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借糧

    對于顧穗兒來說, 石磊是她過去日子里的一個印記, 一個回憶。如果沒有蕭珩, 她一定是會嫁給石磊的, 嫁給他, 為他生兒育女, 兩個人就這么過一輩子。

    這么一個曾經(jīng)在自己的人生中占著至關(guān)重要地位的人, 她其實從來沒有怪過他。畢竟自己當(dāng)時的境況，天底下也沒有哪個男人愿意甘心再娶自己吧。

    是以石磊在她心里，依然是那個寬厚老實的小石頭哥哥, 是她從小就認(rèn)識的人。

    可是現(xiàn)在，當(dāng)石磊望著蕭珩，聽說眼前的男人就是自己的夫婿, 知道自己的這個夫婿就是他要找的五皇子殿下的時候, 臉上浮現(xiàn)出的不容掩飾的狼狽和震驚，那種仿佛要把一張臉都給扭曲起來的不敢相信, 一下子把她昔日對小石頭哥哥的親切全都打了個煙消云散。

    這一刻, 一個男人或許不會道出口的心思在臉上暴露無遺。

    她忽然意識到, 過去的可能終究是過去了。

    她離開了顧家莊, 幾年的時間, 不但回不去了，而且記憶中的那些人也早已經(jīng)遙遠(yuǎn)到陌生了。

    “這是你的夫婿？你, 當(dāng)初接走你的人，就是五皇子殿下？”

    一直想見到五皇子殿下的石磊, 此時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五皇子的時候, 竟然不是第一時間上前拜見，反而是回過頭來問顧穗兒。

    顧穗兒抿唇，點頭：“是。小孩子調(diào)皮，給石頭哥哥開了個玩笑，實在是對不住。不過殿下確實這幾日不在涇陽，出去了，今天這是才回來，倒是沒有欺瞞的意思。阿宸年幼無知，但是卻也知道要留下石頭哥哥，好讓石頭哥哥等著殿下?！?/br>
    在場所有的人都能看到，石磊臉上的神情頗為精彩，各種顏色交錯，青筋暴露，咬牙切齒，糾結(jié)猶豫，最后，終于，他噗通一聲跪在了蕭珩面前，沉聲吼道：“拜見五皇子殿下！”

    蕭珩看看顧穗兒，看看地上跪著的人，淡聲道：“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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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穗兒在后宅守著小阿宛，小阿宛比起她哥哥來，不知道乖巧多少倍，喜歡乖乖地坐在那里玩，有時候給她一個不倒翁，她都能對著那個不倒翁瞅上半天。

    小阿宛也長得好看，肌膚白若積雪一般，臉上清透猶如上等嫩玉，再配上水紅色的小綢緞衣裳，水靈靈的要多可人有多可人。

    顧穗兒陪著小阿宛玩了一會兒，看她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知道困了，便抱過來喂奶，想著喂奶后讓她睡一會兒。

    這時候阿宸探頭探腦地進(jìn)來了。

    顧穗兒收起原本面對女兒溫柔可親的樣子，故意繃起臉道：“過來做什么？”

    阿宸笑嘻嘻地湊過來，趴在床頭，拄著小下巴看自己可人的小meimei。

    “娘，阿宛什么時候能陪我說話?。俊?/br>
    他這一問，原本專心吃奶的小阿宛停下了嘴里的動作，黑亮的小眼睛好奇地瞅向她哥哥。

    “等過了年就能說話了。”顧穗兒輕輕捏了下小阿宛的耳朵垂，催她繼續(xù)吃奶。

    “喔，還要過了年啊?！卑㈠沸牟辉谘傻卣f，頗有些失望。

    “你爹和石叔叔說什么了？”顧穗兒隨口問道。

    “也沒說什么，好像是石叔叔要糧食，我爹說沒有，石叔叔不信，非要糧食?！?/br>
    顧穗兒聽著這個，默了下，沒再說什么。

    晚些時候，阿宸出去書房看書了，小阿宛也在床上睡著了，蕭珩推門進(jìn)來。

    顧穗兒見他過來，忙迎過去，先和他說起這事兒的來龍去脈。

    “是在放義粥的時候遇到的，當(dāng)時他說想見你，我本來想著打發(fā)他離開，誰知道阿宸卻不由分說，把人給接咱府里來了，還騙了人，也不知道這孩子心里打著什么主意?！?/br>
    她多少是有些心虛的，畢竟讓個男人在府上住了好幾天。

    再說，這人以前是她沒過門的夫婿，她怕蕭珩心里有想法。

    她想起石磊知道蕭珩身份的神情，輕輕蹙眉：“這孩子才多大，就有這心思，分明是故意耍人玩兒的?！?/br>
    蕭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已經(jīng)說過阿宸了。”

    顧穗兒點頭：“那就好，他太有主意了，我管不住，你平時在家多教教，要不然，以后可別長歪了?！?/br>
    說著，她看了看床上乖巧睡覺的小阿宛，滿足地笑道：“還是我的小阿宛乖，以后就是我的貼心小棉襖?！?/br>
    這時桂枝上來茶水糕點的，顧穗兒伺候蕭珩吃，蕭珩不愛吃那些糕點，只喝了幾口茶。

    “石磊年紀(jì)輕輕，又無人提拔，就能憑著軍功做上校將軍的位置，倒是頗有些能耐?！?/br>
    蕭珩品著茶，淡聲這么道。

    他也是意外的。

    就他印象中，顧穗兒的那位鄉(xiāng)下未婚夫，不過是個尋常鄉(xiāng)下農(nóng)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jī)會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他也一直忽略了這個人的存在。

    可是現(xiàn)在，突然就出來這么一個前未婚夫，模樣也算是儀表堂堂，還一臉的覬覦仿佛要拉著顧穗兒私奔。

    “這……想必是吧，我也不曾想到，不過他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說到這里，顧穗兒打住了。

    她感覺在她夸石磊的時候，蕭珩神情好像不對勁。

    “怎么不說了？”蕭珩挑眉問道。

    “沒什么?！鳖櫵雰黑s緊搖頭：“他再有能耐，自是比不過殿下，區(qū)區(qū)校將軍，連殿下一根寒毛都比不過！”

    蕭珩這才神色稍緩。

    顧穗兒察言觀色，暗地松了口氣。

    心想這人看似大度，其實竟然是個小心眼。

    “穗兒?！笔掔褡谀抢?，脫下外袍換衣裳時，不經(jīng)意地道：“你當(dāng)時和他，怎么定親的？”

    顧穗兒聽著這話，越發(fā)明白，這個人心里在意這事兒呢。

    當(dāng)下想了想，才道：“就是父母當(dāng)時覺得還可以，就給定親了。”

    蕭珩回首看了她一眼：“那你當(dāng)時呢？怎么想的？”

    顧穗兒：“我能怎么想，父母愿意，我也沒什么可說的。畢竟都是從小就認(rèn)識的，他人也還……還可以吧，我也沒必要非不同意。”

    事實上是，當(dāng)時能定這門親，鄰里都夸說她好福氣，隔壁的翠兒還眼紅地跑過來，說了些稀里糊涂的話，羨慕她運氣好，還哀嘆她的婚事遠(yuǎn)不如自己。

    她當(dāng)時，也是喜歡的。

    畢竟是尋常女兒家，能有個好夫婿，誰不喜歡？再說石磊就當(dāng)時的她來看，確實是很好的，對她很好。

    “你和他定親后，心里很喜歡？”

    誰知道蕭珩卻進(jìn)一步這么問。

    顧穗兒眨眨眼睛，猶豫了下，還是點頭：“嗯……”

    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安，畢竟這本來就是個尷尬事兒，誰知道他會不會想躲了？

    于是她只好小聲解釋說：“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xiàn)在看到他，就是當(dāng)個尋常老家人。”

    這是實話，最初看到石磊，她是震驚，但那是突然在邊遠(yuǎn)之地看到昔日熟悉人的那種震驚，除此外，再沒其他的了。

    “也沒什么?！笔掔穹路鸷懿辉谝獾氐溃骸皩α?，這次他來求糧食的，你說我是給呢，還是不給？”

    顧穗兒一愣，忙道：“這個，看你了，你覺得該給就給，不該給就不給……”

    蕭珩：“我們的存糧還有一些，想必能撐到朝廷的軍餉運來。若是給他們一些救濟(jì)，未嘗不可，若是給了，只怕是其他城池的駐將聽說，也都跑來借糧?！?/br>
    他們只是因了自己種糧才存下一些糧食罷了，借給一個還好，若是人人都來借，那怕是自家糧食都要匱乏了。

    顧穗兒：“那就不給吧？”

    蕭珩：“不過這位石校將，看來是一心為國，赤膽忠心，倒是讓人敬重?！?/br>
    為了能借到糧食，他明明在知道自己是顧穗兒的夫婿后難堪至極，卻依然低頭向自己求糧，是個能屈能伸的漢子。

    “這個……”

    顧穗兒聽著蕭珩這話，一會正說，一會反說，也不知道他是個什么意思，自己又不好在這種事情上拿主意，畢竟若是偏幫石磊一句，怕是蕭珩又要不高興了，只能含糊地道：“怎么，怎么都不行吧……還不是你說了算，我哪知道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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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到了第二日，蕭珩出去軍中了，她正在那里給小阿宛繡肚兜兒，桂枝過來稟報，說是石校將在外面求見。

    顧穗兒猶豫了下，還是道：“讓他在外面花廳等著吧。”

    她稍作收拾，便領(lǐng)著兩個丫鬟過去花廳，一進(jìn)去，那石磊竟然噗通一聲跪在她面前。

    她唬了一跳，忙道：“石頭哥哥，你趕緊起來，你這是做什么？”

    石磊跪在那里，兩手抱拳：“孺妃娘娘，求你幫我在五皇子殿下面前美言幾句，借我博野城糧食，救我博野城將士性命！”

    顧穗兒：“石頭哥哥，你別這樣，你先起來。”

    石磊卻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孺妃娘娘，你不幫我，我就不起來了！求孺妃娘娘救我博野城將士的性命！”

    石磊低著頭，紅著眼圈，這么說。

    他想起自己最初還以為顧穗兒所遇非人，想著自己可以不嫌棄她帶她離開，讓她過好日子。

    原來，那個接走她的竟然是五皇子殿下。

    她已經(jīng)是有誥命的孺妃娘娘了，深受五皇子疼寵，還為五皇子生下了備受皇上寵愛的皇孫。

    石磊紅著眼睛，咬牙道：“孺妃娘娘，求你幫我，救救我博野城的將士！如若我不能借到糧食，他們怕是都要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