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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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quán)力交接和混亂持續(xù)了一點時間。 晚些時候,大體來說的麻煩總算平息了下來,在整整六千虛空獨角騎士和兩位傳奇的注視中,一切都非常順利。輝耀的政權(quán)交接平穩(wěn),貴族們都很樂于見到女王帶來的一切改變。 女王有些累了,她表示自己舟車勞頓需要休息,遣散了眾人,也在洛芙麗達公主的幫助下安排好了騎士團去駐扎在城外——六千人實在是太多了,停在王都廣場上密集站隊都滿滿當當,還占了隔壁的大半條街,總不能就在王宮花園里就地扎營。 當不相干的人都走了以后,她凝望著自從自己登場以后都一直順從而配合的洛芙麗達公主,露出了某種壓抑很久的表情,突然向前兩步,一把抱住了她。 “jiejie!”愛麗絲抱著輝耀大公主,眼眶一下就紅了,“我好想你,你受苦了。” 項玉怔愣片刻。隨即,她慢慢地把手放在愛麗絲背上,慢慢收緊,也回抱了她:“……愛麗絲。” 愛麗絲眼淚都掉下來了。 一千年來,她已經(jīng)是可以獨立執(zhí)政的女王陛下。但她心里知道,巫師帝國那么龐大復雜的系統(tǒng),依賴超凡和長身種的超脫能力和經(jīng)驗,其實凡人根本搞不定。要不是有效忠于jiejie所以也愿意幫助她的官員們,有白和其他大家長的幫助,她并不能真的維持住那一切。 jiejie很厲害,jiejie也不容易。 愛麗絲無論對外修煉的多么了不起,面對一千年不見,曾經(jīng)為她遮風擋雨的大家長,仍然好像變回了當年的小孩子。在內(nèi)心深處,缺失了青年時代的她其實一直希望做小孩子。 項玉嘆了口氣,伸手接了接愛麗絲臉上流下來的金豆豆:“傻孩子,別哭了。你已經(jīng)是獨當一面的女王了,怎么還像小時候那么輕易地掉眼淚?!?/br> “這怎么能是輕易掉眼淚呢?!睈埯惤z笑著抹了抹臉上的淚珠,也知道這會不是時候。她紅著眼眶凝望著項玉,“我jiejie回來了,這可是一件大事呀?!?/br> 項玉注視著她,眼神溫情,沒有回答。 “你會回來嗎?”愛麗絲輕聲問道。 “這不取決于我。”項玉的眼神柔和,微笑著伸手摸摸她的臉頰,“但至少我們還能再見這一面,想想本來應有的結(jié)局,這已經(jīng)是賺來的時間了?!?/br> 愛麗絲忍住眼淚,抿了抿嘴。 “我做的好嗎?”她問項玉。 “我覺得你做的很棒了,如果我沒有年輕時候的那么多經(jīng)歷,可能也無法做的像你一樣好?!表椨癫簧岬孛哪橆a,收回了手,“你應該相信自己,不需要問我,就能知道自己做的很好?!?/br> 愛麗絲抿了抿嘴唇。 “還有多少時間?”她問項玉。 “惡化的比我估計要快些,可能只有三個月多一點了。”項玉感受了一下洛芙和自己的狀態(tài),苦笑一聲,“不瞞你說,剛剛我見到你,眼前閃過了安妮的臉?!?/br> 愛麗絲的眼神黯淡下去一點點:“……那個頭腦不太清楚的孩子,您繼承人的meimei?” “是她,不太妙是吧。”大公主笑得十分無奈,“唉,她不知道洛芙是我的繼承人,還是孩子呢,也不必過于苛責。過兩天她應該回來找我們,你把我的身份和她說,讓她放棄王室繼承權(quán),也就算了?!?/br> “她的背叛讓您落入了這種境地。”愛麗絲有點不快,“您總是這樣,看誰都是可以被寬容對待的孩子?!?/br> “這是我繼承人的請求?!表椨裥Φ溃蛺埯惤z一起往王宮內(nèi)部走,“話說回來,你們在我眼里不都是孩子么。唉,你說的也對,但我處事必須公正,不能帶有太多個人感情色彩,你就當是神性力量的負面影響好了。” 愛麗絲眨眨眼,沒說話,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項玉轉(zhuǎn)向赫布利安:“紫芫的狀態(tài)還好嗎?” “他們的處境似乎比較……困難。奧古斯都尊陛下最近弄了一大堆魔法壓力代償物品,用的挺快的?!焙詹祭泊鸬溃瑧B(tài)度尊敬,遠超面對愛麗絲的時候,“他和賽孚瑞亞綁定了臨時的互助契約,現(xiàn)在三位尊陛下都動彈不了,我出發(fā)的時候,白大人說成敗應該也就在這幾個月了。” “那就好,我死的不對勁,后續(xù)真是愁人。”項玉感嘆道,搖頭走上了樓梯。 她帶著愛麗絲等人繞著王宮走了一圈主要的區(qū)域,吩咐人幫助女王安頓下來。愛麗絲帶了隨從,但畢竟涉及到項玉,帶的人不多,此外輝耀王宮毀滅重建了一大堆次,她對這里也不熟悉,之前并沒有來過許多。 等到把人都安頓好了,項玉一個人回來了自己的房間。 她站在臥室外面的小起居室里,面對著墻邊的一扇高大的落地穿衣鏡,看著鏡子里金色細卷發(fā),五官面容精致甜美的少女,伸手撫到了鏡子上。 洛芙蘇醒的時候越來越少了,愛麗絲來的這一趟,路上她只醒過來兩次,很快又睡著了。 與之相對應的,是洛芙的情緒逐漸開始可以被自己感知到了。 當愛麗絲撲向自己的時候,就像她說的那樣,項玉有一會竟然分不清撲過來的是‘meimei’是愛麗絲還是安妮。那一瞬間,她的心情非常復雜,許久不見的乖巧meimei,繼承了自己遺志卻沒有忘了自己,許多年不見仍然懷念的感動和溫暖,與一度反目的便宜meimei,說話不聽被壞人騙,差點害的全家家破人亡,卻又突然朝自己撲過來時候的驚訝,不高興,一點慶幸的暖意,和似乎可以原諒的猶豫。 這兩種迥然不同的情緒同時存在,讓她的有那么一瞬間感覺自己是兩個不同的人,被以某種粗暴的方式糅合在了一起,意志沒有統(tǒng)一,情感各不相干,連記憶都有點混亂。 好在,這樣的恍惚只持續(xù)了一瞬間。 但它的預兆已經(jīng)十分清晰。 項玉看著鏡子里的大公主。 她好像看到的面孔精致甜美的青春少女,皮膚肌理之下是溫熱的血和勃勃生機。又好像看到了長發(fā)垂地的成年女士,眉眼溫柔端莊,帶著非人的神圣感和神秘的笑意。 她有點想念奧古斯都,但是因為洛芙的人格非常危險,為了減輕神性影響,真神現(xiàn)在仍然極力避免來到輝耀。 但與此同時,有那么短短一瞬間,她擔憂和思念的那個人有了紫芫的影子。她知道紫芫如果在,他會走過來,輕柔地從后面抱住她…… 項玉一拳錘碎了面前的鏡子。鏡面龜裂成了千千萬萬的碎片,距離她的拳頭最近的那些崩飛出來,好像碎裂的星星那樣閃爍了一地。 項玉心情很爛,她的拳頭頂在裂成蜘蛛網(wǎng)的鏡面上,整個人陰沉沉的,半天沒收回去。 但外面的艾塔聽見了聲音。 “公主?”她推門進來,看見項玉正用血淋淋的拳頭錘鏡子,手還懟在鏡面上,立即驚慌起來,“公……公主!!” 她沖過來想看看公主的手,恐怕公主受傷。雖然這極大可能是項玉干的,一點也不愛惜公主的身體,但艾塔也顧不得那么多,總之先幫公主把碎玻璃撿出來。 項玉不要她包。 她避開了艾塔,甩了甩手上的碎玻璃。下位神的身體很難被玻璃這種東西傷到,魔法讓所有的玻璃都從她的手上和地毯上脫離,重新回到碎裂的鏡子上,并且拼回了光潔平整的鏡面。 “怎么了?”艾塔小心翼翼地問道,如果項玉開口,她已經(jīng)連去請愛麗絲公主走哪條走廊都規(guī)劃好了。 “沒什么,艾塔。”項玉轉(zhuǎn)過身,看著她,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如果紫芫回來,你……” 艾塔擔憂地注視著她。 大公主搖了搖頭,對她寧靜的笑了起來。 “洛芙真的很愛紫芫,她愛的人是紫芫,不是其他任何人。如果以后紫芫懷疑這一點,你可要代替我和洛芙告訴他啊?!?/br> 艾塔看著大公主,目光非常擔憂:“您……為什么說這個。公主的狀況是不是……” “不是?!表椨翊驍嗔怂p柔而安撫地笑了一下,“只是有感而發(fā)。但你要記得,如果需要,要和他說哦。” 露西匆匆忙忙快步走進來:“殿下,安妮公主求見。” “還真不慢?!甭遘禁愡_大公主眨眨眼,抬手示意,“現(xiàn)在愛麗絲才是攝政公主,我不再管那么多事情,請安妮直接去見巫師帝國的女王陛下吧。” …… 輝耀和蒙托洛地區(qū)的紅葉原冒險者工會的會長加爾冕下,帶著忐忑的心情走進了紫金宮的會客廳。 說是忐忑也不準確,不如說是放棄治療帶著生無可戀的心態(tài)去迎接死刑宣判來的更加準確。 布萊恩逃了。 當他回去工會,意識到并且證實這件事的時候,加爾就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浮空城可能被蒙蔽,布萊恩也有可能判斷錯誤,但項玉是絕對不可能做出布萊恩和他說的那種事的。 從古到今,沒有任何一位真神,會和自由領的憨批,以及虛空外族相勾結(jié)——真神用不著勾結(jié),真神只需要做出判斷,然后光明正大的外交。 現(xiàn)在襲擊試圖毀滅一國王都的人是他,試圖擊殺繼承人,搞死去世的前任尊陛下的人也是他。他去冒險者工會證實了一些事情,安妮公主對于洛芙麗達到底是誰并不知情,也不是因為姐妹被人替換才造反——他去的時候那位年輕姑娘正打算去同意尊陛下提出的條件,放棄王位繼承權(quán),以彌補自己一時糊涂造成的王國分裂的巨大錯誤。 而他證明的事情的其他部分是,真正和虛空一族勾結(jié),還有和蒙托洛那幫被人神拉進特別名單的王室有聯(lián)絡合作的,恰好不是王宮里的那位,而是安妮公主,是冒險者工會。 現(xiàn)在布萊恩已經(jīng)跑了,帶著幾個超凡和很多資料跑進了自由領。 加爾不打算去那個麻煩地方送菜,換句話說,他快要爆炸的思路和現(xiàn)實中最后的清醒告訴他,現(xiàn)在不是追求內(nèi)部責任,甚至不是追究證據(jù)和捉捕真正犯人的時候。 他最好現(xiàn)在立即馬上,去央都,給這個世界上最強大,平時不愛說話,難得開口還差點被他砸了場子的幾位一個說法。 所以他來了,作為散人,他上次踏足紫金宮還是二百多年前,做夢也想不到下一次自己會以這種方式前來請罪。 白從不在無聊的地方為難別人,很順利的,他答應在會客廳見加爾。 奧古斯都也在,不過兩位大家長的臉色都不太好就是了。 “大概情況我都知道了?!卑鬃跁蛷d的主人位置上,看起來有點無話可說,“我姑且相信你是真的不知情,不然我想我們也不會以這樣的方式進行這場會面。” 加爾板著臉。 那是當然的,他雖然不效忠于誰,但也完全不相信格萊西亞有可能能作成這個大死。如果他是那種沒譜的會犯錯就跳陣營的家伙,那么下次見面大概就是……倒懸境大門外面視野絕佳的那種位置……之類的形式。 “我不是很明白?!卑咨焓职戳税刺杧ue,“你真的是傳奇嗎?帶領整個冒險者工會,作為一方庇護者的傳奇?我們第一次見面距離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三千多年?!?/br> “是的?!奔訝栴^上冒了個問號,但還是回答了這個隱約透露出諷刺意味的問題。 “那你為什么還表現(xiàn)的像是幾百歲的毛頭小伙子?甚至連那都不如,二三十歲的凡人都不至于做出這種事來?!卑讍柕溃澳愕闹巧淌侨慷键c在境界能力和元素算法上了嗎?為什么你管理輝耀和蒙托洛的冒險者那么多年以后,為人處世,判斷對錯,獨立思考,以及自知之明的水平?jīng)]有一點長進?” 白是族長,性格溫和中立,輕易不會把話說死。而這些話是對一個同樣年紀很大,一方超級大佬的獨立傳奇階說的。這對于他來說已經(jīng)是極其尖銳的諷刺和非常嚴肅的批評了,加爾只能老老實實地低頭,承認:“您說得對,這件事是我沒有判斷好下屬的人品,我太沖動了?!?/br> “只是這件事?”白問道,“其他的呢?你作為傳奇階的冒險者工會會長,自有的社會責任你肩負起來了嗎?” 加爾:? 白看見加爾這個拎不清的樣子就生氣,他年紀大了,生氣傷身體,不和加爾掰扯,拿起旁邊的茶杯喝來冷靜一下心情。 旁邊看樂子的奧古斯都開了口:“你的那些跑路的屬下,用你的名號威脅輝耀的軍方,作為‘擁有傳奇坐鎮(zhèn)’的組織強行介入了輝耀的內(nèi)部政治斗爭?!?/br> 他提醒道:“你不知情,但你的組織既然可以借用你的名號,你也不負責管理嗎?傳奇階具有鎮(zhèn)守一方的實力,言行名號影響巨大,你是不是應該對自己的這些附加影響力起到一定的約束作用?!?/br> 加爾恍然大悟。主要是恍然大悟于這個負責任的點,他還以為自己要面對的情況比這糟的多呢。 白差點被這個憨批氣笑了。 “既然你控制不了傳奇的影響力,就不要再做這個傳奇了?!弊彘L對加爾說道,“你自己降一階,什么時候準備好了,什么時候再升回來吧?!?/br> …… 加爾溜了,看起來心情挺復雜的。 諸神不輕易殺人,特別是參加過終末之戰(zhàn)玩過命的超凡,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被取過性命。 但不死是一回事,太離譜的言行沒有底線總歸不行是另一回事。加爾本來以為自己這回一個永久降階是跑不了了,竟然不是,暫時封印境界而已。雖然解封遙遙無期,但他還是覺得自己賺了,心情復雜但總體來說竟然還挺高興地跑了。 白看著他竟然還有閑心把會客室的門關上,有點懷疑這家伙是不是以為自己賺了。 奧古斯都握住手臂,嘶了一聲。 白立即起身,快步走過去,同時召出一條由許多精美刻滿復雜魔法紋路珠子串成的手串,纏在了奧古斯都的手腕上。 很快的,其中的兩枚珠子無聲無息地碎裂了。 “我懷疑賽孚瑞亞是故意的。”奧古斯都額頭都滲出了汗,似乎正在承受并不來自這里的,轉(zhuǎn)接自別人的傷害和魔法規(guī)則壓力。過了好一會,他才放松了一點,把袖子里面一根已經(jīng)炸的只剩條繩的舊手鏈拿了出來,“塔爾和瓊都沒這么辛苦,這個女人是不是看著我給她兜底作死搞我?” 白沒說話,他伸手拂過奧古斯都手臂上好像被燙傷和燒灼過的痕跡,慢慢地治愈他們。 ……其實他覺得奧古斯都懷疑的有理,賽孚瑞亞看起來就是那樣的人。 “他們快出來了?”他問道。 “快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 “讓項玉自己決定吧。事到如今,也只有她自己能分離殘響和繼承人的人格?!眾W古斯都嘆了口氣,好像在安慰自己,又好像為自己認命找些理由,“……這樣也好,免得我們代替誰亂下決定?!?/br> “你們仨保護紫芫桓琴賽孚瑞亞三個抽不出手,布萊茲和萊法不敢走,確實已經(jīng)拖了太久?!卑追砰_他的手,站了起來,望向窗外,“等他們?nèi)齻€出來,我們就有余力讓布萊茲他們帶上虛空姑娘出發(fā)。格萊西亞和軸心的綁定一天比一天接近,虛空一族的事情不能再拖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