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4)
系統(tǒng)當初說的話其實也沒什么錯,靳珩又渣又軟,區(qū)別在于,他既是受害者,也是施惡者。 靳珩嗯了一聲,然后把錢放進口袋,目光寸寸略過聞炎桀驁的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才道:以后還你。 雖然不見得能還清,上輩子的一筆爛賬猶欠到今日,只希望不是賬上添賬,越欠越多。 聞炎自然不可能讓他還,在繚繞煙霧中低聲道:好好上課,以后工作了再說。 他作為一個不良少年,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有勸別人好好學習的一天。 靳珩看了眼時間,離上課還有十來分鐘,見周圍賣午飯的商販都在逐漸收攤遠去,拉著聞炎走到了一旁的拐巷子里,這是六中以前外建放置雜物的地方,后來廢棄長滿雜草,根本沒有人來。 聞炎沒弄明白狀況,目露警覺:你干嘛? 噓,靳珩在他耳邊低聲,似笑非笑的道,小聲點,不然被人發(fā)現(xiàn)就不好了。 聞炎心想發(fā)現(xiàn)什么,然而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忽然被靳珩吻住了,瞳孔一縮,怎么也沒想到對方膽子大成這樣,低聲斥道:你瘋了? 靳珩攬住他的腰身,然后倏忽收緊,一面加深這個吻,一面偏移輕咬著他的耳朵,熱氣噴灑在頸間,曖昧撩人,聞炎越著急,他就越想笑:不覺得很刺激? 聞炎心想這他媽的有點太刺激過頭了,內心是抗拒的,卻偏偏被靳珩吻的頭暈目眩,大腦缺氧,最后連站都站不穩(wěn)了。 靳珩扣住他的腰,等聞炎緩過勁來,這才慢慢松開手,聽著對方低低的喘息聲,指尖在聞炎過于鮮艷的唇色上摩挲片刻,玩笑似的道:獎勵你,雪中送炭。 聞炎心想給個錢就獎勵親嘴?沒好氣道:老子又不是出來嫖的。 靳珩心想聞炎倒是什么都敢說,耳尖動了動,聽見上課鈴聲響起,俯身在聞炎唇邊最后落下一個輕吻,貼著他的唇道:我去上課了。 明明剛才更深層次的接觸都有了,這個輕如點水的吻卻偏偏溫柔到令人心悸。 聞炎睨著靳珩近在咫尺的臉,忍不住顫了顫睫毛,然后慢半拍的應了一聲:哦,那你去吧。 靳珩直起身形,對他道:你也回去上課。 聞炎上課就是睡覺,聽見靳珩這么說,隨手抓了抓頭發(fā):知道了。 六中的分班考試定于暑假前夕,有一部分人是已經內定好的,靳珩屬于后期躥升的類型,老師擔心他發(fā)揮不穩(wěn)定,晚自習結束后,特地私下找他談話,給了一摞練習的套卷,殊不知靳珩根本沒打算去一班。 班主任對他抱了很大的期望:好好考,有什么不懂的可以來問老師。 靳珩點頭道謝,出了辦公室,結果還沒走出校門口,就看見顏娜在外面等著,她背著書包,在外面來回走動,莫名透著些許急躁不安。 靳珩把卷子塞進書包,詢問她:你怎么了? 顏娜見是他,終于頓住了腳步,皺眉無不抱怨的道:你終于出來了,外面都是蚊子,我快被咬死了。 靳珩見她晚自習沒有偷溜出去找徐猛,頗感稀奇,一邊和她往樓下走,一邊道:徐猛人呢,沒來接你? 顏娜撇嘴:哦,他和聞炎今天有點事兒,可能來不了,說如果等太久還沒有過來,就讓我們自己先回去。 顏娜煩是有原因的,徐猛和聞炎這種混混能有什么事,總不可能是被學習給耽誤了吧,要么泡吧,要么泡妞,再就是打架,但他們又不是喝酒泡妞的人,那么就只剩下打架了。 靳珩也猜到了幾分,沒說話,片刻后才道:明天看情況吧。 顏娜撇嘴:只能這樣了。 靳珩和顏娜走到路口就各自分開回家了,他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翻出聞炎的聯(lián)系方式,指尖在屏幕上停頓許久,最后還是沒撥出去,只發(fā)了條信息。 校門口,龐一凡正被幾個混混半拖半拽的拉著往酒吧走去,他家在外地,是住校生,這個時間點出去肯定是沒什么好事的,面色驚恐且不安,顯然已經淪落成了第二個靳珩。 靳珩看了一眼,不期然與他視線對上,然后緩緩勾唇,笑了。 龐一凡面色更加難看。 系統(tǒng)有時候會想不明白,撲棱著翅膀問靳珩:【這是你想要的嗎?】 靳珩:是。 他看了系統(tǒng)一眼,這個字說的不見半分猶豫,末了意味深長的道:他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蔣少龍,龐一凡 還有誰呢? 靳珩在黑夜街頭行走,心情稍稍愉悅了些許,然而待走到家門口那條巷子,像往常一樣上樓時,發(fā)現(xiàn)自己家房門大開,走廊滿是雜物,復又變成一種怪異的笑。 隔著半開的房門空隙,隱約可以看見一個身形高壯的中年男子在翻找著什么東西,抽屜,床鋪,衣柜,滿是狼藉,他嘴里念念有詞,像一個癮君子,在翻找著能救他命的東西。 錢呢錢呢這里沒有這里也沒有 砰的一聲,靳珩面無表情踢開了門,他把書包隨手扔到地上,目光暗沉的看著對方:錢在我這里。 中年男子聞言身形一抖,做虧心事被抓到似的嚇了大跳,條件反射從地上起身,眼下帶著長期酗酒抽煙后的不健康青黑,臉型輪廓和靳珩隱隱有些相似。 靳長青翻找得太入神,以至于連靳珩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門口的都沒發(fā)現(xiàn),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這個兒子,驟然相見,愣了那么一會兒神才反應過來,然后搓著手略顯局促的笑了笑:阿珩啊,爸爸上個月就回來這里了。 靳珩看了眼地上的雜物,眼中笑意不變,只是細看有些冰涼:嗯,我知道。 靳長青一愣:你怎么知道? 靳珩似笑非笑:你上次不是已經進來過了嗎。 他跨過地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見抽屜隔層里的擋板都被拆了下來,嗤笑一聲,然后把被掀開的床鋪重新掀回去,在床邊落座:你要找什么,我?guī)湍阋黄鹫摇?/br> 在靳長青心中,這個兒子內斂又靦腆,被人揍一頓都不敢吭聲,心中的忌憚便少了幾分,臉皮一厚,什么都顧不上:阿珩,爸爸最近在外面欠了高利貸,你媽去世的時候是不是給你留了一筆錢,你借爸爸周轉一下。 花完了,靳珩拍了拍褲腿,很多年前留的,早就花完了。 靳長青面色一變:那可是你外婆賣了房子的錢,幾十萬呢,全花完了? 靳珩靜靜看著他,唇邊扯出一抹詭異的弧度:爸,你忘了,那筆錢是外婆留給媽做手術的,最后被你偷去賭了,你忘了? 靳長青面色青白,一口氣噎在喉嚨口,堵的不上不下:胡說八道,你媽肯定還給你留了錢,不然這些年你怎么過的,快點!找出來給我! 他情急之下,直接攥住了靳珩的肩膀,指尖幾欲陷入他的rou中:那群高利貸一直在找我,我如果再拿不出錢來,他們就要剁了我的腿,你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爸爸去死吧?啊?! 靳長青滿頭大汗:阿珩!阿珩!你得幫爸爸! 靳珩擰眉想掙開他,最后發(fā)現(xiàn)靳長青力氣太大,根本撼動不了,瞇了瞇眼:好,你松開我,我給你拿銀行卡。 靳長青面色一喜:真的?! 靳珩:真的。 他話音剛落,便察覺到靳長青的手松了下來,從床邊起身,在對方的注視下往書桌走去,卻在經過廚房的時候,直接從砧板里面抽了把刀出來。 靳長青一驚:你干什么?! 第141章 昨日死,今日生 靳珩用手中這把不算十分鋒利的刀指著靳長青,然后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影子被窗外月光拉得斜長扭曲,他見靳長青面露驚慌,饒有興趣的笑了笑,語氣平靜, 你不是要錢嗎,去地底下,我燒給你。 靳珩對他的恨意,猶勝蔣少龍那些人,年幼喪母,滿身負債,十幾年支離破碎的生活都是拜靳長青這個賭鬼所賜。 靳長青聞言還未來得及說話,結果就見眼前白芒一閃,刀鋒直接刺了過來,嚇得連忙往后躲開,一邊手忙腳亂的往外跑,一邊震驚的破口大罵:靳珩!你瘋了,我是你爸爸! 靳珩充耳不聞,第一刀刺歪了,還欲再刺第二刀,誰知卻被系統(tǒng)死死抱住左腿不得動彈,他見靳長青要往外跑去,干脆扔了刀,用胳膊勒住他的脖頸,將人從門邊拽了回來,在地上扭打成團。 靳長青到底是成年人,幾個來回掙脫開了靳珩的束縛,惱羞成怒往他臉上揍了一拳:艸你媽的,你當初生下來的時候老子就應該掐死你,說,錢在哪兒! 靳珩被打的偏過了頭去,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他捂著臉躺在地上,漆黑的眼睛被頭發(fā)擋住,死死盯著靳長青,只是笑,讓人毛骨悚然。 靳長青的面色已經逐漸猙獰起來,他死死掐住靳珩的脖子,用力搖晃,只感覺兒子的面容與已故的亡妻重疊,除了心虛還有心慌:跟你那個死鬼老媽一樣煩人,說,錢在哪兒!不說我就掐死你! 系統(tǒng)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飛過去用力打了靳長青兩下:【松手!松手!】 然而靳長青根本感受不到系統(tǒng)的存在,他扼靳珩的咽喉,試圖說服他:我是你親爸爸,你居然想殺我?!把錢拿出來,拿出來,讓我最后翻一次本,贏回來我們要多少錢沒有! 靳珩不說話,他艱難偏頭,一只手在地上竭力摸索著,想去觸碰掉在地上的刀。 現(xiàn)在蔣少龍已經退學了,龐一凡也不好過,今天如果死了,靳珩不后悔,但他一定要拉著靳長青陪他一起死。 狹小的出租屋內不斷響起打斗聲,連左鄰右舍都吵醒了,卻沒幾個人出來看,充其量隔著門窗咒罵兩句挨千刀的。 聞炎剛剛從醫(yī)院回來,原本只是想確認一下靳珩到家了沒有,結果老樓不隔音,站在巷口底下都能聽見些許輕微的動靜,他意識到什么后,面色一變,立刻箭步沖了上去。 靳珩因為過度缺氧,視線已經模糊起來,恍惚間他觸碰到了一個鋒利冷硬的東西,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收緊指尖狠狠攥住,然后朝著掐住自己脖頸上的那只手狠劃了一下。 ?。?/br> 就在靳長青因為疼痛慘叫出聲的時候,緊閉的房門忽然砰一聲被人踹開了,聞炎進門就看見這狼藉的一幕,瞳孔驟縮,想也不想直接揪住靳長青的衣領,一把將人掀翻在地,連忙去查看靳珩的情況。 靳珩! 靳珩捂著脖子,從地上踉蹌起身,手里還緊緊攥著那把刀,他見聞炎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又見靳長青奪門而出,料想追不上,指尖終于一松,利器當啷一聲落了地,喉間傳來一陣沙啞破碎的低咳聲。 聞炎攥住他的肩膀,皺眉焦急出聲:靳珩?! 靳珩其實已經沒什么力氣了,他背靠著書桌緩緩滑下,喉嚨火燒火燎的疼,胸膛起伏不定,喘了那么兩口氣,才費勁的抬頭看向聞炎。 靳珩動了動唇,額前碎發(fā)遮住了眼睛,聲音啞到根本聽不見,他甚至還有心情笑:你怎么來了 聞炎想問些什么,卻又怕靳珩出事,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想背他去醫(yī)院,后者卻并不想去,避開了他的手:沒事,死不了。 聞炎看見了地上沾血的刀,目光寸寸掠過靳珩身上,卻沒有看見什么皮外傷,那就只能是剛才那個男人的,他攥住靳珩的手,目光緊盯著他嘴角的破損:到底怎么了?! 靳珩的情緒總是來的快,去的也快,現(xiàn)在已然靜了下來,他低頭,用衣服下擺緩慢擦拭著指縫間的血跡,就那么毫無遮擋的將自己的惡行袒露于眼前,輕描淡寫的緩慢說了一句話:哦我想殺他,不過他跑了。 聞炎看著他,沒說話,空氣一時陷入了沉凝。 靳珩沒有抬頭,他只是坐在一地狼藉中,用衣擺擦拭著指縫間的血跡,一遍又一遍,專注且偏執(zhí),力道大得指節(jié)都在泛青,偏偏那些血干涸凝固成痂,怎么都擦不下來。 聞炎忽然出聲:別擦了。 靳珩充耳不聞,用力擦拭著指縫,聞炎攥住他的手,眼睛有些紅:別擦了! 聞炎不知道那個中年男人是誰,也不知道靳珩為什么要殺對方,他只知道自己沖進來的時候,靳珩躺在地上已經快死了,那一幕畫面令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慌。 聞炎無視靳珩的掙扎,安撫似的把他抱進懷里,看著周遭打斗的痕跡,牙關緊咬,過了好半晌才勉強說出一句話:沒事,我在這里。 聞炎攥住他冰涼的手:我在這里。 他說完,過了許久,把靳珩從地上拉起來,強行帶著他去廚房洗干凈手,然后把散亂的床鋪整理好,讓靳珩躺上去,用被子將他裹得嚴嚴實實,自己也側躺在身旁。 聞炎緊緊抱著他,聲音低沉:睡吧。 他衣襟上帶著淡淡的煙草味,少年身形也不見得寬厚到哪里去,卻偏偏給人一種安全感,用胳膊將靳珩密不透風的圈進懷里。 靳珩在黑夜中睜著眼,借著一線光亮,依稀可見聞炎臉上斑駁的青紫,靜靜睨著他:你打架了。 小混混哪兒有不打架的,就算聞炎不想挑事,別人找上門,他總不能當縮頭烏龜,下午的時候跟外校的人打了一架,因為人少有些吃虧,難免受傷。 聞炎不甚在意,他摸了摸臉上腫脹的傷痕,又看向靳珩嘴邊的青紫,用指尖輕輕碰了碰,然后縮回手,溫熱的掌心輕輕覆住了靳珩的眼睛:嗯。 聞炎說:打贏了。 靳珩沒再說話,他視線內一片漆黑,僅能感受到聞炎掌心源源不斷的溫度,眼皮子越來越沉,越來越沉,最后終于睡了過去。 聞炎等了很久,最后感受到靳珩呼吸漸漸平穩(wěn)的時候,才終于輕手輕腳的起身,萬幸這老舊的床沒在這個時候掉鏈子,發(fā)出一些亂七八糟的聲音。 地上滿是狼藉。 聞炎用手機打著光,俯身把東西一樣樣收拾回原處,包括衣柜里被翻亂的衣物,全部疊好后又悄悄關上了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