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琦”，顧宸看著她回頭，“希望你不要因為我而難過”，那些該說的話，不該做的事，終究被自己悶在心里，看著對方，能最后挽救的，便是口頭上的安慰，還真是失敗

    她笑了，很美，仿佛回到第一次她搭訕的那天，逼仄的修車間，略顯青澀的媚眼，單手夾著煙，大膽的話語讓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總是這樣，讓他莫名心動

    “我沒辦法單說難過，至少在我看來，愛你要比恨你容易得多”

    她才是那個真實的人，自始至終，干凈又純粹，讓遮掩的他自行慚愧

    好像，這就是結(jié)束的前奏吧

    楊星臣逐漸恢復了意識，各項指標也持續(xù)穩(wěn)定了，宋琦和他哥商量好輪流照顧的安排，只是楊楚澤依舊眉頭緊鎖，那孩子自幼注重形象，如今偏要和他講以后要拄拐走路，這口該怎么開？

    “饞死我了，姐”，他咧著嘴，“我想吃點好的，成不”

    只是他吊在牽引架上的腳丫動了動，那種疼又撕心裂肺地從身體蔓延開來

    “先忍忍吧”，宋琦穩(wěn)住晃動的輸液袋，“再過段時間就能吃了”

    “跟我一車那女孩沒事兒吧”，楊星臣動動眼珠，“雖然我當時盡全力去做了防護，可是”

    “我去看過她”，宋琦為換藥的護士讓開位置，“情況還好，沒你嚴重”

    “聽他們說她家里條件不太好”，男孩努著嘴巴，“回頭讓我哥把人家醫(yī)藥費付了”

    “知道了”，宋琦看著他，“還有什么想說的？”，她覺得這倆孩子有些好笑，“要不要再替你去慰問慰問”

    “你不是都去過了”

    死鴨子嘴硬，她帶著了然的眼神，“喜歡人家還不直說，拐彎抹角的”

    “沒吧”，楊星臣別過臉，“有那么明顯嗎，誒誒，疼”，旁邊的護士調(diào)侃他，“對面病房那小姑娘可沒你能嚷”

    他吃了虧，皺著眉暗自發(fā)著勁兒

    “你不猜猜我怎么知道的？”

    “誰能瞞得過你”，楊星臣不屑，“周邊都是人精，就我一傻子”

    宋琦被他逗笑，“真不聽？那小姑娘前幾天還來看你了”

    “真的？”他一臉的不信，而后追問，“她傷還沒好怎么就想著下床了”

    “是啊，要不我怎么看出貓膩兒的”

    “我過幾天好了去找她”，楊星臣盯著吊在半空的腿，“本來想帶她拿第一的”

    “對了，一會兒你有幾個同學要來——”

    “宸哥”，楊星臣咧著嘴對打破他們談話的始作俑者笑道，“你今天來晚了啊”

    “路上堵車”，顧宸將門帶上，看了眼旁邊的宋琦，“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再過幾天我又可以活蹦亂跳咯”

    蘋果皮突然被她削斷，不知是不是聽了那句活蹦亂跳的緣故，她若無其事地撿起扔進垃圾桶，將蘋果放在桌上，“他們快到了，我下去接應”

    “我覺得她在躲你”，楊星臣看宋琦消失在門窗的身影，打量顧宸

    他笑了笑沒說話，只是心里清楚，她若真是如此，恐怕剛才都不會肯與他對視

    “在最里面，你們直走就是了”，這幾個孩子有些面熟，應該是之前她見過的舍友。宋琦想著一會兒身邊圍近了老少爺們便實感憋悶，也就沒有隨他們一起進去

    “jiejie，你不進來嗎”，開口說話的這孩子之前曾和她討論過《失路》這部作品，還蠻有印象，她嘴角微揚，“不了，我到外面透透氣”

    煙癮在作祟，她最近很怪，晚上的時候還好，只是白天，那種渴望總會莫名其妙找來，之前還有人管著她，現(xiàn)在也好，盡可以撒丫子隨便造弄

    楊星臣的病房所在樓層不低，再上兩叁層就是天臺，宋琦早在幾天前便找到了無人尋覓的好去處，推開門，碩大的太陽迎面照過來，讓她被迫到門后面，拿出打火機，一下沒點著，再來又被風吹散，第叁次，

    “宋琦jiejie？”突如其來的詢問讓她嚇了一跳

    “哎！你怎么過來了”，神不知鬼不覺的，這孩子想干什么

    “我，我”，他支支吾吾讓她看了心煩，“你有話說？”

    “對”，男孩顯然有些掙扎，“有件事我想來想去還是要告訴你”

    她嘆了口氣，在心里給自己洗腦，老牛可不能吃嫩草啊，“說吧，什么事”

    今天的風有些大，宋琦見這狀況還要僵持會兒，便招呼他回樓梯間，趙致遠還在一旁翻著手機，不一會兒亮出一張某相框角落里的灰白照片，“這是不是你”

    她拿過一看，仔細端詳著，“照得這么糊，我認不清”

    他將手機放在宋琦臉龐比劃，試圖讓自己信服，“小時候院子里搬來個新鄰居，他家也有個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當時玩得挺好的，他便邀我去家里玩，當時記得我們在擺弄他爸爸的照相機”

    “咱們來合張影吧”，子征模仿父親平時的樣子，把相機放在不遠處，他們兩個站在家里的大相框前，一記閃光燈下，晃得他眼前白茫茫

    “她是誰啊”，趙致遠見子征鼓搗得正起興致，背過身瞟見了疑似小女孩模樣的照片

    “爸爸說，她是我jiejie，不過生病去世了”，他還記得子征當時認真的表情

    “你這照片哪來的”，宋琦打斷他的話

    “你先聽我講”，他慢條斯理地回憶著

    “mama，我今天在子征家看見一張照片，他告訴我那是他jiejie”，他回到家迫不及待地和母親分享，他看見母親停下切菜的動作轉(zhuǎn)過身，繼續(xù)說著，“可是很奇怪”

    “怎么啦”，趙mama彎下腰，摸摸他的頭，“是不是給徐阿姨添麻煩了”

    “才不是”，他置氣地扭過頭，“我們跑過去問徐阿姨的時候，她可把我嚇壞了”

    他繪聲繪色地描述，當時徐阿姨失控般跑過去，取出那張相片抱在懷里直奔外跑去，嘴里還念著要去找阿玉

    “你在這犯什么瘋！”，徐叔叔見狀氣沖沖地把她扯進屋里，“死婆娘連兒子都生不出，還有臉在這哭唧”

    “你好狠”，她揪著男人的衣領眼里盡是怒恨，“連自己親生女兒都敢扔，簡直是禽獸！”

    “閉嘴！”，徐叔叔毫不猶豫一巴掌把她打在地上，“你再說這件事別逼我對你不客氣”

    “求求你”，徐阿姨捂著臉，跪在地上聲淚俱下，“求求你告訴我阿玉在哪，我去找她，不會找你麻煩的！“，她抱著丈夫的大腿痛哭，“那也是你女兒啊，你怎么舍得”

    他們躲在偏房的角落里將這暴力的畫面一覽無遺，而此時的子征在一旁開口，“致遠，你先回家吧，我”

    “你和我一起”，他擔心小伙伴同樣會被徐叔叔打，拉著他的手就從后門離開

    “我不去”，子征在門口收回手，“他們總是這樣，我都習慣了”

    “可是”

    “不用擔心我，快回去吧”，接著門縫的光景，他看著子征又跑進了屋子里

    “我想幫徐阿姨”，尤其想到徐阿姨的撕心裂肺，徐叔叔的無動于衷，以及子征的司空見慣，直覺告訴他這家庭肯定不正常，可是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呢

    mama的臉色也隨著他的描述變得凝重，不過她并沒有拒絕自己的想法，“這樣吧寶貝，我們回頭找機會把徐阿姨請到家里來，mama和她聊一聊，把事情了解得更全面些再想辦法好嗎”

    “后來呢”，宋琦沒控制好自己的聲音，以至于說出口讓她感受到四周的墻體都在立體環(huán)繞

    “后來”，好像結(jié)果并沒有他們設想的那般順利，“還沒等我們?nèi)フ倚彀⒁?，他們便離開了，mama告訴我，他們是租客，房租到期后便只能另尋他處”

    “這個是在子征離開前一天送給我的，他把照片洗了出來，留給我做紀念”，他解釋宋琦之前的問題，“后來見到你后，童年的記憶總會讓我有種莫名其妙的猜測，所以今天才鼓起勇氣來向你告知這一切”

    “我還有個問題，你家是哪里的”

    “清水”

    這個回答過了好久，充斥在他們身邊的都是死一般的沉寂，直到有人砰地一聲將樓道門推開，才將包裹在其中的泡沫沖擊開來

    “如果那個女孩真的是我，你覺得我會怎么做”

    “如果是我，應該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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