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4)
楚綏道:坐著吃你的飯吧。 他倒也不至于那么沒良心,再說了,又不是三歲小屁孩,回個辦公室還要人送。 阿諾猶豫道:但是 楚綏:沒那么多但是,我又不是不認(rèn)路。 說完起身離去,大大咧咧,仍是一慣沒心沒肺的作態(tài)。 阿諾其實很少來食堂,今天也是偶然,沒想到就和楚綏遇上了,他眼見著楚綏的背影在眼前消失不見,從座位上起身,副官斐迪這個時候才敢湊過來,略有些狗腿的道:少將,需要我跟上去嗎? 阿諾淡淡看了他一眼:跟什么? 斐迪理所當(dāng)然道:您的雄主呀。 可得看緊點,軍部單身的狂蜂浪蝶這么多,萬一少將的雄主被哪個不長眼的小妖精給纏上了怎么辦。 阿諾卻道:不用。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擔(dān)心,表面輕輕淡淡,卻給人一種萬事盡在掌握的感覺。 下午的時候,軍事法庭又送來了新一批犯事軍雌的資料,楚綏負(fù)責(zé)用光腦錄入檔案,他不知是不是無聊了太久,忽然忙碌起來,還算適應(yīng)良好,那些軍雌或因為打架犯事,或因為酗酒犯事,總之原因五花八門,他全當(dāng)看新聞了。 楚綏速度快,很快就錄到了最后一卷,他一邊看文件,一邊把內(nèi)容輸入進去,然而不知看見什么,打字打著打著就停了下來。 這件案例和前面幾個不同,其中還牽扯到了雄蟲,據(jù)說是某c級雄蟲服食禁藥,神智失常,竟然對已經(jīng)懷有蟲崽的雌君使用刑具,不僅導(dǎo)致蟲崽死亡,還致使雌君重傷,而他的雌君在受刑過程中因為承受不了痛苦,血脈意外暴亂進入蟲化狀態(tài),誤傷了雄蟲,因此被告上軍事法庭。 雄蟲只是輕傷,因為誤傷蟲崽,只判處監(jiān)禁三個月。 而他的雌君因為傷害雄主,將被強行摘除蟲翼,受四十光鞭,被發(fā)配到荒星服役,永遠(yuǎn)都不能回到帝都。 蟲翼是雌蟲身體的一部分,在戰(zhàn)場上更是輔助他們飛行的武器,如果硬生生從身體剝離,無異于挖掉臟器,不僅會痛苦萬分,更會因此失去戰(zhàn)斗力,跟廢蟲也沒什么兩樣了,更何況還要受四十光鞭。 楚綏看見審判書上一行行的字,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忽然哆嗦了一下,頭皮發(fā)麻,手指僵硬,半天都沒能打出一個字。 他知道蟲族以雄蟲為尊,也知道雄蟲可以隨意打罵雌君,并且不會受到任何懲罰,但那只是一個無形無狀的認(rèn)知而已。 抽幾十鞭子,按在地上打一頓,在楚綏心里就已經(jīng)是很嚴(yán)重的懲罰了,更嚴(yán)重的,他想象不出來。 虐打雌君導(dǎo)致蟲崽死亡,光是想想那個場面,楚綏就覺得已經(jīng)有些突破他的心理底線,他錄入前半段的時候,原以為后面的判決是雄蟲補償雌君一些財物或者別的,結(jié)果沒想到是這種結(jié)果。 確實有點 太他媽扯了 楚綏本質(zhì)上還是個人類,心底有點不太能接受這種事情,他只覺得凡事都需有一個度,一旦牽扯上人命,那就算是越過了界,就算是古代封建時期男尊女卑,一旦出了這種事,男方也逃不過一個死刑。 他內(nèi)心腹誹不已,是誰說的雄蟲稀少且柔弱,柔弱個屁,這他媽明明比霸王龍還兇殘。 楚綏單純的大腦終于隱隱約約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社會制度其實是扭曲的,雌蟲與雄蟲的地位就像天平一樣,當(dāng)其中一方越來越重,越來越重的時候,平衡就會徹底崩塌。 怪不得上輩子自由盟會推翻制度,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當(dāng)矛盾與仇恨積壓到一定程度時,就會全面爆發(fā),但不知道是不是早就經(jīng)歷過一次的原因,楚綏心里還算平靜。 嗯,咸魚的平靜。 楚綏想事情不自覺想入了神,檔案還沒錄完,就已經(jīng)到了下班的時間,他看了眼窗外昏黃的天色,然后起身收拾東西,打算回家再繼續(xù)工作。 他乘坐光梯下樓,正想著要不要去找阿諾一起下班,結(jié)果就見大樓門前有一抹熟悉的身影,走近一看,竟然是阿諾。 楚綏看了眼時間:你下班了? 阿諾主動接過他手中的文件袋,側(cè)臉在夕陽的映襯下多了幾分溫潤,眼眸蒙上了一層淺淺的琥珀色:是的,剛剛下樓,沒想到就遇見您了。 楚綏沒想那么多:那就回家吧。 晚上回到家,楚綏照舊讓阿諾和他一起吃飯,不過洗完澡坐在書桌前辦公的時候,依舊有些事情不太能想明白,他轉(zhuǎn)頭見阿諾正在整理床鋪,心想雌蟲又賺錢又養(yǎng)家,雄蟲除了繁衍好像真的沒什么卵用。 按照時間算,蟲族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秋天了,可惜外面的綠植常年都是青翠的,讓人感受不到四季的變換。 楚綏忽然沒頭沒腦的嘆了口氣,阿諾敏銳捕捉到他有些煩躁的情緒,走到他身旁,低聲詢問道:您不開心嗎? 楚綏看了他一眼,臉上明晃晃寫著我不高興四個大字,他癱在椅子上,然后有氣無力的對阿諾勾了勾手指,氣鼓鼓的道:過來。 后者會意,順勢走了過去,然而下一秒就被楚綏拉進了懷里,阿諾察覺到腰間逐漸收緊的力道,無聲安撫著他的后背:您為什么不高興? 楚綏悶悶不樂,撇嘴道:我要死了。 阿諾聞言一頓:您不會的。 他修長的五指在楚綏墨色的發(fā)間緩慢穿梭,然后垂下眼眸,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低聲認(rèn)真道:阿諾會保護您的。 淦,楚綏眼皮子一跳,心想上輩子殺了我的就是你好嗎。 他一瞬間想起前塵往事,神情有些古怪,但片刻后又釋然了,內(nèi)心暗自嘀咕:算了,反正他上輩子也沒少打阿諾,就當(dāng)扯平了,落在那群雌蟲手里下場說不定更慘呢,而且上輩子死的時候一點也不疼。 思及此處,楚綏忽然想起自由盟的三位首領(lǐng),掰著手指想了想,除了那個紅頭發(fā)的阿爾文,還有誰呢,現(xiàn)在去套套近乎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第47章 吃醋 楚綏上輩子基本上可以說是足不出戶,消息閉塞太久,連新聞都不看,能知道一個阿爾文就已經(jīng)非常難得了,又怎么可能會知道自由盟的另外兩個首領(lǐng)是誰,他想破了腦袋都沒想出來,最后只得放棄。 楚綏把飄遠(yuǎn)的思緒拉回來,出于沒什么安全感的原因,不由得問了阿諾一句:你上次的那個朋友,是第幾軍的? 話題跳躍度太快,阿諾還沒反應(yīng)過來:朋友? 楚綏:阿爾文。 阿諾聞言看了他一眼,有些想不通楚綏為什么會忽然問這個,頓了頓才道:雄主,他在第三軍服役。 楚綏哦了一聲,沒有再問什么,松開阿諾,繼續(xù)在光腦前工作,他一邊在資料庫里錄入信息,一邊還是覺得最后一件案子判的不怎么人道,忽然很想知道阿諾是怎么看待這件事的,勉強組織著語言:你有沒有覺得這件案子的審判結(jié)果,不怎么好。 楚綏其實不想跟其他的雄蟲表現(xiàn)差異太大,奈何小學(xué)語文就沒及格過,要他旁敲側(cè)擊確實難為他了。 阿諾聞言大致看了眼桌上的文件,只看開頭兩個熟悉的名字便已經(jīng)知道楚綏問的是哪件事,一雙手輕輕落在楚綏肩上,無聲替他按揉著:這件事鬧的很大,軍部高層專門開過會議,星網(wǎng)上也鬧的沸沸揚揚 阿諾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但因為站在身后,楚綏看不見他的神情,悲憫?憤怒?同情?還是物傷其類? 楚綏想起他還沒回答自己的問題:你覺得審判結(jié)果合理嗎? 他似乎想迫切的證實一下,到底是這個國家不正常,還是自己不正常。 阿諾聞言,替他揉肩的動作頓了頓,似乎想說些什么,但靜默許久都沒出聲,他既說不出一個合理,也說不出一個不合理。 前者是因為良知作祟,后者則是因為律法如此。 阿諾緩緩垂眸:雄主,我們宿命如此 他所說的我們,指的并不是他和楚綏,而是他和所有的軍雌,宿命如此,似乎隱隱注定了戰(zhàn)場才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楚綏聞言卻忽然生氣:你再說一遍? 他瞪著眼,顯而易見的生氣,阿諾心頭一緊,幾乎下意識就想跪下請罪,卻聽楚綏道:我很久沒打過你了! 阿諾聞言一怔,抬眼看向他,只見楚綏皺著眉頭給他數(shù),無比認(rèn)真:一、二、三數(shù)不清了,反正我好多天都沒打過你了。 他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再打過阿諾了,又怎么會讓他像那個被摘去蟲翼的雌君一樣慘呢? 不會的,自然是不會的。 楚綏覺得自己已經(jīng)改正了很多,但阿諾卻毫無所覺,就像小孩努力考試考了一百分,但父母卻毫無反應(yīng)一樣,有一種做無用功的感覺,rou眼可見的悶悶不樂。 換了個人來,也許很難理解他的意思,但阿諾卻瞬間明白了,身軀緩緩滑落,半跪在了楚綏面前,這次卻不是為了請罪,只是想好好看清他的眉眼。 雌多雄少,就注定了這個社會的制度是不公平的,雄蟲就像上帝創(chuàng)造失敗的作品,囂張跋扈,貪婪殘暴,高高在上,除了繁衍子嗣和用信息素安撫雌蟲外,沒有任何作用。 阿諾不曾對締結(jié)伴侶這種事有過期待,他從很早的時候就預(yù)見了自己的未來,但卻無力改變什么,只能麻木的順應(yīng)安排,淡漠且死板。 雄主讓他跪下,他就跪下,雄主要用刑具鞭笞,他亦不會有任何反抗。 你可以說他得到雄蟲的信息素安撫,成功活了下去,也可以說他踏進了一個新的墳?zāi)?,等待著另一種意義上的死亡。 但是楚綏 他的雄主, 楚綏 阿諾緩緩閉眼,控制不住的想起了很多事,有硝煙四起的戰(zhàn)場,有尸橫遍野的異星,最后余下的記憶卻都和面前的雄蟲有關(guān),他睜開眼,淡藍(lán)色的眼眸卻不同以清冷,像一片寧靜且深邃的海洋,帶著冰霜消融后的暖意。 是的,您和他們不同 阿諾的聲音永遠(yuǎn)都那么低緩輕和,他撫上楚綏緊皺的眉頭,不想看見雄蟲悶悶不樂的樣子,笑了笑,認(rèn)真道:與您締結(jié)伴侶是我的幸運。 但大部分軍雌是沒那么幸運的。 楚綏心想照這個說法,那你上輩子豈不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但心情總算好了那么一丟丟,他把那份錄入完畢的文件隨手扔到旮旯角,嘀嘀咕咕嫌棄道:判的什么狗屎玩意兒。 阿諾看了他一眼:您覺得這個判決不好嗎? 楚綏反問:你覺得好嗎? 阿諾身形微頓,這次卻沒再回避他的問題,而是緩緩搖頭。 楚綏心想果然還是有正常人的,不止他一個人有這種想法,從座位上起身,順手把阿諾從地上拉起來,準(zhǔn)備上床睡覺:那不就得了。 年輕人腎好,晚上自然少不了膩膩歪歪,楚綏從身后攬住阿諾,偏頭親吻著他修長白皙的脖頸,卻見上面又浮現(xiàn)了上次出現(xiàn)過的蟲紋,泛著淺淺的金光,神秘且瑰麗,像是某種古老的圖騰,但不多時就消失了。 阿諾的衣衫并未除盡,一件白襯衫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藍(lán)色的雙眼短暫失焦,他受到楚綏的影響,已然情動,喘息著想去尋覓雄蟲的所在,卻因為姿勢受限,沒辦法看見楚綏。 阿諾想轉(zhuǎn)過身,聲音低啞的懇求道:雄主 楚綏卻沒讓他如愿,目光掃過他線條流暢的后背,似乎在尋找什么,最后在肩胛骨處發(fā)現(xiàn)兩道淺淺的紅痕,出聲詢問道:這是你的蟲翼嗎? 早就聽說雌蟲有蟲翼,他還沒見過呢。 怪不得一直不肯換姿勢,原來是在研究這個,阿諾聽出他語氣中的好奇,身軀因為癢意而輕顫了一下,低聲道:是的 楚綏眼睛一亮:給我看看? 果然 阿諾偏頭下意識看向他,結(jié)果見楚綏興致勃勃的湊了過來,一雙漂亮且狂妄的眼睛正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自己,耳尖莫名發(fā)燙,一縷銀色的頭發(fā)落在額前,眼尾殘紅未褪,好半晌,才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在蟲族,只有雌蟲才會有羽翼,在戰(zhàn)場上,他們的羽翼比刀片還鋒利,轉(zhuǎn)瞬便可收割敵人的性命,此刻阿諾的羽翼緩慢舒展開來,半透明帶著淺淺的紋路,有些像蜻蜓的翅膀,細(xì)看之下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因為對楚綏沒有敵意,摸上去是半軟的,并不會造成傷害。 楚綏秉承著嚴(yán)謹(jǐn)求學(xué)的心,仔仔細(xì)細(xì)上上下下把阿諾的羽翼打量了個遍,甚至還上手摸了兩把,正欲說些什么,結(jié)果就見阿諾原本冷白的身軀忽然飛速蔓延一層薄紅,像是生病了一樣,下意識縮回手問道:很疼? 楚綏面露疑惑,他也沒用多大勁啊。 阿諾勉強搖頭,眼睛被刺激的有些發(fā)紅,只覺得被楚綏觸碰過的地方,觸感都放大了無數(shù)倍,說不清是癢還是別的,只能隱忍著不出聲。 他一搖頭,楚綏就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似的,疑惑問道:你臉怎么紅了? 楚綏不知道,阿諾的蟲翼從來沒被任何人碰過,包括他自己。 阿諾見楚綏似乎終于看夠了,緩緩收起蟲翼,不欲雄蟲再繼續(xù)追問這個問題,藍(lán)色的眼眸蒙上一層水霧,無聲透著妖冶,他主動吻上楚綏的唇,不著痕跡掠奪著僅剩的空氣,令對方無瑕再想這些。 楚綏意志不堅定,很容易沉迷享樂,見狀果然把剛才的問題拋到了腦后,只是在喘息的間隙,抵著阿諾的額頭道:你膽子真大,不怕我把你的蟲翼咔嚓一下剪了? 他說著,食指和中指動了動,故意比劃了一個剪刀的手勢嚇唬他。 雄蟲沒有蟲翼,有些心理扭曲的,則會專門剝下雌蟲的蟲翼來收藏,楚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只是聽說,不過既然有這個流言,多半就是真的了。 阿諾聞言看向他,銀色的短發(fā)散落在枕間:那您會嗎? 楚綏確實沒那種癖好,但他就是喜歡無理取鬧,嘀嘀咕咕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會,說不定我想剪下來收藏呢? 阿諾抵著他的肩膀,緩緩平復(fù)著剛才的余韻,指尖無聲梳理著楚綏墨色的頭發(fā),聞言低聲道:如果您喜歡的話,樂意之至。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