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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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開面上不顯,腦子卻轉(zhuǎn)得飛快。 他瞥了眼穆黎,只挑最謹慎的問: 伊甸園在哪里? 穆黎顯然很樂意為失樂園的新手答疑解惑,他在盛開的床上換了個坐姿,興致勃勃地開了口。 伊甸園是天幕管理下的一片凈土,那里住著所有進階成功的高等人類,等一下你休息好我?guī)愠鋈タ纯?,伊甸園就漂浮在失樂園的上空,像一座巨大的信仰之城。 盛開: 天幕? 天幕。 穆黎神情肅穆,就是我們這個世界的創(chuàng)造者,我們熱愛并信仰著他,愿意為他獻上一切。 盛開短促地笑了一聲,緩緩垂下眼消化眼前的信息。 起初,盛開以為自己是誤入了某個奇怪組織,又被徹徹底底洗過一遍腦的成員灌了一碗迷魂湯。 可不久前才經(jīng)歷過的重重紅光、暗色水影,以及被窒息感影響到神志不清時出現(xiàn)在腰間的那雙手,紛紛從記憶深處涌出,激得盛開一激靈。 隨后,盛開聽見了自己沉沉的心跳聲。 他并沒有死。 或者說,他即便是死了,也是淹死在那個都是水的房子里,不可能死在自己的家。 那個晚上雖說他醉得迷迷糊糊,但因為天氣冷,解決完膀胱里的存貨,一心就只想往被窩里鉆。 盛開清楚地記得,倉促間他還回頭看了眼時間,顯示的是凌晨兩點半。 然后他前腳剛踏出衛(wèi)生間的門,后腳就被捉進了那個詭異的金籠子里。 盛開輕輕吸了一口氣那是他緊張時常有的習慣,氣體從鼻腔進入肺部,又緩緩從唇齒間呼出。 提到天幕時,穆黎的表現(xiàn)就跟對基督教徒提到耶穌一樣。 穆黎不再理他,耐著性子點開了六棱冰晶上的第二個光標。 第二個光標是對失樂園中各個名詞的解釋,盛開潦草地看了一眼,目光就移到了下一層。 手冊上說,每個來到失樂園的人,都會綁定一個身份賬號,天幕會按照那個人的綜合實力的排名來進行編號。 盛開所在的地區(qū)屬于C區(qū),所以以字母C開頭。 他是C0002號,如果沒理解錯的話,這個編號不就是證明自己的綜合實力在整個C區(qū)中排名第二? 陡然間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盛開并沒有尋常人那種如影隨形的恐慌感,反而對這些新穎的規(guī)則還頗感興趣。 除了最開始由于太過突然產(chǎn)生的應激般的緊張感后,盛開就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瞬間沒入了所謂的失樂園的規(guī)則海中。 盛開問: 排名第一的是誰? 穆黎指了指室內(nèi)另外一個空著的床位。 整個區(qū)里對外公布的排名只有前十,我沒想到你剛來就把之前的第二名擠了下去。 穆黎一臉眩暈,我運氣真好,跟兩個大佬住一間房。 盛開順著穆黎指的方向看過去,那個床位意料之外的干凈,倒是十分入得了他一個處女座的眼。 被褥強迫癥似的疊成一個豆腐塊,緊貼在墻邊,床下桌子上的東西也干干凈凈,一覽無余。 盛開: 他叫什么? 聞人逍。 穆黎說,不過他這個人神出鬼沒,我跟他做室友這么久,也只見過他一次。 聞人逍。 盛開在心里默默將這個名字咀嚼了幾遍。 穆黎說: 其實天幕給的實力排名只是一個初始值,進入審核后就會刷新排名。 盛開抬眼: 刷新? 對。 穆黎點點頭,一邊翻開自己的身份卡給盛開看: 你看,雖然你是0002號,但圣書排名上,并沒有你的號碼。 穆黎的身份卡是淡淡的熒綠色,他上下?lián)芘艘幌?,就見一個長長的列表出現(xiàn)在屏幕上。 這是整個C區(qū)的各種排名,盛開粗略掃了一眼,就看見有生命點、武力值、闖關(guān)數(shù)量、潘多拉獵手等一系列的排名。 但這些海量的排名中,不管是哪一列,排在第一的,只有一個名字: C0001號,聞人逍。 盛開忍不住道: 聞人逍厲害到什么程度? 穆黎搖搖頭: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沒有人愿意跟他進行同一場審核。 為什么? 審核的難度是按照參與人的實力來疊加的,你既然通過新手考核,就應該大概了解過,天幕設(shè)定的失樂園中,審核方式就是密室逃脫。 審核過程本來就兇險,誰愿意自己的密室變成地獄模式? 聞人逍的名字和編號就像故意似的,顯現(xiàn)在每一個能夠查閱得到的地方。 不知道怎么回事,盛開覺得這個人仿佛在用這種高調(diào)的方式在向某處傳遞著什么,亦或者,是在尋找著什么。 盛開低下頭,正打算搜尋一些其他的信息,就看見這些紅通通的排名列表上,聞人逍的名字如石子擊水般驀然一跳,然后迅速消失在排名榜上。 取而代之的,則是C0002號,盛開。 盛開: 穆黎大叫道: 我cao! 聞人大佬不會是死了吧! 盛開皺起眉頭,將每一個排名都滑到了底,都沒有再看到聞人逍的名字。 他回過頭問穆黎: 死了就會掉出排名? 我也不知道 穆黎撓頭,我也沒上過排名啊。 盛開: 那么我什么都沒做,為什么會竄上榜首? 穆黎暫時忘卻了偶像似乎嗝屁的噩耗,擰著眉頭想了想,說: 你在初始密室里,有發(fā)生過什么嗎? 初始密室,顧名思義,就是死去的人類在進入失樂園之前的第一個密室,這個密室擁有新手考核性質(zhì),如果通過了就可以正式進入到失樂園爭奪伊甸園的名額,如果失敗了,就自此消失在這個茫茫世界上。 盛開想起那個在窒息的水流中救贖般的擁抱,眼神動了動。 他搜遍記憶,也不記得自己曾經(jīng)認識一個叫做聞人逍的人,于是他搖搖頭說: 沒有,那個密室只有我一個人。 穆黎拱了拱手,原來是過了單人密室的大佬,失敬。 審核難度的排名,就是按密室人數(shù)劃分的。 密室里存在的人數(shù)越少,難度就越大。 當然了,如果里面混進了某個排名大佬,難度高低就不一定了。 盛開嗤笑一聲,自顧自低頭翻閱起冰晶中的手冊。 他在來到失樂園之前之所以玩賽車,就是因為找不到歸屬感,冥冥中覺得自己與每一個時間交叉點上的世界格格不入,心中的躁郁無處排解,只好將精神寄托賽車這項急速的運動上。 直到他來到了失樂園。 就像落葉有靈,翻山越嶺間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故土。 這個神秘又詭異的失樂園中,仿佛有什么正在等待著他的到來。 他在穆黎的嘆氣中,挑眉一笑: 我缺一個大腿掛件,你要來么? 第3章 記憶是什么? 當腿部掛件是不可能的,穆黎還想活著去到伊甸園,娶個年輕貌美的老婆,并不想跟著大佬一起闖地獄模式。 在盛開了解了失樂園整個的運作流程之后,穆黎提出要帶他出門逛逛。 盛開一邊點點頭,一邊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了一塊小鏡子,將額前過長的劉海扎成了一個小揪揪,撩到額頭后面,才邁開腿下了床。 穆黎很少見到男性留齊肩的長發(fā),但放在盛開身上卻不顯娘氣,反而透露出一股干凈的帥氣。 大概是盛開棱角分明的臉部輪廓給他的外貌加了分,即便這個人渾身上下都寫著sao包二字,也絲毫不會讓他人感到不適。 穆黎看著盛開長腿一邁跳下床,連忙跟了上去: 開哥,你什么時候開始留長發(fā)的? 盛開的腳步一頓,微挑的眼斜睨了過來: 你也想留? 穆黎嘿嘿笑了兩聲: 挺酷。 盛開像是想到什么,回過頭笑著說: 我是一個賽車手,我們賽車隊面里的人都是锃光瓦亮的寸頭,只有我一個長發(fā),比賽的時候觀眾坐在臺上,一眼就能看見我。 穆黎樂了: 那你的對手豈不是經(jīng)??茨悴豁樠郏?/br> 看我不順眼的多了。 盛開一手插兜,推開宿舍了大門。 從小到大,盛開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會或多或少的對他抱有成見,他就像是瑪麗蘇作品里的主角,處處都有人排擠打壓。 從有意識起,他就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無論他怎么努力,都無法逃離那種無形的排斥感。 他并非多喜歡玩賽車,只是高速運轉(zhuǎn)的機械到了一定的速度,就會產(chǎn)生一種騰空感。 這種騰空感讓盛開感覺到安全,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他甚至想去開宇宙飛船。 兩人說話間已走出了宿舍,走廊四周的墻上漂浮著許多藍色的字體,幾個路人正行色匆匆地從兩人面前走過。 盛開抬起頭,默默地打量著四周,就聽穆黎小心翼翼地說道: 你能跟我講講你的賽車隊嗎? 賽車隊? 盛開一愣。 穆黎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 我沒見過外面的世界,就很好奇 盛開停下腳步,正轉(zhuǎn)過身看向穆黎。 沒見過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意思? 穆黎卻說: 我聽醫(yī)生說過,最初住在失樂園里的人,都是在從外面世界死亡之后進來的。 后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失樂園里的居民就分成了三類。 一類是你這樣的;一類被稱為原住民,也就是外面世界進來的人在這片土地娶妻生子以后孕育的后代;另一類 穆黎目光澄澈,卻滿是揮之不去的迷茫: 是密室里的NPC。 穆黎話音剛落,兩人就被室外盛大耀眼的光芒撲了個滿懷。 云層中,有一個巨大的城市斜插在其中。 盛開抬起頭,只能看見云層外一圈一圈的藍色光影,將天與地分割開來。 若隱若現(xiàn)的云霧像層層水紋蕩漾開,一時讓人分不清虛實。 盛開靜靜地注視著這個偌大的天空之城,思緒卻飄到了失樂園之外。 他記得自己小的時候,總是會碰見各種奇奇怪怪的事。 上小學時,有一回放學剛好下雨,同班同學要么被爸媽開車接回家,要么蹭著朋友的傘一起走,只有他,因為向來孤僻不討喜的性格,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跟他說話。 但他并不介意自己成為別人眼中的孤獨者,將書包往頭頂上一頂,就沖進了雨中。 淋雨是一件十分痛快的事如果不戴眼鏡的話。 盛開雙手撐著書包,沒有多余的手再去擦拭眼鏡上的水珠,只好忍著眼前的霧蒙蒙,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里跑。 跑到半路,雨實在是太大了,眼鏡上的霧氣已經(jīng)完全遮擋住了視線。 盛開正準備躲在某個巷口的屋檐下擦擦眼鏡,就被不知道從哪里伸出來的一雙手拽進了黑暗里。 時隔多年,他已經(jīng)不記得遇見的那個精神病長什么樣子,唯有他說話那句話,永遠地篆刻在了盛開的記憶中。 記憶是什么? 它只是一連串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畫面而已! 這段畫面可能是你的,可能是我的,也可能是任何角落里的任何一個人的。 這個世界是假的! 你也是假的! 盛開的mama找到盛開的時候,他渾身已經(jīng)被雨淋得透濕,誰叫也不答應,只是哆嗦著反反復復重復同一句話: 我是真的。 從那個時候開始,盛開就變得更加孤僻了。 盛開的mama擔憂他的狀況,給他找了個心理醫(yī)生,才逐漸讓盛開變得開朗起來。 可后來,盛開的mama死了。 高速路上,貨車司機疲勞駕駛,追尾了盛開mama的車,她連人帶車沖下了護欄,墜入了幾十米的深淵。 盛開拒絕了親戚的收養(yǎng),自己進入了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賽車隊,積攢了幾個月的工資給眼睛做了近視矯正手術(shù),還蓄了一頭長發(fā)。 他永遠記得mama說過的那句話: 看清這個世界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 取下了遮目的眼鏡,能夠更清晰地觀察這個亦幻亦真的世界,可mama卻再也回不來了。 而此時此刻,盛開仰頭看向深入云層中的那座倒懸的巨大城市,再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個夢。 穆黎指著那座天空之城說: 那就是伊甸園,高等人類居住的地方。 盛開記得,通過十次失樂園的考核,就可以成為伊甸園的正式居民,并晉升成為高等人類。 盛開嗤笑一聲說: 難道我們就是低等人類? 誰知穆黎一張溫軟的娃娃臉頃刻間就變得嚴肅起來: 理論上來說,是的。 我們身處失樂園,就不可以質(zhì)疑天幕的設(shè)定。 你要知道,在整個失樂園中,我們所在的區(qū)域只是最低等的一個文明。 穆黎抬起手,再次將手腕上綠色的冰晶撥弄成一塊屏幕,然后找到剛才盛開一眼掠過的部分,宇宙中的文明千千萬,我們只是其中的一粒微塵。 盛開想了想: 跟地球一樣。 對。 穆黎抬起頭,看向那座高聳入云的城市,目光微閃,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一直生活在失樂園了,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天幕。 一開始我以為世界就是眼前看到的樣子,一個考核接一個考核。 直到我認識了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