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芫是清晨回來的。

    塔爾維亞去休息了，他比所有的超凡境界都高，壓制神性需要更加像凡人那樣生活，另外他對橋區(qū)和奧克蘭多公司發(fā)生的事情似乎沒什么興趣，也不知道是不是洛芙的錯覺。

    這不像塔爾維亞的一貫風(fēng)格，洛芙一個人在神殿的湖邊看天亮的時候想，她感覺這次的事塔爾維亞心里有一本賬，他清楚的很，只是又不知道在盤算些什么。

    天亮了，舞團(tuán)后場的花草溪流上的薄霧散了開來，蘇醒的鳥在湖邊的蘆葦草木中發(fā)出了清亮的啾啾聲，景象自然清新，一點也不像在大都市中心附近的鬧市之中。

    有人從背后抱住了她。

    他手臂上袍子的寬袖還帶著濕涼的水氣，熟悉的氣息中夾雜著山中草木和雨，以及其他一些場景的味道。洛芙并不總是被他這么抱，下意識地緊張了一下就放松下來，把手放到他抱著自己的小臂上，搓了搓他還帶著涼意的袖子布料。

    “阿芫，你回來啦?！彼f，心里最后懸著的部分也放了下來，“沒受傷吧，還順利嗎？”

    紫芫不答話，他低頭湊到洛芙肩窩上，疲憊又眷戀地深吸了口氣。

    看來不太好，他有點累，還擔(dān)憂和沮喪。

    洛芙由著他抱著，伸手親昵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發(fā)，希望她的存在能給他帶來一點力量。

    紫芫抱著她，低頭在她頸間呼吸，鼻端的味道熟悉而好聞，讓他感到安心。

    柔軟的，剛剛好夠他攏在懷里的姑娘，生機(jī)勃勃，那么溫暖。

    他的姑娘。

    他抱了洛芙一會，很快把心態(tài)調(diào)整回來，放開了她：“我過了這么久才回來，讓你擔(dān)心了?！?/br>
    洛芙轉(zhuǎn)過來仰頭看著他：“沒事的，你回來就好?！?/br>
    “蘇茜上神……怎么樣了？”

    “她狀況很糟，我和奧古斯都加起來都壓不住，存了死志不想活下去了?！弊宪境聊?，“我們和她達(dá)成了約定，讓她壓制力量在凡人社會生活一段時間，如果她仍然尋死，就給她這樣的自由?！?/br>
    洛芙望著他，看他眼神沉靜，知道這是認(rèn)真的。

    他們無法阻止真的想死的人去死，蘇茜再怎么說也是上位神，有自己的驕傲，也有過功勞和榮耀，壓制力量控制她不去自毀能壓制一時，不能永遠(yuǎn)這樣下去。

    幾年幾十年還好說，幾百上千年就有點太離譜了。人家成年超凡就是想死，還能像項玉鎖黑鳳凰一樣鎖七千年嗎。人家那是為了大局，這邊還說是為了蘇茜自己也過于扭曲了。

    如果幾年下來蘇茜不想改變想法，那她就是有死去的自由。她對生活沒有期待和愛意，凡人也不是沒有這樣死去的，誰又能說她人性的一面就一定想活下去呢。

    “如果這是蘇茜上神真正的想法，那對她來說可能也是一件平靜喜樂的好事吧?！彼龑ψ宪菊f，安慰他，“別擔(dān)心了阿芫，順其自然，事情會變好的?！?/br>
    她伸手抱了抱紫芫，踮起腳安撫地親親他，被他順勢捉住回吻。

    紫芫不太善于言語表達(dá)，他經(jīng)歷的太多，心思復(fù)雜沉重，性格又內(nèi)斂寡言，有想法也難以開口。洛芙總是想要接近他，讓他向自己展現(xiàn)一點內(nèi)心的感受和想法，他知道這一點，言語難說，也在學(xué)著用其他方式傳遞給她。

    唇舌濕潤而柔軟，呼吸交纏。洛芙從他的吻里讀出了濃烈的珍惜和愛意，以及一點痛苦和憂慮，還有更加輕微的，來自許多過去事情的復(fù)雜情感。

    她伸手摸摸紫芫的臉頰，指腹輕輕拂過他的眼睫，有點心疼，想告訴他一切都會好的。

    他們分開的時候紫芫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情緒，就像任何時候一樣波瀾不驚冷淡的很。在過去的許多年里他們超凡都是這樣生活的，對洛芙袒露的一點脆弱和柔軟才是例外。

    “我去找他們整合一下消息。”他柔聲對洛芙說道，神色平和恢復(fù)如常，“不會很久，你要一起來嗎？”

    來來來，當(dāng)然來。

    洛芙跟著他一起去了，不過主要活動內(nèi)容是看威廉姆斯先生在那里暴躁。

    威廉姆斯·作大死沒夠·奧克蘭多先生的世界觀在過去的六個小時里經(jīng)歷了大面積的拆遷重建。

    得知了自己的前半生里的一切都是被人安排好的，親情為此失去，公司事業(yè)都是空殼，自己就像個提線木偶，是自由領(lǐng)擺在大都上層面前的一尊好看的擋箭招牌，他和所有的正常人一樣都崩潰掉了。

    所不同的是，威廉姆斯先生崩潰的不太徹底，因為那個他父親一手發(fā)揚(yáng)光大的公司不是假的，他還有可以為之抗?fàn)幍臇|西。

    為了這個唯一真實，唯一值得抗?fàn)幍臇|西，威廉姆斯歇斯底里。

    “就算大多數(shù)資產(chǎn)都是非法所得，員工都被心理暗示，但其中肯定還有不是非法所得的部分吧？！你們不能把奧克蘭多公司關(guān)停，那是我父親傳給我的，我不要去做別的公司代理人，我就要父親的事業(yè)和遺產(chǎn)！！”

    洛芙過去的時候，威廉姆斯正在那里大吵大鬧，毫不畏懼周圍能力者的圍觀，就是嗷嗷。神殿的小個子傳奇褐正坐在旁邊無聊地玩筆，看起來是告訴了他奧克蘭多公司保不住的建議。

    威廉姆斯的媽，一位保養(yǎng)得宜看起來十分年輕的夫人在旁邊勸兒子快別說了，看樣子似乎對超凡很畏懼。頗有些怕事躲事的味道：“威力，比維克公司的代理人也很好，你能平安最重要，哪個公司都一樣的。諸位大人不和你計較就知足吧，快點謝謝諸位閣下我們回去吧?！?/br>
    威廉姆斯對于這個拖后腿的媽深感惱怒，但看起來也不打算在這個場景和她吵架：“你不要說的和我有罪一樣，自由領(lǐng)的傳奇對大都動手，阻止應(yīng)該是他們的責(zé)任。我一個凡人每年按時納稅，被這樣的傳奇算計著了道是他們不是我的問題好嗎！父親的公司給我的時候已經(jīng)不小了，不可能什么都不剩下……”

    “可他們是超凡啊。威力，他們要對付你你一個凡人哪里受得了……”他媽還在拎不清地亂說話。

    “他們想殺人滅口嗎？”威廉姆斯十倍暴躁，“來啊，有本事把我也捏死拉倒，神殿捏死了他的公民，說出去笑死人了。要是捏就沖我來啊，捏鐵塊算什么本事。只要我還活著你們就別想把奧克蘭多公司連根拔！”

    他受到刺激太大，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點歇斯底里了，有這種過激表現(xiàn)不能怪他。但褐對于這套對話的走向挺無語的，而且顯然不吃這一套，他是超凡中的頂尖層次，各種意義上也沒多乖寶寶，惹毛了真的抽刀砍過去，砍了也就砍了，到頭還是誰被砍誰爽。

    好在這是神殿的地方，顧忌著去休息的人神，大家都還比較克制。

    威廉姆斯情緒這么激動，神殿方面感覺強(qiáng)行按頭讓他同意也比較困難。他似乎是真的很在意他父親留下的奧克蘭多公司，這讓他們也考慮了一下這方面的可能性。

    ……似乎倒也不是完全不行。

    “我們可以讓你保留奧克蘭多公司。”分析師和褐談了談，拿了主意對威廉姆斯說，“不過你要想好，經(jīng)過這件事以后你們的公司的業(yè)務(wù)會受到重創(chuàng)，包括被毀壞的建筑設(shè)施，思想暗示消除后可能出現(xiàn)的爛賬，很多員工不會回去，訂單和人脈外流，以后的業(yè)務(wù)會受到腰斬級別的影響?！?/br>
    “奧克蘭多公司被用來做過人口貿(mào)易是客觀事實，所以雖然我個人很同情你的遭遇，但大都政府仍然會有凡人層面的處理措施。包括但不限于罰款整頓和制裁，不會因為你是超凡事件受害者就跳過去。凡人世界的規(guī)則和超凡世界是分開的，這點你應(yīng)該很懂。我只能告訴說因為人口貿(mào)易確實不是你的過錯，所以這件事的后續(xù)你們公司不會被針對。”

    “我們的收沒措施是在這樣情況下適當(dāng)?shù)臏睾吞幚矸椒?，也給了你對應(yīng)的經(jīng)濟(jì)補(bǔ)償。但如果你堅持保留奧克蘭多公司，我們是無法把補(bǔ)償發(fā)給一個有歷史污點的公司的。你拿回這家公司只會得到完全的負(fù)資產(chǎn)，不會有一分錢盈利和好處。就算如此，你還要堅持嗎？”

    威廉姆斯的媽看樣子幾乎快要昏過去，她抱著兒子，恐慌凌亂地沖他搖頭，叫他不要接受。

    就放棄公司吧，放棄公司，神殿會給錢，會為威廉姆斯安排一個收入不差太多的對應(yīng)工作，他們的生活不會有什么變化。

    他還是人人敬仰的代理人先生，他mama還會是貴夫人，家里還是會維持著本來的生活水平，衣食無憂按部就班地活下去。

    在那些年他們家被超凡勢力隱秘的滲透，丈夫因此而死，兒子被人教壞，她就是用這樣的麻木心態(tài)一無所覺，混過了那二十多年的時光，沒有成為目標(biāo)被人打死，成功活到現(xiàn)在的。

    但威廉姆斯不這么想。

    他的半生被人玩弄，一切都是虛假麻木的，只有最開始和父親在一起的幾年，只有這個凝聚了他和父親心血的奧克蘭多公司是真的。他必須拼盡全力保住奧克蘭多公司，就像保住他的半條命沒有白活一樣。

    他這一生的意義都快被人完全抹去了，僅剩的一根稻草他無論如何都要抓住，就算明知道旁邊就是深淵。

    “我仍然堅持保留奧克蘭多公司?！彼麑ι竦畹姆治鰩熣f道。

    神殿的分析師也很無奈：“好的，那我們會開始走保留公司的流程。這件事對外公布的性質(zhì)需要在事件大規(guī)模傳播開之前確定下來，你最多也就有一天時間可以后悔?！?/br>
    “不必了。”威廉姆斯答道，“我不會后悔的，是死是活，我會堅持現(xiàn)在的選擇?！?/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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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電腦修好了！謝謝大家的等待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