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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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族世代以來,沒留下什么造福后世的本領(lǐng),卻傳下來了一個在外人看來匪夷所思的想法。 女嬰,生而有罪。 當然,并不是所有的女嬰都是有罪的。 當一個女嬰降世,村長會舉辦人頭祭,讓村子里最驍勇善戰(zhàn)的那個男人在上天意志的指引下決定她的去留。 無辜的人被砍下頭顱,鮮血燙在初生女嬰的眉心,如果凝結(jié)成珠,就可以僥幸存活;如若不然,她就會被當做祭品,獻祭給河神。 祭品的下場呢? 河神,水也。 村民們堅信水克火。 那些沒能被命運女神眷顧的女嬰們,待儀式結(jié)束后,就會被架在一堆柴火上點燃。 最開始的時候,女嬰還會哭,等火勢大了,哭聲就會隨著生命力逐漸衰微。 清醒時被火焰的痛苦會令這些初臨世間的孩童不斷掙扎,皮rou焦了與柴火灰燼粘合在一起,骨架便成了魚食。 最終,她們被綁上石頭,沉入河底,仿佛從來沒有來到這個世上。 眾人的目光落在了與無頭女鬼打斗的那個身影上。 先前他們沒能仔細看這個女鬼一眼,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的外形實在是太令人慘不忍睹了。 而現(xiàn)在兩相對照,眾人瞬間就明白過來,她就是那些成為祭品的女嬰們。 世上從來不缺無辜的人。 不論是何種無辜,在這些宛如村莊一樣陰暗的角落里,滋生成一塊陳年的暗瘡。 盛開扯了扯嘴角,問: 你最早說的詛咒又是什么? 男孩動了動身子,盛開才發(fā)現(xiàn)他蠟黃的右臉上出現(xiàn)了一塊皸裂。 皮膚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它們像蟲蠱一樣緩緩從更深的組織中鉆了出來,漸漸有爬滿整張臉的趨勢。 從盛開這個角度看去有些像紅色的線。 他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然后聽到男孩說: 詛咒就是詛咒唄,女嬰殺得多了,村子里的阿媽們就算生得再多,也幾乎都是男嬰。 可笑的是,盡管村子里對女嬰有著近乎畸形的迫害,可是他們要繁衍,要延續(xù)自己祖先的基因,就必須要借由女性。 數(shù)十年過去了,當村子里再也沒有一個女嬰出生時,村長才開始慌張起來。 我從來沒見過河神,爺爺說,河神在心中,你相信它,它才能庇佑你。 男孩笑了笑,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譏諷,可是爺爺那么虔誠,河神仍然沒有庇佑我們,可見河神都是騙子,是惡魔。 村莊里女嬰愈發(fā)稀少起來。 可盡管如此,他們?nèi)匀粓猿种漓搿?/br> 直到整個村子再也找不出一個女嬰。 然而此事還不算終點,不僅女嬰沒有了,連已經(jīng)長大的女性,都在一段時間內(nèi)患上怪病,然后很快地死去了。 至此,整個村莊成了徹徹底底的一個男人村。 聶錚: 你們沒往村外走走看? 男孩一頓,瞥了聶錚一眼。 聶錚被這眼神看得后背一涼,連忙摸了摸鼻子掩飾自己的尷尬。 莊寒道: 他們能實行這種滅絕人性的祭祀,你還指望他們把手往外伸? 這個jiejie很聰明。 男孩甜甜地笑道,爺爺確實想到了一個辦法。 眾人的臉色一變。 人頭祭 生長在此的村民們,世代以這里的山水為根。 即便是讓他們死,也不會將這塊地騰出去,從而遠走他鄉(xiāng)。 不能離開,那就只能讓他鄉(xiāng)的人進來了。 生息得不到繁衍,村莊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到外鄉(xiāng)女子的身上。 那些艷麗的、青澀的迎春花們,也許本來是期盼著與自己的丈夫過上郎情妾意的生活,可卻不知,當她踏上花轎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走進了鬼門關(guān)。 新房也變成了魅影重重的地獄。 嚴思朝搖搖頭,說: 不對,你們都已經(jīng)那么缺女性了,為什么不直接把她們騙過來生孩子,而是殺了她們當祭品? 男孩張了張嘴,卻被聞人逍打斷: 因為又出了變故。 什么變故? 男孩臉上的紅痕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已經(jīng)變得更加明顯,密密麻麻的像蜘蛛網(wǎng)。 遠處的無頭女鬼用紅線將女嬰整個纏住,但由于后者血rou早已分離,紅色的線嵌進烏黑的血液里,只能不時帶起幾塊血rou,并不能完全將她捆住。 村民中有人喊: 殺了她! 聲音由零到整,此起彼伏。 遠處熱鬧非凡,卻好似與此處無關(guān)。 男孩的視線落在無頭女鬼的身上,而后輕輕一顫。 因為女嬰反噬了。 被村民們?nèi)绱藲埲痰膶Υ瑑H僅一個詛咒又怎么夠。 當村莊里女性數(shù)量變?yōu)榱銜r,女嬰便開始對剩下的人動手了。 以村長為首,村民們貢獻出各種各樣的辦法,但最后都無疾而終。 女嬰的威脅如同鍘刀懸在每個村民的頭頂上,他們迫不得已,只能用人頭祭。 然而村子里的人殺不得。 所以,村長就只能用新娘當作祭品,祭祀的,則是迫害他們的女嬰。 作為祭神的女嬰,成為了村民們新的河神被迫接受祭拜后,就必須要庇佑這些所謂的子民。 何其諷刺。 嚴思朝恍然道: 所以她倆才能打起來? 這種陰邪的辦法,只能治標不治本。 所以當無頭女鬼也不受控制時,村民們才是真的上天入地都無門。 可是說到底,無頭女鬼與女嬰一樣,都是被迫害的可憐人。 男孩說完,眼中最后一絲光亮便無聲地熄了。 盛開突然道: 說完了? 男孩一愣,看向盛開的目光有些茫然。 說完了就行,輪到我來提問了。 盛開走近幾步,將長刀杵在身前的地面上,吊兒郎當?shù)匾豢?,第一個問題,你是女孩還是男孩? 男孩皺了皺眉,還沒張嘴,就又聽對面那個人說道: 你是送上門的NPC,自覺點,不要撒謊。 說實話我們才能幫你走出這個密室。 男孩睜大了眼: 你 聞人逍輕輕地看了盛開一眼,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男孩囁嚅了兩聲,認命地答道: 女孩。 說完,她迅速地抬起頭,飛快地說,你說的是真的? 我 第二個問題。 盛開無情地打斷她,我們現(xiàn)在該干什么? 什么? 被戳穿了的女孩一臉懵,仿佛來不及跟上盛開思維的速度,還差點被甩出去。 到現(xiàn)在為止,他們幾個人圍在這里,而另一邊的戰(zhàn)場正打得難分難舍,仿佛與他們無關(guān)。 那么,面前這個女孩的作用就值得深究了。 不負期望,在盛開的威逼利誘下,女孩無奈地耷拉下了雙肩。 與此同時,眾人聽見自己腦中發(fā)出一聲叮的脆響。 觸發(fā)死局鑰匙! 選擇題二選一新娘or女嬰,倒計時開始。 死局? 繞是盛開,聽到這兩個字也忍不住吸了口氣。 他們是什么時候走進死局的? 盛開腦中一時轉(zhuǎn)得飛快,瞬息間就將進入密室后的一幕幕迅速過了一遍。 是解孔明鎖時候的白骨化? 還是在地底時那個被忽視的頭骨? 亦或者是安德魯在其中做了手腳? 他想到當時舒荷從密室里出來時候的狀況,一股寒意就竄到了頭頂。 忽地,盛開察覺到手被一個溫暖的東西包裹住了。 緊接著,聞人逍溫柔的聲線從耳側(cè)傳來: 盛盛,深呼吸。 盛開猛得回過神。 掃視了一圈,盛開才發(fā)現(xiàn)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倆身上。 他心臟還在瘋狂地跳動著,手心都滲出了一層汗。 可就連他自己此刻也沒辦法弄清楚,為什么會對死局這兩個字反應(yīng)如此大。 所以他自然也沒有看到莊寒擔憂的目光。 聞人逍輕輕拍了拍盛開的手背,走到女孩面前,溫溫柔柔地說: 勞駕,能告訴我們這個選擇題怎么選嗎? 他的目光分明沒什么威脅性,但硬生生看得女孩心頭一驚。 女孩估計也是頭一回遇到直接朝NPC要答案的審核者,無語半晌。 聞人逍: 看來是不知道了。 我知道! 女孩連忙說,新娘想要屠村,女嬰想要保護村民,你們只需要選擇一個答案就可以了。 只需要? 聞人逍很輕地笑了一下。 姑且不論這個女孩除了作為NPC以外的作用,單單就這兩個死局之下的選項,就已經(jīng)是致命的。 說到底,還是要解謎。 女孩口口聲聲說的jiejie,到目前為止也沒有明確的指向,聞人逍不得不懷疑這個jiejie有可能是那個女嬰。 而村子里早在女嬰下詛咒不久就已經(jīng)全是男性了,那她這個女孩又是怎么冒出來的? 聞人逍臉上的笑容不變,在眾人沒反應(yīng)過來之前,他一手拎起了女孩,干凈利落地往兩個女鬼之間扔了過去。 ※※※※※※※※※※※※※※※※※※※※有一、、沉重,應(yīng)該下一章收尾! 第50章 女兒紅線(14) 聞人逍并沒有控制力度,女孩卻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女嬰的身邊。 他綠色的瞳孔在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特殊的冷感,像是高海拔上無人問津的湖泊。 那一瞬間,人群驀然安靜下來,仿佛被人按下了某個不可見的暫停鍵。 空中長風吹起,女孩臉上的紅線變得愈發(fā)顯眼。 人們面面相覷,沉默無聲蔓延。 忽地,不知有誰看見女孩的樣子,一個聲音如同落入冰中的火,滋得一聲在人群中炸開。 是她! 怎么會是她? 盛開站在聞人逍身邊,輕聲問道: 你怎么確定她是詛咒的根源的? 聞人逍淡淡道: 直覺。 事實證明,聞人逍作為曾經(jīng)的榜一大佬,直覺一直都很準。 村民們的反應(yīng)表明,這個女孩的面孔是他們熟識的,而將祭祀為奉為神令的他們,唯一能夠算得上熟識的,只能是祭品。 逍哥,你說她說的jiejie,是哪一個? 聞人逍的目光落在了兩個纏斗的女鬼身上,然后輕輕搖了搖頭: 哪一個都不是。 他頓了頓,接著道: 她是河神。 什么? 嚴思朝詫異出聲。 其實我一開始以為河神并不存在,它一直存在在村民們的信仰中,就跟一個虛幻的精神寄托一樣,信徒們相信它在,它就在。 聞人逍淡淡笑了下,仿佛想起了什么,隨后笑容卻又淡了。 挺有趣的 盛開喊道: 逍哥? 嗯? 聞人逍回過頭,眉間微展: 那女孩對祭品的態(tài)度是憐憫的,但憐憫中還帶著點譏諷,所以我猜想,她或許并不是那么喜歡她的jiejie。 盛開覺得聞人逍的情緒有些不大對,但此時并不是一個詢問的好時機。 于是盛開點了點頭,半靠在聞人逍的身上,舉手道: 同意。 她不喜歡祭品,不喜歡村民,甚至不喜歡她的爺爺,但是又出現(xiàn)得恰到好處 天幕不會設(shè)置無用的NPC,那么,女孩極有可能就是那個所謂的河神。 那個一切事端的源頭。 盛開將目光放遠,正好看見女孩從地上掙扎著爬了起來,她前進一步,村民們就害怕得后退三步,仿佛女孩比那兩個女鬼更加可怕。 而本來打斗的兩個女鬼,也因為這個女孩突然的到來靜默地站到一邊,就像是兩個等待命令的仆從。 盛開忽然想到一個可能: 她才是要屠村的那個? 聞人逍不語。 盛開覺得腦中的答案呼之欲出,一邊直起身一邊道: 我下去看 一句話剛到嘴邊,他便覺得余光中有人影一閃而過。 只見聞人逍動作敏捷,比他更早一步翻身下了這座高坡。 他嘖了一聲,正準備跟上,就被一個人拉住了。 少校! 盛開回過頭,看見了莊寒。 女生眼神明亮,恢復(fù)記憶后神色中多了份桀驁,想來之前應(yīng)當是一個雷厲風行的女長官。 這一瞬間,盛開久違地感覺到了來自記憶深處的一股熟悉感。 他溫和道: 怎么了? 莊寒蹙著眉,冷清的瞳孔中倒映出盛開的臉。 您之前答應(yīng)過我,要離聞人逍遠一點。 盛開一愣,隨即笑道: 我答應(yīng)過嗎? 這次輪到莊寒發(fā)怔,她深深地看了盛開一眼,而后垂下眼道: 您還沒記起來嗎? 記起了一部分。 盛開說。 然而莊寒不知低著頭想到了什么,情緒突然變得頗為激動,她一把抓住盛開的衣袖,語速飛快: 他的父親,整個軍區(qū),甚至整個聯(lián)邦都放棄了你,少校,你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莊寒好不容易找到聞人逍不在的間隙,急急忙忙地將憋了一肚子的話吐了出來,甚至不在乎盛開聽不聽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