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之渡 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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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溫把東西放邊上,抖開毛毯,輕輕替周禮蓋攏。 已經(jīng)過了十一點,林溫也累了,她坐在周禮旁邊的椅子,看了看點滴的分量,給自己調(diào)了一個震動的鬧鐘,然后閉眼睡了過去。 周禮渾身酸痛,睡得并不熟,他一時醒一時昏,沒多久又醒了過來。 診室里除了他們,還剩一對老夫妻,墻上電視機開著,聲音卻關(guān)了。 老夫妻蓋著彩色的小被子,靠坐一起看著無聲的電視畫面,偶爾低聲交談。 周禮看向邊上。 在他感覺,醫(yī)院空調(diào)溫度并不低,但男女老少體感溫度顯然不同,林溫是怕冷的那一個,她抱著胳膊蜷縮在椅子上。 周禮坐起身,把蓋在身上的毛毯扯了一大半過去,又給林溫掖掖緊,然后拆了一個三明治,一邊吃著,一邊另一只手伸進毛毯,覆住林溫冰涼的小手。 其實之前在樓上,林溫輕手輕腳在他跟前比劃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醒了。 周禮拿著三明治,手背擦過自己下頜。 他記得自己在那個暑假的樣子,只是不知道原來自己在林溫眼里,只剩下了眼、鼻,還有口。 第30章 周禮又咬了一口三明治。 大概是因為有所思, 所以他有了所覺,咀嚼的時候他仿佛感受到了下頜上的緊繃,好像那一道被刮胡刀劃開的口子再次重現(xiàn)。 周禮十三四歲時嘴邊開始長小胡子, 那是發(fā)育的征兆, 小胡子只是一些細軟的毛,顏色如果加深一些,就是難看的八字胡。 周禮很嫌棄, 翻出周卿河的剃須刀將小胡子刮了。 周卿河這幾年忙于工作, 成天神龍見首不見尾,周禮能見到對方的時間基本集中在早晨。 一米八的長方形餐桌,父子倆分別坐在相距最遠的兩頭。 早餐時間除了進食時偶爾發(fā)出的聲音,餐廳通常不會再有其他聲響。 那一天周卿河的目光反復停留在周禮臉上,用餐即將結(jié)束時他破例開了口:“你現(xiàn)在還沒真正長胡子, 等長了再剃它?!?/br> 周禮一頓,半天才將最后一口包子吃了, 喉嚨里回了對方一個淡淡的“嗯”。 十五歲, 周禮終于長出真正的胡子, 某天他放學回來,在自己臥室的衛(wèi)生間里發(fā)現(xiàn)了一套嶄新的刮胡工具。 周禮自學成才,刮胡子從來沒有手殘的時候,這套工具質(zhì)量也極好,高考結(jié)束后,周禮仍在使用。 直到那天, 周卿河東窗事發(fā)。 周卿河是頭天下午被帶走的,周禮在第二天早晨起床刮胡子, 刀片劃過下頜, 不小心割出一道血痕。 周禮沖洗干凈, 在傷口處貼了一張創(chuàng)可貼。他沒功夫再刮胡子,毛發(fā)又生長旺盛,之后兩個多月的時間,他長出了別人也許要大半年才能長出的絡腮胡。 大概他的胡子,也有度日如年的本事。 這個暑假確實格外漫長。 八月底,周禮在北陽市見了一位熟悉的律師,幾番交談結(jié)束,周禮準備離開,律師叫住他,語重心長道:“我跟你爸認識了這么多年,當然希望他能好。你也是個聰明孩子,其實你很清楚這案子的結(jié)局。既然你心里清楚,那更要照顧好自己,你比我上次見你的時候瘦多了,你才十八|九歲,還這么小,別把自己搭進去?!?/br> 這兩個月周禮沒稱過體重,他照鏡子的時候估計自己大概瘦了十斤。 他本來就不胖,這一瘦,t恤更顯寬松。 隔天八月二十九日,距大一開學還有整三天,周禮穿著寬松的黑色t恤和破洞牛仔中褲,背著只旅行雙肩包,前往機場返回宜清市。 天色陰沉,他早晨七點二十分的飛機,七點他抵達機場,仍不見一絲陽光。 辦理登機手續(xù)、過安檢、候機,一切流程結(jié)束,航班晚點了。 同航班的乘客們不耐煩,不是議論就是質(zhì)問,全場最淡定安靜的只有他和一個小女生。 周禮坐在椅子上,隨意瞧著寬敞的過道對面。 小女生穿著米色polo裙和白色運動鞋,扎著軟塌塌的低馬尾,腳邊是一只登機旅行箱,腿上抱著只小小的黑色雙肩包,不知在想什么,她一直低垂著眼,像是望著地面瓷磚。 周禮跟著看了眼地面。 機場瓷磚锃光瓦亮,映照出一臉絡腮胡的他。 七點五十分,終于能登機了。 周禮坐經(jīng)濟艙,位置靠近右邊機翼,他看了眼已經(jīng)坐在靠窗位的鄰居,將旅行包放到行李架,然后坐了下來,手機直接關(guān)機。 周禮昨晚沒睡好,他懶洋洋一靠,閉上眼睛準備醞釀睡意,鄰居小女生卻開始打電話。 “mama,我已經(jīng)上飛機了?!?/br> “嗯,飛機晚點了半個小時?!?/br> “舅舅開車送我來的,小安安要上幼兒園,舅舅還要送他過去?!?/br> “知道的,等到了宜清我再給你打電話。我坐大巴回去,你們不用來接我?!?/br> 小女生語氣溫柔,但周禮還是覺得聒噪。這通電話結(jié)束,周禮以為耳邊能安靜了,誰知道又有新的開始。 “小安安,舅舅呢?” “我是溫溫jiejie,你把手機給舅舅好不好?” “那你告訴舅舅,jiejie已經(jīng)上飛機了?!?/br> “好,小安安拜拜?!?/br> 這次結(jié)束,耳邊終于清靜,周禮繼續(xù)醞釀睡意。 可惜過了大半天,飛機還沒起飛,機艙內(nèi)逐漸嘈雜。 周禮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一點睡意就這么散了,他睜開眼睛,看見艙內(nèi)乘客躁動不滿,而他旁邊那位好像叫“溫溫”的小女生,依舊像候機時那樣,抱著小小的黑色雙肩包,安安靜靜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干坐到九點多,已經(jīng)有乘客在扯著嗓子罵臟話,機艙門終于打開,空乘人員安撫大家先返回航站樓,航班再次延誤。 ——“必須要討個說法!一開始延誤了半個小時,后來又讓我們在飛機上傻坐了一個多小時,耍著人玩呢?!沒個說法絕對不行!” ——“讓他們賠錢!” ——“賠不了的吧,我記得要延誤四個小時以上才有的賠錢?!?/br> ——“他媽的誰稀罕這點破錢,老子要的是時間!他們?nèi)硕妓滥娜チ?,???!工作人員呢,給我滾出來,信不信我把你們機場給砸了!” 最后一位戴著金項鏈的暴躁中年男人站在那里,他臉紅筋漲,唾沫四濺,源源不斷的怒罵聲回蕩航站樓。 周禮調(diào)整了一下旅行包的位置,尋求更舒服的坐姿。他余光注意到旁邊有影子晃動,抬眼一看,隔著一個座位,是那小女生低眸坐在那里,一邊慢慢解著纏在一起的耳機線,一邊兩腳|交叉,鞋底擦著地面一晃又一晃。 周禮看到的影子就是她晃來晃去的腿。 別人都因為航班延誤而焦灼暴躁,她的心情似乎沒受影響…… 也不是,她臉上表情似乎比剛開始的時候要自在,仿佛航班延誤正合她心意。 沒多久來了幾位機場工作人員,解釋安撫統(tǒng)統(tǒng)無效。眾人群情激奮,像真要將機場拆了似的,兩邊人一會兒推一會兒擋,一會兒踹腳一會兒伸出巴掌。 暴躁中年人砸出一拳,一位員工不再忍氣吞聲,轉(zhuǎn)眼兩人真打了起來。 恰好就在周禮跟前。 沒人再安坐,統(tǒng)統(tǒng)起了身,連那悠閑的小女生都站了起來,小心翼翼靠邊,像是要避開這邊的打斗。 只有周禮無動于衷。他安穩(wěn)坐在原位,面無表情看著這場斗毆,像是一個局外人。 這時出現(xiàn)意外,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拿著一只玩具飛機,嘴里“嗚”來“嗚”去,從過道那頭飛來這頭。他的母親挺著孕肚,追在他身后,根本抓不著人。 眼看小男孩不管不顧地就要撞上打斗中心的兩人,隨時可能被誤傷,他母親緊張大喊,小女生見狀,立刻走回頭路,沖進戰(zhàn)斗區(qū)域,彎腰去抱小男孩。 周禮同時有了動作,他站了起來,狠狠踹出一腳,強行拆散了這場打斗。 暴躁男跛著腿被帶走,失控的現(xiàn)場逐漸冷卻。 小男孩的母親一個勁感謝:“謝謝你們,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大寶肯定得被他們撞倒!” 這感謝一路跟到餐廳。 午飯時間到了,依舊無法登機。餐廳里座無虛席,周禮端著一碗面找座位。 男孩母親沖他招手:“這邊這邊,我特意先占的位子!” 邊上已經(jīng)坐了那個小女生。 小女生剛放下托盤,抬頭朝他望來,沒其他空桌,周禮只能應邀。 男孩母親極熱情,又說了一通感謝的話,還把她點的兩道菜推到中間,讓他們兩人吃。 小女生抽出張紙巾,擦了擦自己跟前的桌面,又問男孩母親:“阿姨,你要擦嗎?” “哎,我也擦擦?!?/br> 小女生似乎猶豫了一下,又將紙巾遞向斜對面:“你要擦嗎?” 周禮拆著筷子,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小女生收回紙巾。 小男孩坐在旁邊,一個人玩得樂乎,完全不理人。男孩母親摸摸孩子的腦袋,低頭跟他說:“大寶,叫人呀,叫叔叔——jiejie——” 周禮拿筷子的手一頓。 男孩連自己母親也不搭理,嘴里依舊發(fā)出“嗚嗚”的聲音,不停飛著他的飛機,隔絕著所有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 男孩母親對他們笑了笑:“大寶有自閉癥,所以不太懂事。他爸爸上個月被調(diào)派到了宜清市,房子剛剛弄好,我今天就是過去跟他匯合的。” “啊……”小女生不善言辭,只說了這么一個感嘆詞。 男孩母親生性樂觀,又笑瞇瞇地繼續(xù)說:“我叫姜慧,你們叫什么呀?” 她兩人都看看,最后目光給了周禮。 周禮挑起面條,撩了下眼皮,道:“我姓周?!闭f著,他清了一下嗓子,這是很久沒說話的嗓音。 周禮嗓音沙啞,起床到現(xiàn)在他只跟出租車司機和機票辦理人員說過兩句話,其余時間沒再開口,直到現(xiàn)在。 “小周!”姜慧笑著叫了一聲,又轉(zhuǎn)向小女生。 小女生很有禮貌:“阿姨,你可以叫我溫溫。” “溫溫,這小名好聽!”姜慧夸贊,又問道,“溫溫,你多大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