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芙窩在紫芫懷里，伸手環(huán)過他的腰，閉上眼。

    被窩很暖和，懷里的人更熱。隔著衣料和被褥，溫暖的布料觸感好像變成了意識的延伸。她吸了口氣，能聞到紫芫身上的她很熟悉的氣息。

    她覺得對不起紫芫。

    在經(jīng)歷了這么多以后，在他們好不容易在一起，他愿意和她許下承諾，帶著能夠長久地一起走下去的期望在安全區(qū)結(jié)合以后。許諾的時候千好萬好，仿佛永遠把對方放在第一位，永遠不分離。

    轉(zhuǎn)眼她就要回去了，回去賭命，一個不小心就把紫芫剛剛許下誓言的配偶扔在了那里。

    她感到了一種用虛假的未來和承諾偷走別人真心的愧疚感。

    可她認(rèn)為自己真正應(yīng)該去。

    紫芫對她來說很重要，和自己的生命一樣重要，如果不是更重要的話?？墒窃趧倓傄娮C過改變前后的命運之后，洛芙突然感到，確實會有些東西的價值比個體更高。

    她享受了那么多人差一步就犧牲一切，賭上性命換來的未來。在這樣和平的年代里，她免于悲劇的人生，收獲了家人和愛。那么相對應(yīng)的，當(dāng)這種未來需要她做些什么來維持的時候，她很難拒絕。

    如果說原本她還只是知道自己應(yīng)該做點什么而不太情愿的話，現(xiàn)在這里剩下的不情愿也得到了解決。在原本小說中死掉的那些人，每一個都比她有退縮的理由，每一個都比她有活下去才能維持的和這個世界更深的聯(lián)系。

    他們沒跑，那么多人面對滅世的命運和有形的敵人，不退縮也不逃避，萬眾一心拼盡一切也要干碎它。失敗沒有后悔，成功也沒有以此自居，只是想一想，洛芙也會被那樣的歷史中透出來的堅定和不屈所感染，當(dāng)她有這樣的機會和時刻，她也想做點什么。她自身有去做什么，去保護這種意志的成果和傳承的意愿。

    項玉把生存的希望給她是正確的，生命的希望應(yīng)該優(yōu)先給年輕人，這是傳承和寄托。洛芙也有道理回去救她，因為諸神不只是人，他們是真神，世界規(guī)則的穩(wěn)定器，行走的秩序，文明活著的柱石，是軍隊，是天平，是政府首腦，是終極武器，是人民心中意志匯聚的地方，也是見證過許多歷史，投身斗爭奉獻很多的英雄烈士。

    加上這些，她的存活的意義就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一個人個體所能代表的價值。一個人賭命去救甚至去換另一人不可取，但如果她換的是城市，是軍隊，是文明存續(xù)的根基，這不合理的部分就被補完了。

    她只是覺得對不起紫芫。

    紫芫不這樣覺得，他自己就干過這種事，非常理解，比洛芙自己還有奉獻精神。沒有那種他自己去做又不許洛芙做同一件事的道理，她不是他所有的物品。

    他把洛芙抱進懷里，有些用力，好像要把她融進自己身體里。

    “好?！彼f，伸手捋捋洛芙耳邊散亂的金色卷發(fā)，眼神珍惜，“想去就去吧，我知道你會這樣選擇。”

    他早就在準(zhǔn)備這一天，所以才那么著急恢復(fù)力量，請求白和自己切磋。但知道和期待是兩回事，在洛芙下定決心說出口之前，他仍然希望她不去面對和思索這件事，希望他們短暫相聚的二人時間可以延長一點，最好就在這種與世無爭的角落持續(xù)到永遠。

    但是……唉。哪有那種好事呢。他在心里嘆息，溫柔地摸了摸洛芙金色的秀發(fā)。

    她真柔軟，在他懷抱里乖巧柔順，很好抱。只是這樣抱著就能感到溫暖和快樂，哪怕這擁抱多持續(xù)一秒鐘，也是愉快而令人幸福的好事啊。

    “阿芫……我……”洛芙埋頭在他懷里，抱住他的手抓緊了他的袍子，

    “我會和你一起去?！弊宪救崧晫λf道，“你不應(yīng)該阻止我，你明白的?！?/br>
    她知道他說的對，閉上了眼：“……嗯?！?/br>
    紫芫摸摸她的頭發(fā)，低頭親親她的頭頂，嘆息似的笑了一下：“打算什么時候出發(fā)？”

    “再等等?！甭遘揭ба?，她哪里是真心迫不及待，不想現(xiàn)在這樣和紫芫在一起的日子持續(xù)下去，“再過……幾天。我父親快醒了……在他醒之前。”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還睡什么覺。她伸手去摸紫芫，被他翻身按在床上。烏云一樣的黑發(fā)垂下來，他低頭吻她。

    洛芙預(yù)料到這會是狂風(fēng)暴雨一樣的索取和放縱，但她不在乎。她伸手去摸紫芫，抱住他，主動迎合他。

    ……

    可惜人們說的吃干抹凈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吞食和結(jié)合。

    她想。

    如果人類會像蜘蛛和螳螂一樣吃配偶，如果這有可能。讓他在這里把她吃了也不錯。

    這樣就……這樣就……

    她的指甲狠狠抓在他背上，淚水從眼角滑落。

    ……就不用擔(dān)心生離死別了。

    紫芫低下頭，輕輕啄去了她眼角的淚珠。他伸出手，順著洛芙眼角的淚痕撫下去，拂過她的金發(fā)，握住她的手。

    “別哭?！彼f，安撫似的親親她的額頭。

    洛芙望著他，閉上眼，伸長手臂去摟他的脖子。她明白紫芫的意思，既然是快樂的事，就應(yīng)該珍惜，專心一點，不去想還沒發(fā)生的有可能發(fā)生也有可能不發(fā)生的壞事。

    他這么說，也這么做，親吻她的嘴唇仍然眷戀而溫柔，動作卻猛，幾乎稱得上是毫不留力。

    洛芙的思緒被他撞散了。

    她干脆也不再想，事已至此，不如暫時把煩惱拋到一邊去。

    ……

    春天過半，花開的很好的時候，洛芙和紫芫回到了紫金宮。

    他們找到白的時候，諸神的族長站在紫金宮的走廊，望著落地窗外抽條的樹木和花。

    央都也溫暖起來了，他是神域的主人，能感受到外面的風(fēng)輕柔和煦，帶著令人喜愛的泥土芬芳。

    過了一會，他側(cè)過身，看向了走到他旁邊的紫芫和洛芙，沖他們略微低了一下頭。

    “你還是回來了?！彼麑β遘秸f，神情平和，沒有對此發(fā)表評價和看法。

    “奧古斯都尊陛下說，當(dāng)我有資格回來的時候，命運的蜘蛛絲崩斷，那是真正意義上完全徹底的舊命運的離去。那時我會有感覺。”洛芙回望著他，目光不閃不避，“我看到了，改變之前和改變之后的命運，所以我回來了。”

    白了然地點點頭。

    洛芙伸出手，指尖是她當(dāng)時所見的盡可能多的信息畫面的匯聚整理，融匯了兩條命運走向的因果片段。她知道諸神在乎這個，從《日輪公主》那本小說開始。那么作為結(jié)束，她把它們打包給了白。

    白接了過去。

    他沉默了更長時間。

    然后略微低頭，微笑起來。

    “感謝你對我們工作的認(rèn)可。”他說，“嗯，如果是因為這個的話?！?/br>
    “也不全是?！甭遘桨逯?，表情麻木，伸手去拉紫芫的袖子，“主要是阿芫勸我做一個有大局觀勇于奉獻的好人。”

    白看起來心情非常好，微笑著，并不戳破。這會戴安尼奧正和魔國的軍務(wù)大臣一起邊聊邊走過來，他注視著精怪皇帝的繼承人走過來，也不說話。連帶著紫芫和注意到戴安尼奧的洛芙都用一種五味雜陳的眼光看著他。

    戴安尼奧直接給他們看麻了。

    他就是來串個門……遇見軍務(wù)大臣聊幾句，衣服沒有哪里不對勁啊？為什么突然這樣看他？

    他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自己妥善的裝束，又和‘你自己保重哈哈哈’表情跑路溜溜球的軍務(wù)大臣發(fā)射了一個疑惑的眼神?？傊€是先微笑，妥善體面地和洛芙打招呼：“您好，洛芙，又見面了。紫芫，你康復(fù)的不錯?！鍪裁词铝藛?？”

    “沒什么，戴安?！卑滋媛遘交卮?，“下午好，我突然感到最近對你缺乏關(guān)懷，你需要心理咨詢師的幫助嗎？”

    戴安尼奧：“？？？？？？”

    缺乏關(guān)懷和心理咨詢師有什么關(guān)系？心理咨詢師就能關(guān)懷？

    而且他并沒有缺乏關(guān)懷？最近他是跑出來玩的時間多，但是沒有那么多吧？他不孤寡啊？

    族長為什么和這兩個人同流合污，還一起罵他是神經(jīng)??？？

    “不用了，謝謝？”他滿頭問號。

    “他挺好的。”白對洛芙說道。

    戴安尼奧：“……？”你們倆又達成了什么協(xié)議？在這里暗示來暗示去，說些什么和我有關(guān)的sao東西？

    疑惑的視線投向紫芫，他非常困惑地精神暗示：他們怎么回事？

    紫芫也笑起來，覺得最好還是不在這里解釋。

    ……

    最后還是紫芫把滿頭困惑大包的戴安尼奧哄走了。

    戴安尼奧也不傻，好歹也是傳奇階的繼承人，上了心使出許多法子探究到底是個什么事。后來紫芫一想這事也不是機密，早晚他得知道，干脆告訴他得了，就和他一起走到隔壁的隔壁的空房間進去了。還回手把門給關(guān)了。

    洛芙也不知道接下來那里該上演虐身虐心前世今生苦情大戲還是‘我的另一輩子不可能這么慘痛失敗’版本的諧星喜劇，洛芙也不敢問。不過她估么著，以這幫人的離譜風(fēng)格，搞不好是后者。

    走廊里就剩下她和族長了。

    白還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春日的暖風(fēng)拂面，陽光在走廊落地窗的下面照了一片明亮的帶著格子的影子，也照在了他們身上，在地上投出人形的剪影。

    窗外的樹木發(fā)芽，春花開放，正是一年的好時節(jié)。

    “那么，你之前想要問我的保留問題是什么？”白對洛芙說，“我想現(xiàn)在你也許是時候想問我?！?/br>
    洛芙懷疑他知道那個問題，也知道要給出什么答案，但他總是要問的，就像她提出問題，他才會解答一樣。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

    “是的，我是打算現(xiàn)在問您的?！彼鹨暰€，看向了白，吸了口氣，“我的問題是——”

    “現(xiàn)在我們都知道依靠我這樣年輕而不知情的繼承人去做出選擇復(fù)活項玉是一件風(fēng)險多么巨大，成功的可能多么沒有保障的事情了。但即使如此，在我上一次失敗之前，它仍然是您最優(yōu)的選擇?！?/br>
    白點頭，毫不意外，示意她繼續(xù)說。

    “我失敗以后，您說讓我不必再管這件事，你們會強殺夢魘格萊西亞。但我想它并不如表面說的那樣輕易和理想，否則為什么一開始不用這種確定而直白的辦法?！?/br>
    “強殺格萊西亞這件事有代價，對嗎？”她看向族長，湛藍的眼眸不閃不避，好像終于具有了要直面戰(zhàn)勝什么無形的東西那樣的勇氣，“很嚴(yán)重的代價，比讓我這樣不靠譜的，趕鴨子上架的繼承人賭命都更加不如的代價?！?/br>
    “我想要知道這件事的代價?！彼龑Π渍f，“我想要知道……會由誰來支付這份代價?！?/br>
    白長久地注視著她。

    “可以。”他說，“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br>
    洛芙神情堅定。

    “我想你聽說過這樣一句話，諸神本質(zhì)唯一，無法互相傷害。這是我們互相之間友善結(jié)盟，建立極大的戰(zhàn)略信任，共同維持世界和平秩序的重要基礎(chǔ)。”

    洛芙點頭。

    “聽上去有些不可思議？”白笑了一下，眼睛沒有開心的成分在，“凡人總有些自以為是的小聰明在，認(rèn)為這種底層邏輯，涉及權(quán)柄的鋼鐵規(guī)則可以通過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小手段規(guī)避。比如投毒，比如構(gòu)陷，比如陰謀和讓人代勞的簡便方法?！?/br>
    洛芙不知道他是怎么把這些話歸結(jié)為簡便方法的，雖然這里聽上去是在普通謀鯊，但語境里謀鯊的對象是真神，這可無論如何都稱不上是小小的聰明能解決的問題。

    不過……哦。

    “你是超凡，你知道頂級能力者的能力是以什么形式表現(xiàn)的?！卑讓λf，敘述時候神情非常平和。

    “我們通過概念來約束自己和使用力量，而在概念的范疇里，意志和想法一旦付諸行動，就具有了實際意義。諸神互相傷害，無論具體手段如何cao作，關(guān)于‘殺死’的意志在貫徹的過程中，本身有它自身的概念。”

    “我們不能傷害對方，這個限制，是作用在概念上的?！?/br>
    洛芙?jīng)]完全明白，她覺得好厲害。但內(nèi)心之中某個還沒有成型的想法讓她突然毛骨悚然。

    “格拉西亞是個偽神，他也永遠只是個偽神?！卑谉o情地對夢魘的掙扎努力棺蓋定論，“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非常接近于真神，當(dāng)他還持有權(quán)柄，當(dāng)他把自己的一部分存在融入了權(quán)柄之中，當(dāng)他完全展開力量，變得可以殺死也空前接近真神的時候，擊殺他的行為，本身是一種‘否認(rèn)權(quán)柄持有者生存’的概念?！?/br>
    “諸神本質(zhì)為一。否認(rèn)別人，就是否認(rèn)自己?！?/br>
    “格萊西亞已經(jīng)太接近真神了。在他力量展開可以擊殺的時候，他所殘余的非真神的部分不能足夠多地削弱這種‘否認(rèn)生存’的概念。”

    “擊殺格萊西亞的人?！卑淄ｎD了片刻，在洛芙無法形容的震驚眼神中閉了一下眼，“會死?！?/br>
    洛芙震驚地看著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幾乎要站立不穩(wěn)。

    “什……”她不敢相信地問道，但與此同時，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真的。

    只有這樣，只有這樣慘痛的代價，才會讓他們那么不情不愿地把繼承人扔出去也不愿意實施計劃b。

    從開始到最后，格萊西亞拿著權(quán)柄都藏得很好。從最開始的時候就沒法輕易地捉住和殺死他。在大都的時候，他們寧愿拿機械院去當(dāng)誘餌也想把他的存在留下，如果拆出權(quán)柄，那當(dāng)然更好。

    格萊西亞沒上當(dāng)，帶著權(quán)柄跑了。

    后來是布萊茲差點被大都的邪神打的裂開。這只是計劃的一部分，是為了讓夢魘放松警惕，安心在東部地區(qū)展開力量的前置步驟，是個虛招，是個假象。只是為了這個，布萊茲差點丟了半條命，但他竟然還沒什么怨言。

    那么不愿意，也要把她扔到輝耀。直到她差點被逼死才不情不愿地?fù)迫?。洛芙出發(fā)的時候布萊茲和塔爾維亞都勸阻過她，但都沒有真的阻止。因為他們都很不愿意，但必須同意。

    這樣就……對了。

    計劃b最終真正的……代價。

    洛芙閉上眼。

    肯定在哪里……在哪里會有……別的……

    可現(xiàn)實不是游戲，也不是童話故事。憑什么別的辦法就一定存在呢？一個令人不滿的辦法之外總有另一個辦法，世界上的所有事就都有無窮的解，哪里有那種好事呢？

    總有艱難的抉擇，總有非這樣不可的時候，總有必須經(jīng)過特定的方法才能完成的事情。

    “沒有別的辦法了？”她失神地問道。

    “其他辦法損失比這還要大。”白答道，“格萊西亞不能帶著權(quán)柄走?；钪莻€隱患。世界一旦分離，留下的隱患非常巨大。我們也無法負(fù)擔(dān)他帶著權(quán)柄離開的后果?！?/br>
    “不……不能等等，等項玉……”

    “等不了?！卑讎@了口氣，“格萊西亞拿到權(quán)柄也才二三十年，不會比你早多少。你有很多時間成長，等待選擇的機會，嘗試復(fù)活項玉，但他多了解一些權(quán)柄的事危險性都會極大提高。他和你不同，他不是權(quán)柄的攜帶者，而是已經(jīng)和權(quán)柄開始融合?！?/br>
    “他沒有辦法分離權(quán)柄之后自己還活著，因此根本沒有退路。我們之前能夠預(yù)測他的行為給出應(yīng)對方法，是因為他的目標(biāo)確鑿無疑被引導(dǎo)成為將要離開這個世界。如果他發(fā)現(xiàn)這些不可能，又或者是走投無路，隨著時間推移他對權(quán)柄的掌握深刻，我們不知道他會做出些什么。大都邪神入侵那次是我們有些預(yù)料的，但這種事我們不會永遠能夠預(yù)料?！?/br>
    “這二十多年已經(jīng)是極限了?！彼偨Y(jié)道，“你有很多時間，選擇或者不選擇。但夢魘的那份權(quán)柄，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拖了?！?/br>
    洛芙表情震驚到僵硬，幾乎不知道該如何反應(yīng)好。

    “為什么不早告訴我……”

    “那個選擇事關(guān)你的自由意志，無法強求，道德和大義說出來也不會好用?！卑椎纳袂槠届o。

    她低下頭。

    是不是……晚了。

    事到如今，即使她想要補救。在她休養(yǎng)生息的這段時間，在她調(diào)整狀態(tài)，留戀世俗的溫馨和愛情的時候。

    計劃b在推動著，眼看切斯特就要蘇醒，決戰(zhàn)在即。

    她現(xiàn)在回去，還來得及嗎？

    洛芙突然感到恐慌。

    她忍住了表現(xiàn)出這種恐慌。

    “那么，是誰呢？”她問，因為說出這句話，而已經(jīng)感到胸口非常不舒服。這個問題對于任何答案都是不尊敬的，但她要問，她需要知道。

    “是誰……會去殺死格萊西亞？”

    她有預(yù)感，她知道答案，這在一切方向都是合理的，她也有很久沒有見到他了，符合計劃將要完成的前置準(zhǔn)備工作。但她不、她多不希望——

    “塔爾?！卑渍f，無情擊碎了她卑微的祈求和徒勞的幻想，“塔爾維亞會去殺死他?！?/br>
    ……

    大都，夏夜行宮。塔爾維亞在正裝禮服長袍外面披上灰撲撲的斗篷，藏起了自己一頭青綠色的長發(fā)?？纯刺焐?，也不早了，他回身拿起普通的木頭削成的手杖，準(zhǔn)備出門了。

    “那么，我這就走了?！彼麑ψ诨ㄖ谢ㄌ僦麻L椅上的紅發(fā)點頭微笑道。

    “你不回神殿去看看了？”布萊茲翹著腿，沒個正經(jīng)地問。

    “不了?！彼柧S亞想了想，“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桓琴他們已經(jīng)先出發(fā)，他們會護衛(wèi)我完成這件事。余下的再多糾纏也是徒增傷感。我走了以后，你會幫我看著點神殿的，對嗎？”

    “我真想說不?！辈既R茲沒好氣，“等你的洛芙麗達公主長起來，她會替你看著的。反正她是本地人，人族，熟悉，說不準(zhǔn)過幾年項玉活了，她就在東邊替你蹲著了?！?/br>
    塔爾維亞笑起來。

    “謝謝你?！彼f。

    他戴上了兜帽，轉(zhuǎn)身要走了。布萊茲表情猙獰，終于忍耐不住，撲過去一把抓住了他。

    “你還有莉絲！”他死死握住塔爾維亞的手臂，“讓我去！你們兄妹這么多年都沒和解，她曾經(jīng)說等她死了你都不會落一滴淚，你忍心這件事都不辦完就甩下她走嗎？！”

    “布萊茲?！彼柧S亞被他拉住，停住腳步，回過身來，柔和地嘆息微笑起來，“你也有安歌和小修，他們比莉絲需要我更需要你?！?/br>
    “莉絲這些年雖然沒什么長進，但至少她向我證明了她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以后你們多多照顧她一下，我對她還挺放心?！?/br>
    “一千年前阿爾伯特就讓我看著他去送死，一千年后你也要對我做一樣的事？塔爾維亞，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也沒有這樣的，怎么每次都是我，怎么樣都該我這樣對別人了吧?！?/br>
    “十五國和自由領(lǐng)都是我負(fù)責(zé)的地區(qū)，所以我去，這理所當(dāng)然，換做你們也會這樣做?！彼柧S亞摸摸紅發(fā)，后者慢慢松開了他，“別太激動，藏好自己。這份權(quán)柄收回來，我們就真的打完終末之戰(zhàn)了。想想我們在戰(zhàn)前做的準(zhǔn)備和規(guī)劃，我想這不壞。這不過是遲到一千年的一點小小的犧牲罷了。”

    紅發(fā)半天沒說話。

    “這太窩囊了。我是認(rèn)真的，讓我去吧?！?/br>
    “我知道，但我比阿爾伯特都年長?！彼柧S亞笑道，“我想說輪到你的時候你再去，又覺得，要不你們還是努努力，不要再讓這種事發(fā)生了。終末之戰(zhàn)是身不由己，這點尾巴擦干凈，以后可要看的好點啊?！?/br>
    “神殿和十五國就拜托你了，對凡人好點，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