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不講。什么細節(jié)，完全想不起來?！背縼碚f。

    “喂，咱們可是無話不說！”

    “……”晨來完全不想說。她當然不是完全想不起來，可……“反正我不會說的。”

    北川笑起來，“好啦，逗你的啦……看起來是很不錯哦，對吧？這就好。真的。肺腑之言，只顧自己開心和爽快的，不要給第二次機會。”

    晨來不出聲。

    “真是，你的事我什么時候跟別人說過？什么可以開玩笑，什么不可以開，我還是知道的。”北川認真起來。她看看晨來，輕輕捏了下她的腮?！案愕男囊庾呔秃昧?，結果怎么樣，哪有那么重要。這也是我看到羅焰火跟你在一起，會覺得‘啊這樣也不錯’的原因。其實就算不是他，換成任何一個人，能讓你開心，我都會覺得 ok?！?/br>
    晨來松口氣。

    “好了，你是個大人了，要像個大人那樣做事?！北贝ㄕf著，看前頭車隊松動，簡直要高興得多踩幾腳油門?！翱偹闵系懒?！”

    晨來咬了下牙，要不是她在開車……真要掐住她脖子使勁兒晃幾下。

    北川一直笑，不住地跟晨來開玩笑。

    說來也是奇怪，兩人這樣說說笑笑的，車子開到歐老家之前，竟一路順暢，再沒遇到阻礙……

    “我剛跟你說的，可不光是笑話，很認真的?！北贝ò衍囃Ａ讼聛恚０矄栠^她是哪家的訪客，給她刷了下門禁卡，讓她帶好，告訴她出門的時候要交還。

    “歐老家的訪客車子都停 e 區(qū)。”保安說。

    北川答應著，進去卻在經(jīng)過 e 區(qū)時連減速都沒減。晨來提醒她，她只管看著前方，在一棟又一動小樓間繞著，說：“放心，已經(jīng)問過小富了，這會兒沒別人來，車子直接開進院子里，不占他們公共空間還不行嗎？那么多東西咱們倆跟屎殼郎似的扛進去么？”

    晨來聽著，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太煩人了，師姐?！?/br>
    “喲，真是的，這會兒又改煩我啦？”北川笑著把車停下來，拿手機對著講了句小富幫我開下門謝謝，果然不一會兒大門就開了。她把車開進去，晨來就見樓里面跑出來一個二十幾歲的姑娘，正是歐教授家的保姆小富。

    看小富那高興的樣子，晨來嘖嘖稱奇，“師姐你不去外交部真的是可惜了的?！?/br>
    北川笑著把手上的大鉆戒、腕子上的鉆石鐲子還有鉆石表以及項鏈耳環(huán)全部摘下來，丟進她的鉑金包里，就放在座椅上，說：“我別討老太太的嫌了，說我把心思都放賺錢上?！?/br>
    “你不戴進去她就不知道了么。”

    “這不是不想送人頭么？”北川說著開了車門，跟小富姑娘商量著怎么把東西都搬進去。后備箱開著，里頭滿滿的?！澳阒苯幽眠M去，甭跟老太太說……回頭又罵我們瞎買東西了?！?/br>
    晨來笑著說“不罵才怪”，伸手將后座椅上的那束花拿了出來。

    “回頭我算好錢跟你要賬。一起瞎買的，必須有難同當。”北川笑道。

    “你們是不是又瞎買東西了？”歐陽秀綺從屋里出來，說。

    晨來和北川一齊回頭，同時開口叫了聲老師。

    “我就說不讓你們來，來就來，還拿這么多東西，你們是想埋了我？”歐陽教授皺眉。

    北川推了晨來一把，小聲說：“你先把老太太哄進去……瞧您說的，歐老師，我們這不是孝敬您來了嗎?！?/br>
    “下雨呢，老師，先進去吧?！背縼硇∨苤狭伺_階。

    歐陽教授是個個子很高、腰背挺直的老太太，滿頭銀發(fā)、精神矍鑠。此時她看了看晨來，目光變得更加柔和，伸出手來，讓晨來握著，轉身往里走時，小聲說：“你來了我就高興了……快點，我剛剛泡了好茶。來?！?/br>
    晨來微笑，回頭跟北川比了個 ok 的手勢，隨歐陽教授進去了。

    北川看著她們的背影，故意嘆口氣道：“看看，人比人真的氣死人……長得好看就是占便宜對嗎？”

    小富笑著輕聲說：“老太太可喜歡蒲醫(yī)生了。今兒還拿著蒲醫(yī)生的論文跟人夸耀說關門弟子最讓她長臉?！?/br>
    北川笑著點頭。這一點是晨來最讓人服氣。

    小富手腳不停，和北川把東西拿進去一撥兒，再出來時，看晨來卷了袖子也在搬水果了，兩人都忙攔著不讓她動手。小富喊了警衛(wèi)來幫忙，幾個人一趟就把拿來的東西都放進了儲藏室，這才進屋來。

    歐陽教授在書房里等她們倆進來，說：“來看看我就好了，我這兒什么都不缺，下回甭花這冤枉錢……來，喝茶?！?/br>
    晨來和北川坐了，先問了老太太的身體情況。

    “沒問題的。這種小手術，相當于切菜切到手?！睔W陽教授大手一揮，讓她們喝茶。

    晨來小口喝著茶，連說好茶。歐陽教授瞇眼笑起來。北川故意吃醋道：“您就不能收著點兒，看見晨來簡直跟喝了蜜似的高興。我還在這兒呢，您老也看看我?！?/br>
    “你有什么好看的?！睔W陽教授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進門把你的大金嘎子拴狗鏈都剝了？瞧瞧你這一身銅臭氣。”

    晨來笑，為免得撒了茶湯，趕忙放下來，北川皺了臉。

    歐陽教授看著晨來，看了一會兒，才說：“瞅著這氣色不錯，要保持呀。”

    北川看了看晨來，笑著拿起茶碗來。

    晨來小聲說最近還好，北川輕輕‘嗯’了一聲，像配音似的。晨來臉紅了，北川知道這會兒不能再逗她。

    晨來定定神，問起歐陽教授的恢復情況來。

    歐陽教授先叫了小富來，交代一聲，說就煮面，讓這倆孩子跟我一起吃頓飯。 “……我特地等你們的。如今我也得仔細遵醫(yī)囑，飲食休息都很小心。小熠每天晚上過來一趟，看看我的情況，你們不用不放心。小富 24 小時不離我身邊，小熠和她父母呢一早一晚分別過來，我這里再沒什么要緊事的。有什么要緊事我會通知你們的……工作都那么忙，不要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有空倒是應該多運動運動，像以前你們還經(jīng)常打打球——我這些天早晚散步，走到球場的時候看孩子們打球，經(jīng)常會想到你們。”歐陽教授語速很慢，聲音也輕。

    北川和晨來點頭，動作也不由得跟著放輕了。

    歐陽院長的家就在同個小區(qū)。這里離醫(yī)學院不過一墻之隔，有道從前和現(xiàn)在都有人把守，但并不會鎖上的大門。醫(yī)學院的學生們常常跑到這邊來打球，這邊的住戶也不是很計較，因為多半是教授或者教授家屬以及曾經(jīng)做過教授的老專家，即便不是這些身份，多多少少也跟醫(yī)學院沾親帶故。

    “想你們現(xiàn)在，能抽空跑跑步都不錯了，想是再難得看你們打球了——還有啊，除了運動運動保持健康，也談談戀愛嘛……”歐陽教授倒不喝茶，拿起一杯清水來，慢慢地說著話，喝一口，看看北川和晨來。

    說到談戀愛，這兩個人都啞了火。

    北川看看晨來，晨來盯著茶碗。

    歐陽教授攤了下手。

    她是獨身到八十五高齡的老人家，對這個話題也沒有什么可說的，只是看著她們兩個年輕人覺得可愛，忍不住要提一提。她看看眼前這兩個漂亮的孩子——在她這個年紀，似乎任何人都可以被稱作孩子或者小孩子——她們各有各的美，晨來甚至曾經(jīng)恐怕現(xiàn)在也仍然是醫(yī)學院公認建校來能排進前三名并且排名不分先后的?；ǎ啥际侵两駟紊怼龂@口氣。

    晨來的事她很清楚，看她氣色好，她已經(jīng)很滿意了。

    “你們呀，事業(yè)心都重。小熠也是哦，也不談戀愛。”歐陽教授說。

    “歐陽熠有這么乖？”北川笑問。

    “在我面前是乖的，離了我的眼就不知道了。每天過來打個卡說聲晚安，也難為她了。她有時候加班很忙，也會跟小富確認?！睔W陽教授說。

    “她是很忙?！北贝ㄐχf?！皻W陽眼看著平步青云了。她們班同學里，學術成就拔尖兒的是晨來，官運亨通的是她。”

    歐陽教授笑了笑，兩道銀灰色的眉毛向上一抬，“倒是符合他們那一房的傳統(tǒng)。”

    晨來也笑了。

    歐陽教授是歐陽熠的堂姑婆。

    歐陽熠的父母和祖父母都是學醫(yī)的出身，但無一例外最終都轉作了技術官員，躡居高位，成就斐然。歐陽熠畢業(yè)后也做過一陣子臨床，但很快就棄醫(yī)從政，一路順風順水。歐陽教授自己是學者，對這一路線頗不以為然就是了。

    吃飯的時候，歐陽教授問起兩個人最近都在忙什么，晨來和北川挑著緊要的跟老師聊起來。比起北川醫(yī)院里的情況，歐陽教授果然還是對晨來手上的工作更感興趣。聊起晨來最新發(fā)表的論文，老太太來了精神，說起自己的意見來……晨來是很想跟老師多聊一會兒的，但她擔心老太太術后需要好好恢復，盡量不要多說話，聊得差不多，就適時停了下來，跟北川一起告辭。

    歐陽教授意猶未盡，對她們這么早就要走很有點不滿意。不過她向來誰的話都不太聽，偏偏對晨來是言聽計從的，等晨來說過兩天仍舊來的，才高興起來，硬要晨來說準了哪天來，好泡上茶準備好甜點等她……北川聽得笑到蹲在地上，還被老太太踢了一腳，差點兒真的倒地。

    “沒見過偏心偏得這么厲害的，您這回手術怕是做錯了，該做心室矯正。”北川笑道。

    晨來把北川拉起來，見外頭凄風冷雨的，不讓老太太出來。

    歐陽教授特地讓晨來回去謝謝她母親，“謝謝她想著我。讓她也好好兒保重身體。”

    晨來答應。

    她們的笑聲很響，外頭警衛(wèi)很早就把大門敞開了。這院子不大，大門開了，正好看到外面有車停下。晨來認出那是歐陽熠的車，抬手打了個招呼。北川先上車將車子倒出去。這會兒工夫晨來跟歐陽教授揮揮手，走出了大門，歐陽熠叫住了她。

    “來看姑婆？”歐陽熠問。

    晨來點頭。

    “姑婆見過你就很開心?！睔W陽熠說著，沖里面揮揮手。

    晨來也回了下頭，看到小富陪著歐陽教授還站在廊下，“快些回去啦，外面冷！”

    “沒怪我沒出聲吧？”歐陽熠笑問。“不是不想說，是姑婆不準說——你們是她的心肝寶貝兒，生怕影響你們專心工作呢?！?/br>
    晨來輕聲說：“也怪我沒及時問候，不然早該知道的。”

    “唉，這么說就沒意思了。你忙成什么樣，誰不知道似的?？催^就放心了，沒事的，小手術。”可能確實冷，歐陽熠說著話，縮了下肩膀。

    她難得主動跟晨來說這么多話，而且態(tài)度還很好。

    晨來多少有點意外。她輕聲說：“老師有什么事，她不肯說，也麻煩你通知我們?！?/br>
    北川輕輕按了下喇叭催促晨來，歐陽熠揮揮手示意。晨來就上車了。

    “歐陽熠最近真是神采奕奕啊，就不知道是因為升官呢，還是因為愛情呢。”北川說。

    車子離去，晨來看了眼外頭。

    看歐陽熠蹦蹦跳跳地往院子里去了……的確是心情很好啊。

    她笑了笑，看看表。

    七點一刻。

    “回家？”北川問。

    “嗯。”晨來答應。

    “我說，這會兒回家是不是早了點兒？”北川把放在包里的邀請函抽出來，點了點。“時間來得及，一起去。嗯？”

    晨來又看了下表，說：“好呀。一起去?！?/br>
    第七章 低頭只為吻你 （五）

    尼卡2021-04-27

    北川剛要說什么，晨來哎呀一聲，說等下，我先打個電話。

    她拿了手機過來，聯(lián)系葛錚。雖然葛錚說過隨時可以去，她也還是覺得提前聯(lián)絡一下會更好。葛錚很快接了電話，說完全沒問題的，您跟朋友直接上去就可以，那邊有工作人員接待。然后問她還需不需要什么。

    “不需要。只是覺得還是得提前說一聲?！?/br>
    “沒關系的，您隨時上去都可以。羅總這會兒正開會?！备疱P說。

    晨來頓了頓，說：“好的。那我就先不打擾他了。謝謝你。”

    “不會?！备疱P說。

    晨來掛了電話，搖了搖手機，“走??！”

    北川開心地敲了下方向盤，一根手指戳了下，很容易就找到了博時的定位。聽見導航里那溫柔低沉的男聲念著目的地，晨來心突的一跳。

    “哎，不能反悔?！北贝ㄕf。

    晨來笑笑?！安挪粫！?/br>
    “那就好?！北贝ㄕf著，也看了眼后視鏡，輕輕舒了口氣。“八十五了，時間過得真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