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搞砸了。”

    “這倒也沒有，主要是怪格萊西亞。別讓這種念頭成型，你沒什么可以更加否定自己的空間了?！?/br>
    “好吧……我會，試一試?！?/br>
    “嗯，加油?！?/br>
    “可我還是……不……”

    “沒事?！表椨衩嗣拜x耀的事情我處理?！?/br>
    洛芙看起來又想要睡了，她摸著那條星星的被子，想休息：“你沒有看文件，也沒有和大臣們見過面，怎么……”

    “我是西方政治系統(tǒng)的領袖，你該對我多點信心才對。”項玉盤腿坐在她身邊，伸手拍了拍她，“你需要休息和睡眠，我很忙的，沒有許多時間和他們扯皮。”

    “忙著吃飯睡覺？”

    “對呀，認真生活，時間就很充實，沒有很多用來給那些有的沒的的屁事。”項玉一下一下拍著洛芙的星星被子，看著洛芙閉上眼，聲音輕柔，臉上還帶著笑意，“既然是我，那么輝耀政治體系一直以來維持的基石在我面前已經(jīng)不再穩(wěn)固。我不需要和他們扯皮，會有更簡單粗暴的直接辦法?！?/br>
    “睡吧，如果有和你有關的事情，我會再叫醒你?！?/br>
    ……

    愛麗絲穿著睡裙，在紫金宮的走廊上奔跑著。

    “我，我來了，jiejie呢？”她沖進了白和奧古斯都所在的走廊交叉的房間，喘不過氣，望向兩位大家長，又看向那面鏡子。

    鏡子里映照著紫金宮莊嚴肅穆低調(diào)華美的內(nèi)飾，沒有另一人的影子。

    愛麗絲好失望。

    “愛麗絲。”白看向她，“你還想要去輝耀嗎？”

    “可以嗎？”愛麗絲眼睛一亮，自從洛芙出事以后，她不知道請求過多少次。

    她知道jiejie很喜歡繼承人，她也喜歡洛芙，所以想去幫忙。

    但騎士團只對大家長效忠，諸神有他們的考慮，族長一直沒有答應。

    “可以了，去幫幫她們吧?！卑讎@了口氣，“我會派騎士團護送你過去，該肅清的肅清，你有輝耀王位的繼承權，作為分隔她們內(nèi)亂的調(diào)解者，你去吧。”

    愛麗絲非常驚訝。

    這態(tài)度剎車也剎車的為免太急切了，她緩不過來：“我很樂意，太高興了，感謝您?？蔀槭裁础?/br>
    “項玉的意識在洛芙的身體里復蘇了。”白說道，對超級驚訝，驚喜于jiejie復蘇，同時意識到這不是一件好事的愛麗絲說道，“她們需要你的幫助，項玉也很想念你?！?/br>
    ……

    輝耀的傳統(tǒng)貴族們翹首以盼，等著不知道哪個渠道來的，重病將死的攝政公主的死訊。

    沒等到，反而聽說洛芙麗達公主現(xiàn)在突然就吃得好睡得香，每天和柯倫德領座打架，把領座打的嗷嗷直叫，很失望。

    失望的同時，他們也會想，公主最近這么吃飽喝足沒事打架鍛煉身體，還能有多少時間顧及政事？

    看開了？準備跑路了？總歸是好事，要不要左右活動活動？

    大貴族們探頭探腦，一點也沒有自己正處在最后可以跑路的窗口期的自覺。

    他們心思活泛，對最近有些奇怪的安妮公主就少了探究?？倸w是大姐，攝政公主狀態(tài)變化，安妮公主跟著有些想法，態(tài)度和往常不同，也在情理之中吧？

    安妮的態(tài)度可不是一點點奇怪。

    事實上，早在幾天之前的那個夜晚，她的內(nèi)心中掀起的驚濤駭浪就沒有停下過。

    “安妮?！比R爾菲絲從天而降，帶著一幫看起來有點來者不善的家伙，“我們需要談談。”

    母親的神情嚴肅，一直以來，她都以安妮為驕傲，尊重女兒已經(jīng)是大人的事實，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用這種嚴肅甚至是嚴厲的目光看過自己了。

    這讓安妮想起小時候，在一些涉及道德，有著確定對錯的問題上，比如她給鄰居家的窗戶上丟石頭，好賺找修窗戶匠人跑腿費的場景。

    她很尊敬萊爾菲絲，這種尊敬也體現(xiàn)在，就算萊爾菲絲此時此刻是個毫無疑問的弱女子，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強迫安妮，當母親嚴肅起來的時候，安妮還是怕了。

    母親為一件大事而來，而當她看到萊爾菲絲身后的幾個人，特別是科倫波爾和明黃玉的時候，她明白了這件事是什么。

    “安妮，你得告訴我，你到底為什么和洛芙?jīng)Q裂。”萊爾菲絲從窗戶中下來，那些來路不善的家伙們就在窗外的機械巨龍身上等著，虎視眈眈，仿佛在用行動告訴安妮，這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退路了。

    “因為洛芙欺騙了我，她隱瞞了一件重要的事情?！?/br>
    “所以那是真的？”萊爾菲絲問道，“洛芙是穿越者，她看過這個世界的故事，所以事情沒有按照那個故事中記載的進行，你就全部都怪為她的錯？”

    “不是的，母親?！卑材輳埩藦埧冢婀值馗械竭@種說法似乎也沒有什么問題，“她對你見死不救，還……處心積慮拿走了本來是我的地位和父親的認可……”

    這太羞恥了，親口和母親說這些話，安妮感到有些無地自容，為自己的自私和狹隘。

    “她對我見死不救？”萊爾菲絲問道，“你是指我在你年紀很小的時候就死了，而洛芙?jīng)]有采取措施。”

    安妮看了外面那些家伙一眼。

    她以為自己的洛芙手抄本是唯一一份來著，沒想到，那些人都知道了。

    這種事洛芙不會亂說，難道……

    “是的，母親?！彼龂@了口氣，真希望外面那些家伙都消失，不太明白為什么冒險者工會的上位神現(xiàn)在還沒察覺，“我jiejie那時候是公主，她只要開口就能救你，但她沒有。我十歲才回王宮，原本那時候你已經(jīng)死了?！?/br>
    “所以你認為洛芙對我們的態(tài)度都是假惺惺的？或是贖罪？”萊爾菲絲問道，“你指望只有幾歲年紀的你jiejie做什么呢？你是會導致她死亡的人，為什么一定要苛求她在知道這一切以后對你掏心掏肺像親姐妹一樣好？”

    “什么？”安妮大驚，“我為什么會導致她死亡？”

    “高爾文更改了那個故事的結(jié)局，在本來的故事里，洛芙會因為你的出現(xiàn)被奪去國王陛下的關注，囚禁自盡而死。”萊爾菲絲望著安妮，她聽過完整版本的，出自諸神之口，經(jīng)由敏傳達的那個故事。這會聽安妮一說，哪里還有不明白的，“為什么你寧愿相信高爾文那個敵國王子，也不愿意相信你的jiejie？”

    安妮沒聽過這部分，她被突如其來的真相砸蒙了。

    不過萊爾菲絲知道自己說的也不對，如果除去諸神的站位不提，站在安妮的位置上看洛芙和高爾文，已知其中一個壞到心里去，猜是哪一個都有道理。

    “所以，你認為洛芙?jīng)]有阻止我的死是她是壞人的一個證明?！彼龂@了口氣，“她沒有改變命運，所以她是壞人。但她在王位上做了和小說里不同的事，所以她改變了命運也是壞人?！?/br>
    “你有沒有覺得這有哪里不對？”

    “母親，政治上來說，一件事誰得利最大，一般就是和誰有關?！?/br>
    “那你現(xiàn)在認定洛芙是壞人，和姐妹反目，刀劍相向，在這個變化之中，誰得利最大呢？”

    安妮反駁不過萊爾菲絲，盡管她也并不認為自己錯了。

    她已經(jīng)做了那么多，想要現(xiàn)在放下刀劍和鎧甲，雙手朝上沖洛芙投降，她無論如何都不敢賭，也賭不起了。

    洛芙是好人又怎么樣，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概率她是壞人，她信了這個，就全完了。

    她信不起，相信的可能已經(jīng)從她的可選項里被拿掉了。無論事實如何，她也只能順著這個方向走下去。

    “安妮?！比R爾菲絲嘆息一聲，搖了搖頭，“我告誡過你許多次，我們是輝耀的人，不應該為了一己私欲搞亂國家。當你還是普通的冒險者平民小女孩的時候是這樣，當你變成了公主，也應該如此?！?/br>
    萊爾菲絲凝視著女兒，示意了一下窗外，“那幾位大使閣下，是帶著尊陛下的意志來到這里的。你jiejie對整個世界都很重要，諸神希望你們停手，這個理由足夠嗎？”

    “我已經(jīng)無法回頭了，母親?！卑材荼У乜嘈α似饋恚拔也桓屹€，賭錯一點，所有的一切都會傾覆。到了那時候，你們又會怎么樣呢？”

    “你總是可以回頭。不敢只是因為失去的還不夠多?！比R爾菲絲看著安妮，感到一種讓安妮恐懼的失望，“是因為你的老師和我嗎？孩子，我們不該成為你的負擔啊?！?/br>
    安妮思索著母親的話語。

    她其實差一點就要投降了，如果不是那時候窗外的那位魔國的大使敲窗戶，告訴她們事情暫時不會有轉(zhuǎn)機，她幾乎就要答應去見見洛芙了。

    如果不是他們順便把冒險者工會那位一直保護她，寡言少語的上神的腦袋也一起提過來的話。

    多么血腥啊，她回頭的結(jié)局會是什么？

    安妮不敢回頭。

    可她也還記得母親對她提出的問題，母親問她，洛芙那時候年紀小小，從沒有出過王宮，也不被信任。切斯特不知道她是穿越者，任何人不知道她讀過小說，她恐懼而驚悸，害怕被當做邪魔燒死，帶著秘密一個人在夜里發(fā)抖，她要有多么巨大的舍己為人的奉獻精神，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任何理由地去救萊爾菲絲？

    如果換做安妮，她做的到嗎？

    安妮自己都不知道。

    沒了高爾文，母親堅定地指出了那個男人許多話術的錯誤，讓安妮開始從新思考這一切。

    jiejie或許確實不容易，可她……真的回不了頭了。

    母親對她的決定很失望，那天和她幾乎吵起來。安妮不肯改變想法，萊爾菲絲無法說服，幾天都不想和女兒說話。魔國幾位尊陛下的使者倒是沒說什么，那位先生丟下一句或許沒關系，或許再也沒有關系了，就離開了那里。

    尊陛下應該不會強求吧……安妮想，畢竟這是凡人的家事啊，就算是諸神，也不能強迫人改變意志，讓誰和誰必須和好。

    今天散會早，她本來想去書房的，看到冒險者工會路邊綠化的雪見花開了，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母親最近看起來怪怪的。安妮覺得不太對勁，有些擔心，想請母親出來走走，腳步一拐，去了萊爾菲絲的住處。

    這里沒有仆人。

    萊爾菲絲正坐在窗邊，捧著杯子在喝一杯魔藥，深紫色和綠色的液體在杯中翻滾，泛著詭異的金屬色澤。

    這看起來不是給人喝的。

    這當然不是給人喝的。

    這玩意太難喝了，萊爾菲絲咽不下去，還要硬往下咽。魔藥從她的嘴邊濺了出來，深紫色和綠色的液體流淌，讓推開門的安妮看了個正著。

    安妮沖過去，打翻了萊爾菲絲手里的杯子：“媽?。。?！”

    太難喝了，真的太難喝了。萊爾菲絲連連干嘔，被安妮急切地用學校教的救生方法扣嗓子催吐，嘔吐著吐了不少出來。

    她今天為了表現(xiàn)如常，吃了早飯，這讓催吐的效果變得好了一點。

    但即使如此，從魔藥入口的那時候起，有些傷害就已經(jīng)注定無法挽回了。

    “媽！”安妮抱著萊爾菲絲，眼淚一下就下來了，“你別這樣，你為什么喝這個，有什么想不開的你和我說啊！”

    萊爾菲絲吐到最后，只有稀薄的液體，混合著血絲和紫綠色的藥劑。

    她干嘔了一下，對一切現(xiàn)實進展都感到遺憾。

    “安妮?！彼×税材莸氖直郏员M未遂，臉上狼狽不堪，“我想讓你知道，這是一件錯誤的事情。你不應該繼續(xù)，它的嚴重程度，足夠我用生命來警告你?！?/br>
    “如果你不了解它有多嚴重，那么你現(xiàn)在知道了?！彼粗畠?，眼眶也有些發(fā)紅，“我不是你的拖累，如果是，我就會解決這個拖累。”

    “你必須去做正確的事，任何時候都不晚。如果你不去做，就會有越來越多的東西無可挽回。”

    她想要伸手摸摸安妮，可手上沾滿了吐出來的魔藥，伸出了手，又縮了回去。

    “這是我能夠給你上的，關于人生的最后一課?！?/br>
    “媽！?。　卑材輵K烈地呼喚道，“不！這不是最后一課！這絕不是最后一課！”

    “我明天就去見洛芙，不，我今天就去求見她！我知道錯了！求求你，別這樣，不要離開我！”

    ……

    “安妮求見？”

    書房里，好不容易開始看文件辦事的公主挑眉，接過了侍從遞過來的求見文書：“我知道了?！?/br>
    “那您的答復是……？”那位侍從小心翼翼地問道，他知道公主一直以來很想要和安妮公主談一談，這正是她所期待的。

    但公主這陣子變化很大，大到說是自暴自棄不管事愛咋咋地都有人信，誰也不敢說摸得清她的想法，

    “現(xiàn)在再求見也太晚了?！苯鸢l(fā)的年輕公主頭疼地按了按太陽xue，“我……好吧，我見見她，明天吧，問問她什么時候有空?！?/br>
    言行之中透露出某種無奈的無所謂，仿佛安妮明天沒空也不要緊，她完全不期待一樣。

    侍者不太懂公主，總之退下去了?？偫泶蟪硷L風火火地沖進來，試圖阻止公主簽下某些危險的命令：“殿下，您是不是對軍方的所有超凡發(fā)布了秘密調(diào)令，還有能力者的文官！”

    “嗯，對。”公主低頭看看手里的文件，“王宮的魔法陣出了點問題，我想讓他們修一修，怎么，消息還是走漏出去了？”

    “殿下，別把我當傻瓜?！笨偫泶蟪即岛拥裳郏靶掭萃鯇m保護魔法陣，用得著調(diào)集這么多人嗎？”

    那應該是秘密的，非常小心地，盡量不讓不相干的人知道的。

    畢竟，王宮保護魔法陣是整個輝耀政治系統(tǒng)和王室安全的最后一道屏障。

    “用得著啊，王宮的保護屏障，損害的可是有些嚴重呢。”公主抬頭笑道，“這可是神殿幫忙建造的玩意，現(xiàn)在神殿聯(lián)系不上，我也沒有辦法。八個人站八個陣眼，剛好，少一個也不行呀。”

    總理大臣一臉的我信你個鬼。

    公主揮手，讓旁邊的侍者們?nèi)纪肆顺鋈?，只有艾塔留下了，上前給總理大臣倒茶。

    人都出去了，總理大臣壓低了聲音，湊過來悄聲問道：“這會不會太粗暴了，您調(diào)用超凡在王都……這么多人，后續(xù)不好處理，恐怕以后會人心惶惶?！?/br>
    他比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那你希望我怎么樣，用愛感化他們，還是繼續(xù)之前那種沒完沒了的扯皮？”公主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我可沒有那么多時間，之前幾個月我累壞了，身體不好，沒那么多精力和他們玩過家家?！?/br>
    “干脆一點，一了百了，有什么后續(xù)問題，都不會比這更爛了。我真該早點采取這個方法，可惜那時候我比較有良心，唉。王宮的保護魔法被那幫上神弄壞了，壞了就要修。因為怕修的時候動土木就放在那里不管，那可是不行的?！?/br>
    總理大臣不說話了。

    他知道這本來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國家作為暴力機器，暴力兩個字是政權的基礎。他比較擔心的是：“冒險者工會那邊恐怕會有很大阻礙，那邊畢竟還有一位冕下，您對他們有什么想法和安排嗎？”

    他是總理大臣，老宰相死后沒有委任新宰相的現(xiàn)在文官第一人。他了解法布芮元帥，也隱約聽說，那個動蕩的夜晚，有一位冒險者工會的上位神被擊殺在了王都的夜空里。

    一位上神，哪怕放在諸神執(zhí)政的大帝國，這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但到目前為止，無論是王室還是冒險者工會，對此都還沒有發(fā)表任何看法。

    這情況不同尋常，輝耀平靜的政局之下，或許隱藏著暴風雨來臨之前陰沉濕潤的氣息。

    “他們被拋棄了?！惫餍Σ[瞇地答道，伸手拿了點心來吃，“現(xiàn)在自顧不暇，一共就三位上神還死了一個，跑都沒地方跑，哪里還有閑工夫管這些?！?/br>
    “那位冕下……”

    “他敢?！惫餍Τ雎晛恚酥璞Z氣譏諷，“好好的一位傳奇，腦子不好還沒有長進，被下屬蒙在鼓里這么多年，受到懲罰都是活該?！?/br>
    “我倒是希望他們?nèi)ヌ碛图哟椎卣壹訝枺屗麃硪娨娢??！彼χ畔虏璞壑辛髀冻隽艘唤z干脆的殺意，“那會是一場精彩的會面，我十分期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