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多少有點心神不寧，開始腳底覺得不太舒服的時候，她以為是心理作用?？晒者^小花園時，突然覺得腳邊一涼，翹腳看時，原來側(cè)邊開了一道大縫……她單腳蹦了兩下，抬手把鞋脫下來，仔細看看。

    這十來年的老鞋，對她也算是仁至義盡了……這都怪最近總在街巷里串，踏了太多不平之地。

    她拿出手機來，對著鞋子拍了兩張照片。她把鞋扣在腳上，還沒等站穩(wěn)，只覺得有人靠近，背后忽然就有種涼意，抬頭看時，身后的那條小路上開過來幾輛黑色的車子，靠近她的是兩個身著深色衣服的特勤。

    “您好。麻煩您手機交過來。”其中一位先開了口。

    晨來站住沒有動，看他臉上的神色，知道不是開玩笑的。她把手機攥緊了，略抬頭看了眼后面的車子。

    “滴”的一聲響，催命似的。

    她的目光非常冷靜同時也非常冷漠，轉(zhuǎn)向面前這兩個人，問：“為什么要我手機交出來？”

    “這里不能隨便拍照。”

    “有掛警示牌嗎？還是今天特別？我是訪客，也在這工作，從來沒有遇到這種情況，能給我個合理解釋嗎？”晨來眉頭皺起來?！安蝗徽l也不能讓我把私人物品交出去?！?/br>
    她說著要走，其中一人伸手攔住她，說：“請您配合一下?！?/br>
    他手上力量很大，應該也沒有想到晨來看起來瘦瘦的，但勁兒并不小。他一把沒有攔住，晨來緊攥著手機，推開了他。另一人見狀上前，伸手控住晨來的手腕，用力向下一掰，瞬間就將手機奪走了。

    “請您配合一下?！彼貜土艘槐橥榈脑?。

    晨來手臂發(fā)麻，一口氣還沒提上來，但反應極快，空著的那只手，一巴掌將手機從對方手里拍了出去，只聽得一聲脆響，手機落了地。

    她沒顧上看手機落在哪里，這口氣總算提上來，盯了對方的眼睛說：“沒法兒配合?！?/br>
    她心口像是被裝進了一個泵，里面的血液拼了命的被擠出去……她聽見有個沉穩(wěn)的腳步聲來到身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往后一拉，擋在了她和特勤之間。她下意識要甩開，那只手抓得更緊。對面這兩個人雖然沒退后，其中一人語氣和緩多了，說：“這位女士剛才在拍照。我們需要查看一下她拍了什么。她這個態(tài)度，我們懷疑她也是應該的。”

    “知道你們謹慎，但麻煩注意一下方式。你們確實沒有必要這么做，太過了。這會造成很多不便。”羅焰火說。他轉(zhuǎn)回頭來，看了晨來，問：“有沒有受傷？”

    晨來將手臂抽出來，看看羅焰火，說：“沒有?！?/br>
    羅焰火看著她，放開手，走過去將她的手機撿起來，交還過來。她沒接，他就那么拿著。

    車子又“滴”的響了一聲，羅焰火轉(zhuǎn)過臉去，沖那邊喊了一聲“等著”！他轉(zhuǎn)回臉來，看看晨來。

    晨來沒有看他，將手機拿了回來。

    她轉(zhuǎn)向那兩位特勤，說：“你們這種行為，真的很讓人覺得羞恥。我不管你們代表誰、為誰工作，都不能這么對待我。這里是醫(yī)院，不是誰一家一戶的私人場所。如果我今天的行為有任何違規(guī)違法的地方，你們可以跟有關(guān)部門提出告訴。我叫蒲晨來。我隨時奉陪?！?/br>
    她看了眼手機屏。

    雖然只裂了一條紋路，但又深又長，斜劈了整個屏幕……屏幕上，那漂亮的雪景，像是被斧頭劈開了。

    她一時氣憤難耐，抬腳將鞋子脫了下來，幾下將手機解鎖，將照片亮出來。兩樣擺在一起，她說：“告訴我！我他媽的拍了張鞋子的照片而已，需要這么被對待嗎？你們眼里有人沒有人？告訴我！”

    作者的話

    尼卡

    43 分鐘前

    大家晚安哦~~明天見！(*￣︶￣)

    第十一章 若清晨代表夜晚 （八）

    尼卡2021-07-04

    她將鞋子扔在地上，一腳踩進去。在寒冷的空氣里暴露了這么一會兒，鞋底的皮子就冰腳心。

    但她一點兒都不在乎。

    她轉(zhuǎn)了下身，向車子?？康姆较蚩戳艘谎?。

    沒有車子再催促，但車里的人肯定是看著也等著的。她很清楚車子里的人可能都是誰，但同樣一點兒都不在乎。

    她耳邊聽得見有什么在沙沙作響，余光也能掃到兩位特勤凝神在聽耳機里的聲音，依舊像道閘門似的擋在她的去路上。

    “手機我不會交。照片也不會刪?，F(xiàn)在麻煩你們讓開。我要從這兒走出去?！彼f。

    他們沒挪動，似乎在等指示。

    “讓蒲醫(yī)生走。我擔保她沒有問題。今兒是麥組長值班嗎？有什么事我來跟他講?！绷_焰火說。

    他們遲疑了下，還是沒動。

    晨來看向羅焰火。

    只看得到側(cè)臉，但也知道他這會兒非常不愉快。

    “你不要管?！彼f。聲音很輕，清清楚楚，羅焰火一定聽得見。他耳后那彎彎的小發(fā)卷兒微微動了動……耳朵紅了。

    可見是非常生氣的，但應該不是因為她。

    她聽見對面這兩個人應了一聲“是”，但顯然不是回應她或者是羅焰火的。四周零星有人聲和腳步聲，有人叫“來來”“蒲醫(yī)生”，散碎而細微，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遙不可及。

    她吸了口氣，先看到了秦北海，又看到了醫(yī)院的保安，還有，同樣是深色外衣看起來級別要高不少的便衣……她沉住氣，先跟秦北海搖搖頭，示意他別過來，轉(zhuǎn)頭看了來到近前的這位被稱呼為“麥組長”的便衣。

    “蒲醫(yī)生，誤會。您可以離開了?！丙溄M長說著，看向羅焰火。“我剛才接到報告。昨天晚上出狀況之后，大家都很緊張，今天執(zhí)行就嚴格了一點。蒲醫(yī)生應該可以理解吧？”

    他雖是看著羅焰火說話的，但講到最后一句，重新轉(zhuǎn)向了晨來。

    晨來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理解不了。我一個普通人，在這里，今天，沒做過危害任何人安全和利益的事，何況是公共安全。你們就這么對待我，起碼欠我一句‘對不起’。我這么說你們可能覺得我特傻 x。什么人來你們跟前兒都得低頭，是嗎？你們面對的是一個個的人——就是動物也不能隨便對待。這真的很可恥。”

    “我們以后工作中會注意的。蒲醫(yī)生請?！丙溄M長矜持地說。

    晨來拿起手機來，屏幕亮了一下，那道傷痕清晰可見。

    “希望說到做到。我以后再也不想遇見你們。”她說完，將手機揣到口袋里，抬腳就走。

    “來來！”秦北海喊她。

    晨來小跑幾步，在路邊站下，隔了灌木叢向他笑笑，說：“叔叔我沒事兒。我這會兒趕時間，得馬上走……您別跟奶奶說??！”

    “路上小心。叫車了嗎？”秦北海跟著她的腳步，沿著灌木叢走了腳步。他腿腳不靈便，跟不上。

    “出去再攔。您快回去。今兒太冷了！”晨來擺擺手，繼續(xù)往前走了。

    前面保衛(wèi)科的同事看見她過來，都是松口氣的樣子，陪著她往外走，都沒說什么，只是送她出了大門。

    蒲晨來踩著這透風的鞋，卻不知為何，那背影極像是哪吒踩著風火輪……

    羅焰火看著麥組長，問：“這是誰安排的？”

    麥組長沒出聲，只是擺手，讓下屬都散了。

    羅焰火停了停，說：“你們工作有你們的規(guī)矩。我從來不指手畫腳。今兒實在是覺得過了?！?/br>
    麥組長還是沒出聲，但點了下頭。

    羅焰知道他的工作性質(zhì)，確實也不方便多話。而且他們家里，關(guān)系錯綜復雜，在這兒工作，的確也有些為難之處。他想想，也點了下頭，轉(zhuǎn)身朝離自己最近的那輛車走去。

    他往車邊一站，后車窗兩秒鐘后降了下來。

    羅曉丹那彎而細的兩條青蛇樣的眉幾乎擰在了一起，看著焰火。沒等她開口，羅焰火說：“爺爺就是輕傷，只住兩天院，別搞得草木皆兵、怨聲載道的。這對誰都沒好處?！?/br>
    他說完就走，羅曉丹說：“等等。好你個羅焰火！你真是翅膀兒硬了，跟誰這么說話呢？你站??！”

    羅焰火半側(cè)了下身，沒看車內(nèi)，但就是朝車內(nèi)說的：“還有，爺爺身邊的人，你不要瞎指揮。這種狐假虎威的事兒少干——太難看了。”

    羅曉丹抻頭出來，看著焰火走到后面車邊了，身邊的人拉了她一把，跟她說算了，交代司機開車。

    “這混蛋小子是瘋了嗎！你是不是覺得這家里得你說了算了？”羅曉丹氣得臉色煞白。

    車子一開，她轉(zhuǎn)頭道：“剛那什么話啊，加強安保也不是我要求的，是他爸要求的，有火兒沖他爸撒去呀……不就攔著那姓蒲的姑娘了嗎，至于么！”

    “他爸不是不在眼么前兒么？算了，回頭再說。”

    車子啟動了，羅曉丹停了停，氣狠狠地說：“難怪閔老也反對，虎起來簡直是瘋的！你剛看她那樣兒了嗎？”

    沒得到回應，她又念了幾句，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緊隨其后那輛車——焰火親自開車的。她副駕駛位置上坐著人，哼了一聲，說：“得了，這下二哥又有話說了?！?/br>
    幾輛車子開出院門，分道揚鑣。

    焰火的車子轉(zhuǎn)彎之后，他看了眼后視鏡。他特意沒讓老溫跟著，就是知道今天這邊的安保情況，再加上他的人，累贅臃腫。

    他轉(zhuǎn)臉看看二伯，問：“直接送您回去？”

    昨晚他在這陪了一夜，早上開車去接了二伯來探視老爺子。

    羅耀榮抹搭了下眼睛，“你今兒去哪辦公？”

    “博時。”羅焰火說。他看了下表。

    “我跟你去玩兒一會兒。中午你請我吃飯吧。你那辦公室……”

    “食堂吃。答應就帶您去，不答應就送您回去，吃李叔叔蒸的包子去?！绷_焰火說。

    “你今兒這邪火兒可以??！”羅耀榮反而笑了?！按饝＞褪程贸?。”

    羅焰火有電話進來。他跟二伯示意了下，直接開了外放，于是羅耀榮也聽見了正在東京出差的白夜以什么價格拿到了他們之前志在必得的那兩樣東西。羅焰火簡單說了句“辛苦了”，掛斷電話。

    羅耀榮說：“這么貴，你說要就要，不怕砸手里？”

    “不怕。我等了好久了?！绷_焰火轉(zhuǎn)著方向盤，淡淡地說?！斑@價格已經(jīng)很便宜了。您是不知道他們開價多少……白夜談判技巧比我好。當然，也是等到了機會，藏家也有需要大錢的時候了。有些機會，確實是熬出來的?！?/br>
    羅耀榮抬手捋順著他剛長出來的這幾根壽眉，突然罵了句“小兔崽子”，“幸虧沒跟你爸似的，要他有你這性子和心思，那他媽的不得壞事做絕啊？嘿……”

    羅焰火開車進了停車場，下來扶了二伯。

    他路上交代過 teresa，果然她就帶著一輛功能非常先進的輪椅在等著了。羅耀榮坐進去，倒是意外很滿意這個安排。輪椅的cao控非常方便，他跟 teresa 學了一下， 就自己開進轎廂了。

    羅焰火站在外側(cè)，聽 teresa 說蒲先生今兒晚半個小時到的，說是會晚半個小時走，我照您交代的，跟他講工作時間彈性很大，讓他隨意一點兒，他沒說什么。這兩天看蒲先生確實是那種干起活兒來不惜力氣的，書畫部的同事挺多想過去觀摩的，我也照您交代攔下了。

    羅焰火點了下頭，說：“餐飲及時送。他不問也不用提我，就當我不在?！?/br>
    “是。”teresa 應聲。

    出了電梯，羅耀榮跟著羅焰火進辦公室，才問：“請了什么人干嘛呢？這么大譜兒？”

    “修古書?！绷_焰火說。

    “又姓蒲啊……你是跟姓蒲的特別有緣是嗎？”羅耀榮晃著他的輪椅跑到一邊去了，在大屏幕上看著此時各個展廳里的情況，想選個自己有興趣的展覽。他沒聽見焰火的回答，回頭看時，就見他坐在辦公桌前，很認真地打字，應該是在回復郵件了。

    他的電動輪椅滑過去，悄無聲息。出了辦公室，焰火也沒發(fā)現(xiàn)。

    teresa 看到羅耀榮，忙站了起來。

    “那個修古書的地方在哪兒？能去看看嗎？”羅耀榮問。

    ……

    晨來從歐陽老師家出來，一路步行，走了很遠，也沒看見一家修鞋鋪。

    她看著這滿眼的繁華，忍不住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