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多說:“你想解釋什么？解釋你囚禁了阿洛的理由，解釋你根本就沒打算說出來，解釋你在我身邊安了眼線明知道我在查什么，卻讓我像個傻子一樣天天對著你笑！”

    孟多放輕了聲音:“鹿時應(yīng)，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鹿時應(yīng)怔怔看著他，今夜的風(fēng)很大，在屋外喧囂，吹進(jìn)鹿時應(yīng)的心里，將他的心吹得空空蕩蕩，鹿時應(yīng)看著孟多，說，不敢。

    十七歲血雨腥風(fēng)中閑庭信步，二十歲大漠孤煙無人生還的絕境三進(jìn)三出，二十八歲身負(fù)劇毒命在旦夕時從容不迫，但是現(xiàn)在，面對孟多，鹿時應(yīng)說不敢。

    孟多抽出自己的手，輕聲說:“那天醒來，我告訴自己，將來一定要殺了辱我的人，我一想起那夜的事，我就覺得惡心！”

    鹿時應(yīng)的眼紅的像流了血，看著孟多，重復(fù)孟多的話:“惡心？”

    孟多說:“是，我覺得惡心。”

    鹿時應(yīng)的眼眸顫動，瞳仁像鹿府靜水潭里的水，泠泠濕潤，喉嚨惺甜，啞聲說：“對不起，對不起，孟多?！?/br>
    孟多沒有回答，與鹿時應(yīng)擦肩而過，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聽見鹿時應(yīng)笑了。

    鹿時應(yīng)用孟多從沒有聽過的語氣，輕的如蟬翼，卻像一柄柳葉刀，輕輕劃在孟多身上和自己身上，一道又一道，他低聲說:“你覺得我惡心，是因為那夜本該進(jìn)來的人是鐘齊雁對嗎？”封在黑暗里不能明說的齷齪和陰暗被撕裂了，孟多最不想被鹿時應(yīng)知道的事，原來鹿時應(yīng)本來就知道的。

    孟多緊緊的攥著拳頭，指甲深入rou里，一絲絲血順著他的手流到袖子上，好像這樣他才能穩(wěn)穩(wěn)站在這里，才能兩敗俱傷，才能對鹿時應(yīng)說:“沒錯，順便告訴你，當(dāng)時我之所以神志不清，是因為我給自己下了藥?！?/br>
    蜉蝣須臾，滄海一粟，溫情是浮光掠影轉(zhuǎn)瞬即逝，鹿時應(yīng)和孟多都知道，結(jié)束了。

    在八仙樓見到孟老爺?shù)臅r候，章禮江吃了一驚，不知道短短幾日里孟多出了什么事，竟然獨自形容憔悴的在八仙樓里喝酒，喝了許多壇酒，腳邊全是散落的空壇。

    “別喝了，你準(zhǔn)備把自己喝死？”章禮江拿走他手里的酒，“我讓國師派人接你?！?/br>
    孟多聽人說酒能解千愁，他喝了很多的酒，怎么聽見鹿時應(yīng)的時候，心里還難受的喘不過氣，“……鹿時應(yīng)，鹿時應(yīng)是滾蛋……”

    章禮江失笑:“天底下恐怕只有你會這么說他，鹿大人怎么招惹你了？你們——”。

    他的話突然戛然而止，孟多抬起頭，章禮江看見孟多表情冰冷，但眼淚一滴一滴落在桌子上。

    那夜章禮江酒醉的厲害，隱約記得孟府的下人對孟多說了關(guān)于鹿時應(yīng)的話，但說的什么，章禮江當(dāng)時腦袋昏沉什么都沒有聽明白，唯一知道的是鹿時應(yīng)讓孟多傷心了。

    孟多閉上眼，不想在章禮江面前丟臉，他搶過酒壇仰頭灌酒，說:“不要管我?！?/br>
    章禮江說:“我陪你喝?！痹律狭?，阿洛帶孟多走了，章禮江沒有很醉，慢悠悠沿著黃昏下的大運河沿岸醒酒，回到章府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

    章禮江走進(jìn)侯府，看見章老侯爺正坐在前廳，章禮江突然酩酊大醉，笑嘻嘻的對堂上的章老侯爺說:“父親！我回來了！我去睡了，您老也早點休息！”

    “站住?！闭吕虾顮斠慌淖雷?。

    章禮江只好退了回來，踏入前廳，沒骨頭似的趴在凳子上，含糊說:“父親有何指教啊?！?/br>
    章老侯爺說:“給我清醒點，別以為裝醉就能走了?！?/br>
    章禮江干咳幾聲，坐直了身體，但手仍舊按著太陽xue:“孩兒真的喝了不少酒?！?/br>
    章老侯爺說:“是和孟多喝的？”

    章禮江的表情不易察覺的僵硬了一瞬，垂著眼說:“嗯。”

    老侯爺說:“前夜鹿時應(yīng)突然從殿前離開就是因為他吧？”

    章禮江說:“我不知道?！?/br>
    老侯爺?shù)哪樕喜紳M皺紋，嗤嗤笑起來，說:“皇子皇孫文武百官都在御前候旨，他想走就走，可曾將皇上放在眼里，將太子放在眼里？”章禮江沒說話，老侯爺又說:“不過不打緊了，他們二人一個握著權(quán)一個握著財，早就是人的眼中釘了?！?/br>
    章禮江說:“孩兒不懂朝政?！辈槐睾退嗾f。

    老侯爺說:“你只管去看著孟多，看好他就行。”

    章禮江忍不住問:“那國師——”

    老侯爺說:“他很快就活不了了，何必呢，拖了這么些年，早死還能早托生。”

    孟多睡了一天一夜，醒的時候頭蒙的厲害，躺在床上緩了半晌，被阿洛扶著喂了醒酒藥。

    阿洛:“主子還難受嗎？”

    孟多翻了身，面朝墻壁，看樣子還想睡下去，說:“叫鹿時應(yīng)給我拿——”

    孟多愣愣的看著墻面，迷蒙的眼神變的清晰，他罕見的呆愣了許久，才說:“你出去吧。”

    阿洛說:“蔣小公子來了?！?/br>
    孟多有些日子沒見過蔣興了，估計他應(yīng)該有事，于是孟多讓阿洛伺候他穿衣洗漱。

    第二十六章 算了（三更）

    孟多在廳堂里看見蔣興，蔣興一見到他，就撲過去，抱住孟多的腰，說:“孟老爺，連你也不能救鐘夫子嗎？”

    孟多問:“他怎么了？”

    蔣興說:“你不知道？鐘夫子被關(guān)進(jìn)大牢了?！?/br>
    孟多讓他慢慢說，蔣興告訴他，鐘夫子一個月前在路上見有位姑娘被欺負(fù)，他上前幫忙說了幾句話，結(jié)果欺負(fù)人的公子不知怎么就躺在了地上昏迷不醒，官府的人就把鐘夫子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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