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閨女嘛，當然要與眾不同一點，這不比那些花啊，英啊，蘭啊，好聽多了?！?/br>
    夏露：“……”

    舉了三個例子，把他大姐和小妹全帶上了。

    “再說，只是小名而已，大名我還得想一想呢。到時候還可以找咱家文化水平最高的夏博士給閨女起個好聽的大名！”

    夏露偷偷在心里松口氣，她還真怕這人不管不顧的，取個小名叫大聰明，再取個大名叫戴聰明……

    *

    夏露雖然已經(jīng)是個準mama了，但是該上班還是得上的。

    大清早跟著夏奶奶一起出門，戴譽騎著車子將夏露送去汽車站，就調轉方向往氣動所飛奔。

    剛進辦公室，他就直覺今天的氣氛不太一樣。

    雖然大家仍是忙忙碌碌的樣子，但是氛圍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古怪。

    他們課題組算是比較包容的課題組，只要能交出方案來，秦部長一般不太會約束手下人的工作方式，偶有出格之舉，他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所以各小組內部的討論會開得十分頻繁。

    比如他們起落架設計小組的鐵三角，每天早上都要湊到一起開個小會。

    像今天這樣，大家各做各的，安安分分地坐在各自位置上工作的情況，十分少見。

    “我只是請假了一天而已，組里發(fā)生什么事了嗎？”戴譽坐到馮峰身邊問。

    馮峰支起一本書遮住口型，然后小聲說：“昨天上午，氣動布局方案小組的李副組長被保衛(wèi)處的人找去談話了，之后就一直沒回來?！?/br>
    戴譽一愣：“保衛(wèi)處的人來咱們辦公室將人叫走的？”

    之前保衛(wèi)處的那兩個同志是在辦公室外面叫住他的，并沒有進辦公室。

    “嗯。大家都看到了?！瘪T峰憂心道，“也不知他遇上了什么麻煩?！?/br>
    戴譽沉思片刻，如果只是找各小組的負責人談話，保衛(wèi)處的人應該找氣動布局小組的組長，而不是副組長。

    而且這也能間接說明，應該不止他們103號項目的方案出了問題，興許大家都攤上事了。

    戴譽猜的果然沒錯。

    一整個上午，陸續(xù)又有兩個項目負責人被以各種名義叫出了辦公室，一走就是好幾個小時。

    保衛(wèi)處的人雖然沒露面，但是課題組里沒有笨人，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了一些猜測。

    吃午飯前，另兩個項目負責人倒是回來了，但是昨天離開的李副組長卻仍未回歸。

    中午的食堂里，戴譽看到夏長川，趕緊湊過去跟他打聽所里的最新動態(tài)。

    “哦，你是想問被保衛(wèi)處找上門的事吧？”夏長川一邊吃飯，一邊不以為意道。

    “不只是我，我們課題組里還有三個研究員被叫走談話了，其中一個副研究員到現(xiàn)在還沒回辦公室呢?！?/br>
    “有問題的被留下，沒問題的繼續(xù)工作，這不是很正常嘛?！?/br>
    戴譽試探著問：“二哥，發(fā)生啥事啦？”

    夏長川想了想，覺得這也不是啥大事，最近幾天所里遲早得開會跟大家強調紀律的。

    遂簡單道：“有人違反保密條例，你們水上飛機課題組的部分方案被人帶出了辦公區(qū)！”

    “??！”戴譽吃驚地問，“方案被泄露啦？”

    不過，他們課題組的內容剛進行了三分之二啊，最終的設計稿還沒定呢，搞個半成品有什么用？

    “也不算是完全泄露吧?！毕拈L川喝了一口湯，繼續(xù)道，“帶出去的都是草稿?！?/br>
    肯定都是草稿啊，終稿還沒確定呢。

    “不過，你那個小課題不是已經(jīng)完成了嘛，它的草稿被完整地帶出去了?！?/br>
    “你確定帶出去的只是草稿？”戴譽問。

    “嗯?！毕拈L川肯定點頭。

    戴譽松了一口氣，笑道：“那沒事了，草稿帶出去也沒用，我們組的草稿自帶防盜。”

    夏長川這幾天一直跟著所里的幾個領導處理這件事，也聽說了戴譽聲稱他們組有防盜的事。

    既然是防盜的，夏長川也不胡亂打聽，這屬于人家自己的保密手段，若是告訴了他就不能完全保密了。

    “是李副組長將草稿帶出去的嗎？”

    “不是他?！毕拈L川搖搖頭，“但這人跟他有點聯(lián)系?！?/br>
    戴譽回想了一下，他們課題組的草稿都是交到李副組長那邊統(tǒng)一回收，然后送去檔案資料室處理的。

    如果草稿被大量泄露，要么是李副組長這邊出了紕漏，要么是檔案資料室那邊出了問題。

    “那咱們的方案到底被泄露出去沒有？”戴譽忍不住問。

    “暫時沒有，我們接到舉報找過去的時候，那個人只是將草稿帶回了宿舍，你們103項目的草稿就攤在他的桌子上。當時還以為是你們的備份落到人家手里了。”

    夏長川感嘆：“不過，這也確實暴露出了長久以來保密工作的一些弊端，草稿回收這一塊還是得重視的，這次不就差點被人鉆了空子……”

    “那當然了，我在京大實驗室的時候，每張草稿都要經(jīng)過特殊處理?！?/br>
    “其他幾個組長就是因為沒有這種保密意識，才被叫去談話的。”夏長川點點他，“被你這么一帶，估計以后所有課題組都得絞盡腦汁地思考防盜方式了?！?/br>
    “這不是應該的嘛?！?/br>
    了解了事情的大概，戴譽便放松了下來?？磥磉@事與他關系不大，不然保衛(wèi)處的人早就再次上門了。

    既然與他不相干，他便也沒有過多打聽其中細節(jié)，吃過午飯就回辦公室繼續(xù)工作了。

    下午的時候，戴譽突然被研究所辦公室的人通知，馬上去綜合樓的會議室參加關于103號項目的內部評審論證會。

    他已經(jīng)等候這場論證會多時了，論證會不舉辦，他們就總是提著一顆心，做別的項目時也時常惦記它。

    帶上紙筆，以及為了應付論證會上的提問而準備的資料，戴譽雄赳赳氣昂昂地去了會議室。

    會議室里坐著七八個人，打頭一人率先讓他闡述了一下設計思路，而后又提了兩個數(shù)學建模方面的問題。戴譽按照要求一一回答了，算是平安度過了論證會。

    不過，人家這么痛快地讓他過審，顯然是有別的目的的。

    “戴譽同志，能不能講講你那份草稿的防盜方式？”論證會剛結束，便有人出言發(fā)問。

    戴譽笑了一下，無情拒絕：“當然不能啦！把我的防盜方式公布出來，那我以后還怎么防盜??？”

    那人繼續(xù)說：“我們只是想?yún)⒖家幌履愕乃悸??！?/br>
    戴譽的視線在幾人身上脧巡一圈，最終定格在最開始讓他闡述設計思路的男人身上。

    男人五十來歲，面容輪廓棱角分明，看起來有些嚴肅。

    “你們要是實在想知道，我可以說出來。”戴譽又加了附加條件，“但我只能告訴所長一個人?！?/br>
    其他人面面相覷，上首的那個嚴肅男人卻突然起身，揮手招呼戴譽：“你跟我來。”

    于是，戴譽就顛顛兒地跟在所長屁股后面，第一次進了所長辦公室。

    他只是個助理研究員，所里的職工好幾百號，不是誰都能有機會跟所長接觸的。

    “行了，說說吧?！彼L指著辦公桌對面的椅子讓他坐。

    戴譽清了清嗓子問：“所長，您這邊有我的那份草稿不？我對著草稿跟您解釋，比較一目了然?！?/br>
    所長從辦公桌上的一堆文件里抽出一份，遞給他。

    戴譽也沒多廢話，指著草稿上的頁碼和頁面邊距說：“您看，我們的草稿上每一頁都有編碼，而且要在左右兩側留出比較大的頁面邊距，這就是給最后防盜預留的?！?/br>
    所長頷首，示意他繼續(xù)。

    “一旦確定這張草稿沒用了，我就會在單數(shù)頁左側第一排的所有數(shù)字前面隨機加一個首位數(shù)字。”戴譽在草稿上指著一個數(shù)字說，“比如第一行的第一個數(shù)字是480，這是被我修改過的，它的真實數(shù)值應該是80?！?/br>
    “如果是雙數(shù)頁碼的話，我就會在右側最后一排的所有數(shù)字后面隨機加一個末位數(shù)字?！彼艘豁摚诓莞迳嫌终业揭粋€數(shù)字舉例，“比如第六行最后一個數(shù)字是798，而它的真實數(shù)值應該是79?！?/br>
    “這種方式簡單又好用，方便得很，做防盜并不會浪費太多時間。”

    所長沉默片刻問：“你把這種方式告訴了我，那你以后還怎么加密？”

    “哈哈，這有啥的，以后可以在每行的第二個數(shù)字加一位，或者改成添加小數(shù)點。方法多得是！”

    所長：“……”

    那你大大方方地跟大家分享一下不行嗎？干嘛非得掖著藏著，特意跑來我辦公室說！

    第147章

    像是窺見了所長心中所想, 戴譽將草稿放回原處，笑呵呵地問：“您是不是在想，既然加密方法多得是, 我咋小氣巴拉地不肯分享給大家呢？”

    所長隱約覺出這位年輕同志有點滑頭, 遂沒給出什么回應, 只等著看他如何解釋。

    “我既然愿意告訴您，就說明我并不吝惜將這種方式分享給大家。能夠做好文件保密工作, 對咱們氣動所甚至對整個航空事業(yè)而言，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贝髯u解釋道, “這種保密方法一經(jīng)公布，以所里各位研究員的能耐, 肯定馬上就能破譯，哪怕我再換成其他的保密辦法，也只是換湯不換藥而已, 人家按照這個思路往下一捋, 解密就是分分鐘的事?！?/br>
    所長贊同地點頭：“這種辦法沒被點明之前, 確實不好找到規(guī)律, 但是稍一點撥就能舉一反三?！?/br>
    “所以我才沒有在大家面前公開嘛, 所里光是科研部門就有六七個，各個部門里還有不同的課題組, 大家總不可能都用一樣的保密方法吧？那不就是公開的秘密了嘛, 有何保密可言？”

    所長皺著眉頭說：“其實你這種方式也不是百分百保密的，比如, 對于設計圖，就只能改動數(shù)據(jù)信息，設計細節(jié)基本沒有改動?！?/br>
    戴譽解釋：“如果是其他項目，我肯定也是要做出修改的。不過, 前三點式起落架的設計基本都大同小異，我們的設計圖也是參考了外國飛機的起落架的。設計重點還是在建模和受力計算方面。”

    說白了，起落架只是水上飛機的一個部件，課題的重點在于氣動布局，也就是對飛機整體外形的設計。哪怕起落架這部分真的被盜，損失也有限。

    “您要是想推廣我這種加密方式，我沒什么意見，但是如果大家都有自己的保密手段才是比較良性的發(fā)展。而且，”戴譽說明防盜方式的出處，“這種加密方式并不是我獨創(chuàng)的，而是章仲禮教授的加密方法?！?/br>
    所長心中一動：“你認識章老？”

    戴譽理所當然地點頭：“當然啦，章教授是我老師，我考進京大一個月就加入了章教授的實驗室，一直跟著他做課題做到畢業(yè)。”

    所長心想，京大理科一般都是六年畢業(yè)，他從入學就跟著章老做課題，算下來項目經(jīng)驗也有六七年了。

    “那你項目經(jīng)驗還挺豐富的?！笨赡鼙饶承┤胨鶅扇甑闹硌芯繂T的經(jīng)驗還豐富。

    戴譽看似謙虛地說：“還行吧，也不是特別豐富。因為參加的都是大型項目，一做就是好幾年的那種，所以真正的項目經(jīng)驗只有三個而已?！?/br>
    而后他言歸正傳道：“其實，我最初來到咱們氣動所的時候，還挺不適應的。雖然剛入職就讓我背誦了保密條例，但是我覺得咱們的保密工作做得很一般。”

    所長挑眉，沒想到這年輕人還挺敢說話的，這樣看來又沒了那種滑頭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