噙在嘴邊，像是僵凝住了。

    等聞栗取下讓他試試的時候，容暮唇瓣緊抿退避幾步：“不用?！?/br>
    “他厭惡血氣”，容暮身旁的男人替他擋了出來，后來楚御衡倒是來了興致，像是得了什么好玩的玩意兒一般，接過鞭子拿在手上：“朕也是第一次見，這鞭子果然厲害，沉甸甸的?！?/br>
    “可不止看著厲害，行刑威力也不小，比普通鞭子更易撕裂肌膚，華淮音那腿就用了這個鞭子，現(xiàn)在血rou橫飛，估計再來幾下，就會按下認罪的文書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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