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試和院試都要到府城去考，主考人是知州。

    屆時還要多揣摩府尊和提學(xué)官素日作的文章，迎合其喜好。在書院讀書的優(yōu)點就是先生們會幫考生考慮到主考的喜好，側(cè)重輔導(dǎo)。

    雁洛兮縣試六科考完補習(xí)了不到一個月，就馬不停蹄地往省府趕。

    三年一次的府試大考，趕考的考生至少提前一個月便要趕到考試的省府，不然連客棧都訂不上。

    幸運的是文沙縣距離省城近，省了雁洛兮很多時間。孫遼早已幫她收拾好了行李，學(xué)院把所有通過縣試考生的路引，考生證明，作保手續(xù)等繁瑣的手續(xù)也準備好了。

    出門在外又是科考，雁洛兮想要沈音沐與她同行，可是莊子里離不開人，沈音沐留守，給她準備了三百兩銀票，又換了幾十兩的散碎銀子遞給孫遼當(dāng)零花。

    過了縣試六?？七€沒來得及慶祝，雁洛兮直接就上了船。沉魚落雁的家人們都到了文沙縣的碼頭，沈音沐拉起雁洛兮的手，晃了又晃，叮囑道：“考完別耽誤，跟著書院的船回來，下次鄉(xiāng)試提前安排好，一起去?！闭f完又轉(zhuǎn)向?qū)O遼：“你一路上要好好照顧家主。”

    “青君，青君，我也要跟你一起去趕考?！?/br>
    “噗……！”本來還撅著嘴的雁洛兮看著撲過來抱住她大腿的林豆豆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蹲下身把孩子抱起來道：“好，就帶著我的小徒弟一起去趕考?！?/br>
    “豆豆快下來，別鬧家主！”孫氏慌張上前想要止住兒子，卻見家主抱著孩子沒有要放下的意思，只好安靜站住。

    沈音沐也有些無奈，知道這次自己不陪她去，這是心里不高興了，嘆口氣道：“孫遼，一定要照顧好家主和豆豆。”說完又多遞給她二百兩銀子。最后殷切的看著豆豆道：“你要乖，如果表現(xiàn)好，回來就讓你奉茶正式拜師?！奔热宦遒馓圻@孩子那就正式收到門下吧，六歲也是個開始讀書學(xué)醫(yī)的好年紀。

    林豆豆拼命點頭，一邊招手跟他爹親道別一邊被雁洛兮抱著上了船。

    書院包的船有兩層高，整船的學(xué)子們紛紛招手與碼頭上的親人們告別。雁洛兮抱著豆豆和孫遼站在船頭，船越行越遠，碼頭上的人漸漸散去，最后只剩了一個非常非常小的黑點，雁洛兮丹田運氣聚目遠眺，她知道那個小黑點是沈音沐，只有他一個人一直站在那里沒有離開。

    他應(yīng)該也是想跟自己一起去的吧！這樣想著，雁洛兮的心情開朗了很多。

    不到一天的船程，不過黃昏時分大船就在省城的碼頭靠了岸。

    “真熱鬧！”一下船，已經(jīng)在船上吃飽睡飽的豆豆小朋友高興地拉著雁洛兮東看西看。藍盛朝的整體水運看來夠發(fā)達，文沙縣的碼頭靠海所以很大，省府的碼頭在南北流向的運河與西東流向的文沙江交匯處，比文沙的碼頭還大。

    書院包的客棧離考場很近，這又免去了她們這些晚到者找不到住處的煩惱。

    即便如此還是晚了，店里只剩了帶院子的上等房。本來雁洛兮也打算住上等房，最少要住半個多月，臨時抱佛腳更需要安靜的環(huán)境安心看書復(fù)習(xí)，何況還帶著孩子呢。

    三人安頓好，美美睡了個懶覺。

    第二日早餐后，孫遼跟著書院的書使去熟悉考場的位置。雁洛兮就在客棧里專心看書，豆豆坐在邊上練大字，看草本圖，這么小的孩子一坐一上午不喊累也沒覺得枯燥。

    “青君，你想吃什么？我出去買回來?！迸芰艘簧衔纾氐皆鹤涌吹桨察o看書和練字的一大一小，孫遼不敢打擾，輕聲問了一句。

    “咱們?nèi)齻€一起去吧?！毖懵遒夥畔聲菊酒饋恚嗔巳喽苟共艅傞L出軟發(fā)的“小禿瓢”，拿過帽子給他戴上。

    “你不看書了？”

    “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休息一下，回來再看能記得更清楚，走吧?！毖懵遒饫鸲苟沟男∈忠贿呑咭贿厙诟浪麜r刻都要拉緊自己或?qū)O遼的手，要是被拍花子的壞人偷走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豆豆乖乖點頭，拉著雁洛兮的手緊了緊，但眼里并無太多恐懼。雁洛兮忘了豆豆更小的時候就跟著小乞丐們在街上混了，“逛街”的經(jīng)驗還是有的。

    客棧周圍酒肆林立，府試季到處座無虛席，她們?nèi)诉x了一家看著很氣派，里面的下酒菜品種不少，價格也算便宜的酒肆坐下。每份不過十五文錢左右，點了煎魚，鴨子，清炒菜絲，小蔥拌豆腐，粉羹之類，六十文全部搞定。

    三人吃得很高興，又給豆豆買了幾身換洗的衣物，雁洛兮回客棧繼續(xù)學(xué)習(xí)，讓孫遼抱著豆豆四處逛逛尤其是干花市場，種子，陶瓷等，了解一下行情和尋找供應(yīng)商。

    如此三天后，府試開始，一共考三場,每場要考兩天,第一場賦禮科，四書五經(jīng)詩詞禮記法；第二場是實物科（算科和基本數(shù)理化）；第三場則是經(jīng)科，基本就是策論。

    早早四更天，孫遼叫起雁洛兮拿出沈音沐給她準備的大衣，是雪服上拆下來的外件，防風(fēng)防水防臟，再加上大羊絨披肩，這個天氣也是盡夠了，還方便檢查，然后就是用她加絨帽衫套改造的，看似厚長袍樣的衣服：“大公子說讓青君今天就穿這套衣服，兩天時間既舒服又暖和?！?/br>
    雁洛兮覺得很窩心，但心里還是有點埋怨這么重要的時候他不肯來陪自己。

    “這是小鍋，大公子提前給炸好了面條，烘了幾種菜干和蘑菇，還有rou干，你到時買些熱水一泡就能吃了，暖和又舒服?！毖懵遒庋劭粲行駶?，為了自己考試他連方便面都研究出來了，一起來多好，還能在這府城玩玩，考察一下。

    進了考場，雁洛兮按牌引找到了自己考號及房間，只見冷冰冰的幾塊板子架成個板床，上面放著黑到發(fā)亮的被褥，不知被多少考生用過了。

    即使雁洛兮有輕微潔癖，也不敢嫌棄。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吃喝拉撒這種人生重大問題時不時的就會跑來煩惱她一下，治好了她在家鄉(xiāng)養(yǎng)成的衛(wèi)生挑剔癥。拿出包裹里雪白的床單，鋪到褥子上面，再用雪服外件隔開被子，晚上就不用擔(dān)心會被凍病或臟到做噩夢了。

    一切安排妥當(dāng)，沒過多久考官進場，開始放題了。

    幾名皂隸捧著木板在考場上走來走去，看著考生們抄下試題。

    雁洛兮心情緊張的把所有問題從頭看到尾，周山長告訴她童試之所以難，是因為滿是小題，東幾個字，西幾個字，連句整話都沒有，如果不能確定其出處，很容易寫偏題。想不到這次的考題真是驚喜，最起碼有簡單整句。哪怕只是詩經(jīng)里的一句，還是《四書》里的經(jīng)句，一句整句可以幫助找到出處，如此寫文章，對于雁洛兮來說就簡單多了。

    心里有了底，她先拿圓珠筆逐一打草稿（這樣寫快了很多）。先寫一篇三百字左右的四書文，也是預(yù)習(xí)到的知識。雁洛兮又反復(fù)查了錯別字，避諱，空格，檢查滿意后再用狼毫小楷工工整整的謄抄完成，第一道題就用了一個多時辰。

    如此馬不停蹄，中午巡場皂隸過來送水送飯時，她只要了熱水裝滿了杯，飯都沒顧得吃，趁著有靈感拼命寫。

    寫到《藍盛律》和《歷代名臣奏議》等律法科時，雁洛兮發(fā)現(xiàn)她不過草草讀過一遍這幾本書，大腦卻異常清晰，心里不由嘆息，若不是從小就被爺爺壓著學(xué)醫(yī)，估計她還能當(dāng)個好律師或法官什么的。

    頭也不抬的寫，直到天黑了，雁洛兮感覺餓了才收了筆。等試卷的字跡晾干后，她按下煮燒杯的開關(guān)，煮了一份方便面熱乎乎吃起來，濃郁的香味立刻彌漫了考場，坐的臨近的幾位考生狂吞口水，對面的考生抬眼，狠狠瞪了她一眼，想想自己冷飯冷水臟杯子，渾身上下沒一處不難受。

    吃飽喝足，雁洛兮伸展一下四肢，倒在木板上，裹起雪服外件隔絕了上面的臟棉被，別人都開始秉燭疾書，她暖暖和和的倒頭大睡，夢中嘴角兒得意到微微上揚。

    第一場的兩天考得緊張，直到最后敲響金鐘收卷時，雁洛兮最后一道題的試卷紙才干。

    考場的門打開，走出來的考生們樣子都不好看，嘴唇發(fā)白，面有菜色，有幾位年齡大些的考生腿腳發(fā)軟，若不是有家人及時沖上來扶住她們，恐怕就摔倒了。

    “青君…”

    “青君…”孫遼一眼就看見了隨著眾考生緩緩走出的雁洛兮，明亮的樣子，如皓月清風(fēng)。

    雁洛兮一出考場就看到把豆豆舉高高到處找她的孫遼，忙迎上去捏了捏豆豆的小臉蛋，笑道“豆豆，有沒有聽孫青君的話？”

    “很聽話的?！?/br>
    豆豆呵呵笑，伸手想換人抱，孫遼就勢把孩子遞給雁洛兮，拉著她就往街角走，“快過來，看……誰來了！”雁洛兮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角落里頭戴面紗，一身青衫長身玉立的男人。

    沈音沐淺笑：“洛兮，累了吧?！?/br>
    下午的陽光灑在她臉上，模糊了五官，卻是膚白如玉，眉睫染上的淡金色晃了眼，他趕緊低頭壓住心底的慌張。

    雁洛兮突然歡喜，壓在胸口幾天的不快一下子就散盡了，從心底透出的笑意染亮了整張臉：“哥，你來啦！”

    回到客棧，雁洛兮好好洗了個澡就爬上床四仰八叉著去補覺了?？荚囍g會休息一天，第二場全是她強項，明天就好好休息不看書了。

    休息一天，雁洛兮的心情非?？簥^，不看書也不跟著孫遼逛市場，就是整天黏著沈音沐，走到哪里都要跟著，看著他洗床單洗衣服，就幫著曬。跟到廚房里看他煲湯做菜……總想伸手幫忙，沈音沐一看她，她又趕緊收手好像做錯事般沖人家傻笑，又好像特滿足特有信心那種……

    沈音沐輕笑，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雁洛兮的頭發(fā)，道：“不跟哥生氣啦？”

    “哪有的事，哥竟亂講話。”被說中心事，雁洛兮臉一紅卻還是不肯離開，亦步亦趨地跟著人家。

    第二場應(yīng)科試對雁洛兮來說就好像給大學(xué)畢業(yè)生一堆小學(xué)三四年級水平的應(yīng)用題，毫不費力。午餐后不久，全部答完且從頭到尾檢查了三遍，雁洛兮就站起來交了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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