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來將證件交還給羅焰火，嘴上卻沒有放松：“不能讓這么小的孩子自己跑來跑去。作為大人不該小心看護嗎？小朋友的父母呢？”

    歌聲戛然而止，響起了掌聲和笑聲。

    “火火！”有人喊羅焰火。

    聲量不大，也足夠十米開外的人聽見。

    “這兒！”羅焰火應(yīng)聲。他看了晨來一眼，“傅寧昂，你過來下?！?/br>
    “干嘛呢？大家等 cc 唱歌呢！”傅寧昂站到羅焰火身邊，抬手摸摸 cc 的后腦勺。

    晨來看著來到眼前這人，怔住。

    傅寧昂一身簡單的白襯衫卡其褲加淺藍色的上衣，看起來清爽健康又文質(zhì)彬彬的，非常有風(fēng)度。他也看著晨來，見她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微微一笑。

    晨來沒笑。

    “怎么了？”傅寧昂不知哪里不對勁，臉上笑著，身子朝焰火傾斜一點，低聲問道。說話的工夫，他也是看著晨來的。

    他當(dāng)然看得到蒲晨來臉上那道扎眼的紅印。可令人驚奇的是，這本來應(yīng)該算是駭人的紅印，竟然讓這位女醫(yī)生的面孔顯得驚人地美麗和……生動。他心一動，忽然想起來什么，馬上看了看晨來衣襟上的名字。

    羅焰火說：“你來解釋下為什么會讓 cc 一個人跑到走廊上?！?/br>
    傅寧昂明白了。

    羅焰火歪了頭，朝蒲晨來的方向。

    “這樣啊，對不起，是我們……是我的錯?！备祵幇赫?jīng)起來?！捌厌t(yī)生您好。我是傅寧昂，這是我女兒 cc，大名傅騫野。cc 在樓下普通病房住院的。我們下午辦完出院手續(xù)的，帶她上來是跟小朋友道別。今兒不是中秋節(jié)嘛，我們幾個家長讓小朋友們多玩一會兒，等探視時間結(jié)束再走。剛才是我們沒留神，讓她自己跑出來了……對不起，是我們的疏忽。我們以后一定注意。這是我名片、訪客證件……還要什么證明嗎？”

    蒲晨來接了名片，“傅寧昂？”

    “我是?！备祵幇阂姵縼砟樕鋈婚g由白轉(zhuǎn)紅，眼神更是有些嚇人，不禁納罕。但他是修養(yǎng)極好的人，并不表露出來內(nèi)心的詫異，不過仍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左前方的羅焰火。

    焰火沒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

    “蒲醫(yī)生還有什么問題嗎？”傅寧昂微笑著問。

    “沒有了。”晨來將名片和證件一起還給傅寧昂。傅寧昂只取走了證件，將名片留在了晨來手中。晨來看著名片上簡簡單單印著的名字和頭銜，心想傅寧昂的名片跟人一樣，斯斯文文?！案迪壬瓉硪呀?jīng)結(jié)婚了啊。”

    她倒并沒有意識到這句話說出來給對面這兩個男人還有周遭的人聽見會有什么感受。

    “是啊，這不女兒都這么大了。”傅寧昂笑了。

    晨來點頭，看著羅焰火臂彎間的 cc，奇怪，雖然是父女，模樣竟然也不像，但細看，神態(tài)氣韻還是相似的。那么，這孩子無疑是像mama了。

    “傅先生您的女兒真可愛。”晨來說。她的聲音有點發(fā)顫，這她自己也知道，但是非常遺憾她控制不了。她是想微笑的，也不知道有沒有成功……臉上的傷處疼痛感十分明顯，那么她應(yīng)該是笑出來了吧……只不過看在人眼里想必有點面目猙獰。

    這倒也沒什么關(guān)系。

    “……非?？蓯??！彼终f。握著名片的手放進了口袋里。

    羅焰火看見，轉(zhuǎn)開了臉。

    “謝謝。她像我太太多一些?！备祵幇赫f。

    晨來看 cc。小女孩兒睜著大大的眼睛只管看著她，神情里滿是好奇。孩子看上去狀態(tài)很好。她伸手過去，cc 拉住她的手搖了搖，“cc 以后都要健健康康的哦！”

    “嗯?！眂c 眉眼一彎。

    “只是小手術(shù)。”傅寧昂說。

    “那就好……抱歉，我該走了。”晨來說著，回頭一看——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按電梯鍵，忙轉(zhuǎn)身去按。傅寧昂已經(jīng)先她一步，問了句上樓還是下樓？

    “下樓。謝謝。”她看到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按了下行鍵。

    “那我們不耽誤您?！备祵幇赫f。

    電梯很快到了，蒲晨來進了電梯。

    等門合攏，過了一會兒，等旁邊沒有別人了，傅寧昂才問羅焰火：“你覺不覺得這位蒲醫(yī)生有點奇怪？”

    羅焰火看看他，把 cc 交還給他。

    “不覺得？”傅寧昂看看女兒，摸摸她的小胖臉兒。

    焰火沒出聲。

    傅寧昂一笑?！胺凑獾拇_是不太好的樣子……不過換了白袍子，人顯得溫柔多了。之前在手術(shù)室那里，嘖！”

    焰火看著 cc，“cc 剛才還抱著人家叫mama?！?/br>
    “??？”傅寧昂有些驚訝。他看看焰火，又看看 cc。“……別說，不知道為什么近距離一看，覺得她人挺親切的?？赡?nbsp;cc 也這么覺得？cc 哦？cc 覺得那個醫(yī)生阿姨像mama嗎？”

    “mama！”cc 很清楚地吐出這個詞，嘟了嘟果凍般的嘴唇。

    傅寧昂笑起來，額頭抵在女兒額上?！霸瓉?nbsp;cc 真這么覺得啊！”

    羅焰火看著傅寧昂。他嘟嘟囔囔和女兒不停地說著話，簡直已經(jīng)忘了他還在場。

    這個人，跟他女兒在一起的時候簡直變?nèi)龤q，而且超級無敵的話多。像變了個人。

    “喂，八點了?！绷_焰火說。

    “對，咱們得走了。”傅寧昂說著讓焰火等他一會兒，自己帶著 cc 從病房到護士站，挨處道別。

    羅焰火站在走廊里等，倒沒有不耐煩。

    等傅寧昂父女回來，羅焰火按了電梯下行鍵，說：“有陣子沒見小紈了。”他看看趴在寧昂肩頭的 cc。這也就難怪孩子會喊陌生人mama。cc 這小精靈，見他看著自己，嘟嘟嘴巴叫火叔叔。他勾起手指來刮了她鼻梁一下，想笑一個但沒笑出來。

    寧昂看見焰火的表情，說：“你這笑比哭還難看。別嚇著我閨女?！?/br>
    電梯來了，焰火先走進去?！靶〖w最近很忙啊？”

    “干嘛老提小紈？”寧昂問。

    焰火看看他，眉一抬。“中秋節(jié)?！比齻€字，一字一頓。

    “她陪她父母過節(jié)。我和 cc 陪我父母回爺爺家過節(jié)?！备祵幇旱卣f。

    焰火沉默片刻，說：“這么過日子，有意思么?！?/br>
    傅寧昂沒出聲，一轉(zhuǎn)臉看見女兒可愛的面孔，微笑著捏了捏她的臉蛋兒。

    羅焰火也沒出聲。

    “cc，以后不要叫陌生人mama哦……不過話說回來，我寶貝女兒還真有眼光……那醫(yī)生阿姨是大美人對不對？”

    他聽見焰火吸了下鼻子，轉(zhuǎn)臉看他。

    “你有不同意見？”他笑。“別因為人家兇你，就言不由衷?！?/br>
    “不行？”

    一張臉上一道紅印子，眼皮腫得像是被蚊子叮了十個八個包，虧這父女倆不嫌棄，一個認作mama一個夸大美人……“這么多年她倒有一樣沒變?！彼f。

    “嗯？”傅寧昂看他?！澳阋郧耙娺^她？”

    焰火抬了下眉。

    “真的呀？那什么沒變？”

    焰火想著蒲晨來那神情，看看寧昂，不打算告訴他。

    傅寧昂倒也不那么好奇，反正焰火不想說的，誰也甭想從他嘴里撬出來話。

    “說真的，咱倆剛才是不稱職。人家兇也兇得有道理。平常身邊老有人帶 cc，沒十只眼也有八只眼盯著，就咱們倆一會兒工夫就出岔子，這得虧是在醫(yī)院，要在外頭還了得。cc，等下回家不要提這茬兒哦，被奶奶知道了，爸爸要挨揍了。”傅寧昂跟女兒說。

    羅焰火斜他一眼。

    傅寧昂知道焰火是嘲笑他。這會兒他心情不錯，根本不計較。兩人走出電梯，他問：“你真不去姥爺那嗎？”

    羅焰火不出聲。

    大廳里清冷，他打了個寒顫。

    傅寧昂看他這一身，嘆氣?！案一厝コ栽嘛灠?。”

    焰火看他。一副懶得搭話的樣子。寧昂看他心情不佳，也就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了。

    “晚上我在家，想喝酒隨時找我?！睂幇赫f。

    “知道?！绷_焰火答應(yīng)。

    他伸手掀起門簾，讓寧昂先出去。

    外面冷，寧昂帶著 cc 走得快。焰火還是把外套脫下來給 cc 披在身上，等他們上了車，他還站在路邊。

    車子開走時，寧昂搖下車窗，看看他，是想說什么，但最后也只是擺了下手。

    焰火沒有立即上車。

    不回去吃團圓飯，他忽然有了大把的時間。

    他站在路邊吹了會兒冷風(fēng)，才抬手讓車子過來。等車的工夫，他回了下頭，看到蒲晨來從門內(nèi)走了出來。

    * 作者最后修訂時間：2021-02-06

    第一章 花好月圓人長久 （十三）

    尼卡2021-02-07

    門邊兩溜兒大紅燈籠，映著寬大的橫幅，上面是“歡度國慶”。

    紅彤彤的燈籠向四面八方射著紅彤彤的光芒，蒲晨來像是穿過了一團火。

    “羅總。”老溫打開了車門，等著他。

    “我自己開車?！绷_焰火說著示意了下?！澳銈兿掳喟??！?/br>
    “可沒這個規(guī)矩?！崩蠝剌p聲說。

    “那別跟著我?！绷_焰火換了個說法。這回老溫沒吭聲。

    焰火沒打算多說，就要上車，老溫說：“羅總，家里剛來電話了……”

    羅焰火剎住步子。他下意識要問是哪邊家里，一想這個時候還能是哪邊呢，就問：“你怎么說的？”

    “我說您有話，既然出來了就沒打算回去?！崩蠝鼗卮稹?/br>
    “難為你了。”焰火說。沒問電話是誰打的。

    “沒有?！崩蠝卣f。并沒有多余的話。

    羅焰火上了車。有一會兒坐著沒有動，看著老溫上了后面的車子，仍然沒有動。

    他轉(zhuǎn)了下臉，看見那紅彤彤一片燈光下，蒲晨來也仍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