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甦準(zhǔn)備了很正經(jīng)的話，結(jié)果被他這么一說，臉色都難堪了。

    他想了想，“還是別的？”

    她沒精打采，照本宣科念出精心準(zhǔn)備了一天的答案：“我喜歡跟你在一起時，我對自己的人生仍可以100%持股！”

    “哦......”石墨等了會，摸摸她的下腹部，還是問了出來：“那拉出來了嗎？”

    秦甦鼓嘴：“......”

    凌晨四點，秦甦就開始跑廁所，先是尿頻，后面是便秘。他怕她跌跌撞撞摔著，在門口陪著。他問要不要陪她說會話，秦甦說，不行，說話就拉不出來了。

    后來，石墨倒在洗手間門口睡了一覺，秦甦也沒出來。他一睜眼，天都亮了，一身冷汗地破門，秦甦安靜坐在馬桶蓋上，專心玩手機。

    自26周開始，zigong增大壓迫腸道，秦甦斷續(xù)出現(xiàn)便秘情況。

    她先還不肯說，偷偷增多運動，報了孕婦瑜伽班，還破天荒開始嚼蔬菜。石墨感動，秦甦竟為孩子吃蔬菜了，結(jié)果陸女士一眼就識破，飯桌上直白問她，幾天沒拉了？

    到底是親媽，女兒撅個屁股都知道是便秘還是躥稀。

    秦甦嘴硬，被陸女士灌了半瓶芝麻油，好歹通暢。

    所以早上她爽快說，沒事，等會去喝油，石墨就一直等她排泄的消息。

    秦甦拒絕給他說這些，她認(rèn)為他們屬于熱戀期，這就講屎尿屁太露骨，石墨說，可是我們做功課的時候尿頻和便秘都看到了，這是生理現(xiàn)象，后面你生產(chǎn)住院，排/乳/、惡/露我們都要面對的。

    她捂住他的嘴，“這個事情到時候再說。”陸女士會幫忙的。

    晚上，買的石蠟油終于發(fā)揮用場，順著她的孕婦瑜伽加持，“晦氣”屯屯屯排了個干凈。

    她打開廣播，播放小學(xué)生版的《中國國家地理》。

    墊了塊毛巾，趺坐淋浴間，兩手扒著玻璃門，石墨正給她洗頭。

    “你說我要去剪短發(fā)嗎？”秦甦舉起雙手洗頭，開始費勁，她理解mama為什么常剪短發(fā)，那些決定生孩子沒考慮到的問題，一個個砸過來。以前她想都不會想的事，眼下開始緊迫。

    “可以不剪?！笔f他來洗。洗加吹，也就一天四十分鐘的事。

    “可是爸爸很累?！彼f，上了一天班，又要應(yīng)酬，回家?guī)屠掀畔搭^，很累吧。她以前自己洗頭，都會覺得累。

    “我最近都用幫老婆洗頭逃酒局，”調(diào)皮的泡沫滑落，石墨替她抹開差點進(jìn)眼睛的泡沫，“女神，給個機會嘛?！?/br>
    溫水拉扯泡沫，徐徐下滑，舒緩秦甦繃了一天的神經(jīng)。

    石墨說，你洗澡的時候，總讓我想到了高中的你。

    “素面朝天嗎？”高中大家都不怎么化妝。

    浴光朦朧，透白肌膚上的一點痣格外亮眼，他說，“嗯，特別清純?！?/br>
    “不是笨重？”馱著貨，兜著麻袋，行動起來笨笨的。

    “沒有啊，你慢慢走路、慢慢轉(zhuǎn)腰的時候，特可愛?！?/br>
    “真的嗎？”她不信。

    “像龜殼背反了的烏龜。”

    “可是我不喜歡烏龜?！?/br>
    “我喜歡?！?/br>
    感受著石墨拙劣的抓癢技巧，秦甦閉上眼睛，彎起了嘴唇。

    他們會認(rèn)真地愛/撫，激烈地接吻，但有些事實在沒辦法。水流會替她、替他辦些無法深入或者持續(xù)的事，說四十分鐘的澡，一般都要洗兩個鐘頭。

    他們會聊好多，中間再穿插場外觀眾的強行連線，廣播播停了，她給北鼻點開。石墨則跟寶寶說會話分分神，物什又趴下了。

    秦甦說：“我們像小學(xué)生?！?/br>
    “那倒不至于，小學(xué)生不會接吻?！?/br>
    “也是，小學(xué)生也沒那么......唔......”石墨又給她捂上了。

    *

    30到32周，短短半月，換以前秦甦都不一定能感受到日子的流走，但這半月里，她眼看著自己膨脹了。

    秦甦每天晨起會跟寶寶講話。到了這個月份，她每天需要關(guān)心太多事情。

    后期雙胎mama的肚子會猛漲，秦甦很精確地控制飲食，一為寶寶的健康，二則為自己的美麗減負(fù)。

    但到32周，秦甦沒什么力氣管美麗了。

    以前潘羽織常開她玩笑，秦更生你膨脹了，今番遇見，潘羽織嚇得這句話都不敢提。

    她和石墨把四箱奶粉抱到家里，一路上，她都在問，秦甦怎么腫成這樣了，好像一夜之前胖了20斤。你們不能讓她這么吃，不然生的時候很累的。

    石墨說這兩天右邊的胎動少了，她緊張，一緊張就哭，哭得厲害臉就腫了，體重增幅正常。

    秦甦這幾天情緒波動得嚇人，吃吃飯眼淚就流下來了。

    石墨告假，在家陪秦甦，跟那只突然不鬧天宮的小猴子說話，貼著它的位置給它放廣播胎教。之前抹妊娠油，小猴子是最常跟他互動的寶寶，就連他也感覺這幾天沒了互動。

    他安慰秦甦說，它可能學(xué)會文靜了。秦甦百度胎動減少，百度出一堆絕望的東西，跑去醫(yī)院，醫(yī)生讓她觀察幾天。然后，這幾天她就開始陷入“等死”的狀態(tài)。

    胎動多少不是主要，主要是規(guī)律。

    之前很規(guī)律，右邊鬧騰左邊安靜，兩只作息規(guī)律，瘋動的時間也可摸循。

    秦甦都大概數(shù)數(shù)，這幾天她數(shù)的很認(rèn)真，買了兩把瓜子，西瓜子是左邊兒子，南瓜子是右邊猴子，動一下就擱盤子里一顆，早晚各數(shù)一小時，還控制變量，數(shù)的時候給播放同一期節(jié)目，國家地理北京□□那期聽了一個禮拜。

    潘羽織送奶粉這天早上，兩只袋鼠打了一架，石墨隔著肚皮觀摩了一整場左右互搏。秦甦抱著肚子不堪忍受，自稱像在彈棉花。

    只是兩只打完架，右邊那只一上午都沒什么動靜了。她一邊吃一邊等，就左邊那個還動動，右邊安靜得像睡著了。

    她抱著肚子坐在沙發(fā)，潘羽織和石墨擺放奶粉，一臉憂郁。

    潘羽織記性好，愛八卦，石墨班上誰的感情史都能八卦上兩句，她嘻嘻哈哈地問石墨，你知道你們班那個柏樹姍移民了嗎？

    石墨“嗯”了一聲。一邊看英文一邊用紙條寫下食用方法和用量，貼在罐子上，防止陸女士看不懂。

    他們倆還在說什么，但秦甦一點兒都聽不進(jìn)去了。

    血雨腥風(fēng)與她無關(guān)，她只想肚子里的小猴子給她點回應(yīng)。

    待潘羽織確認(rèn)秦甦情緒是她無法捋順的，拍拍石墨的肩，趕緊撤退了。

    雙胞mama屬于高危妊娠范疇，新生兒一出生便屬于高危兒。經(jīng)過兩次并不嚴(yán)謹(jǐn)?shù)募彝ルS機會議，大家決定在三甲生產(chǎn)。

    結(jié)果當(dāng)晚，秦甦就住院了。

    本來后天產(chǎn)檢做孕晚期的超聲復(fù)查，可以再試著偷偷摸索性別，但秦甦完全撐不到后天，她死死抓著石墨的手臂，“小猴子不動了！我確定！”

    這一晚，秦甦關(guān)于孕期潦草、不夠精致的擔(dān)憂全沒了。漂亮這事兒壓根顧不上。

    凌晨兩點，秦甦慌慌張張、浮腫一張哭臉去了醫(yī)院。身著睡衣，碎發(fā)凌亂，頭發(fā)歪束在頸側(cè)，與任何一部電視劇里護(hù)犢母親的形象別無二致。

    可能是zigong增大，壓迫到動脈，致使血流不暢，做了檢查，顯示右邊胎兒缺氧。醫(yī)生讓石墨去辦理住院，陸玉霞則陪著秦甦進(jìn)病房。

    三甲醫(yī)院，深更半夜有個加床都謝天謝地了。秦甦在加床吸氧，病房的工作人員也費勁，還給她拖來了氧氣筒。她睡了會，感覺到有雙手在給她捋頭發(fā)，自額角挽至耳后，一下一下，好舒服。

    她疲憊地笑著，喃喃道，“媽......別弄了......丑就丑......”她摸上那只尤帶涼意的手，才意識到陸女士的手哪有這么光滑修長。她半睜開眼，“辦好了嗎？”

    他啞聲，“辦好了，晚上人少。”

    “下什么病危病重通知書了嗎？”她覺得自己很危險！

    石墨忍笑，抓著她的手捏了捏，“想什么呢?！?/br>
    “唔......怎么辦呢，缺氧很嚴(yán)重吧，缺氧會死的！”她努力讓自己平靜，可百度告訴她蠻危險的。

    雖然知道百度不準(zhǔn)，有時還荒唐，但有問題除了找百度也沒別的辦法了。那醫(yī)生說的輕描淡寫的，她要不是人哭虛了，應(yīng)該會很沒素質(zhì)地追問，然后呢！缺氧了！就住院？然后呢！喂喂喂，為什么下一個！

    石墨跑疲了，淡淡復(fù)述了遍住院值班醫(yī)生的話：每天早晚吸1小時氧，吸三天看看情況。

    “三天要是還不行呢？”

    “那就剖腹產(chǎn)。”

    “現(xiàn)在剖呢？”

    “太小了，如果缺氧緩解，那就養(yǎng)養(yǎng)?！?/br>
    氧氣管有股不好聞的塑料味，她剛剛問護(hù)士，有沒有高級一點的管子，護(hù)士說這是最高級的了。深更半夜，人家語氣也比較板硬。

    秦甦默默扶了扶氧氣管。塑料味誰都能忍，但她揣著兩只袋鼠，不由得嬌氣起來了。

    她看護(hù)士很累的樣子，不敢繼續(xù)問，怕得罪醫(yī)院的護(hù)士。

    潘羽織先前告訴她，生育住院不能得罪護(hù)士，不然給你做護(hù)理、聽胎心都能感受出區(qū)別，你長這么漂亮，只要保持語氣良好，人家不會給你差的臉色待遇。

    有了預(yù)防針，秦甦憋住氣，又拿出手機百度：孕婦吸氧的氧氣管有塑料味會怎么樣？

    *

    凌晨四點，陸女士打車回家，石墨陪著。

    深秋的朝陽升起時，正好照在走廊的加床。

    她睡睡醒醒，等小猴子也吸上氧。石墨趴在床邊，困了就揉揉眼睛，醒醒臉。

    陽光在他臉上蒙了層薄霧，秦甦摸摸他的臉說，“你知道嗎，我和我媽經(jīng)常深夜跑醫(yī)院。”

    “是嗎？生病嗎？”

    “嗯，”她眼眶紅了紅，“這是第一次有一個男人陪我們哎，好神奇哦。”

    第51章 51

    走廊喧雜, 聲音持續(xù)往耳朵里灌。推車滾輪、說話咳嗽、盆罐磕打，甚至掀翻紙張的細(xì)微，都清晰得像放大的白噪聲。

    秦甦盡管闔目, 太陽升起后也沒睡得著。

    莫女士來了，小高跟踩著她高效雷厲的步伐, 把石墨拉走，找醫(yī)生去了。

    陸女士拎著溫好的粥, 擺在窄小的床頭柜，cao勞命上身，一夜沒睡, 到家就收拾東西, 溫粥煮蛋打包好, 跑到醫(yī)院又在搬東西。

    秦甦傷感地流淚, 心疼起mama來, 陸女士聽見哭聲，停住動作，粗糲的指腹揉揉她的臉蛋兒瓜子, “怎么了又, 鬧你了嗎？”

    陸女士在說孩子。

    秦甦沒睜眼，搖搖頭，緊抿著嘴巴跟自己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