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她 第59節(jié)
混混卻說是國公府的人,讓他們打得魏連凱。 但是國公府哪位,卻不曉得了。 魏連凱一聽,就找上了國公府的門,要討個公道。 五爺驚詫,讓人把那混混弄來,誰想到魏連凱道,混混遭不住拷打,已經(jīng)咽了氣了。 魏連凱要討個公道,但這事一時說不清了,老夫人問他要怎么辦。 魏連凱張口就要國公府負責(zé),先請幾位太醫(yī)給魏北??床 ?/br> 這話一出,老夫人沒說話。 定國公府與皇室之間有個規(guī)矩,那便是世世代代不聯(lián)姻。 但每一任定國公世子,都要做太子伴讀。 這樣的定國公府在朝廷地位高而微妙,因而每任定國公都約束闔族上下謹言慎行,不可僭越。 便是國公爺和國公夫人生病,也沒得隨便請上好幾位太醫(yī)的作為。 這是紫禁城里的皇室才有的待遇,定國公府功高,卻萬萬不可蓋主。 眼下魏連凱這要求,老夫人沒答應(yīng),讓魏連凱拿證據(jù)證明是國公府人傷人再說。 但魏連凱急了,一連幾日上門,要求太醫(yī)為魏北海看病。 那些日,國公府人人看詹司柏的眼神,都充滿了鄙夷。 一個妾生子,生母恃寵而驕,最后沒落得好下場,身為庶子卻成了國公爺嗣子,可妾家的親戚就立刻攀附上來,肖想比國公府還高的待遇。 他遭盡了白眼,但也不想這樣下去,在老國公爺回來的時候,他前去求了,求國公爺請一位太醫(yī)替魏北海瞧病。 老國公爺看了他半晌,什么都沒說,請了太醫(yī)過去。 老國公爺沒多說什么,但一切都浸沒在看他的目光里。 他那時才八歲,在窘迫中同魏家斷了往來。 …… 五爺嘆了口氣,“如今來看,當(dāng)時北海確實傷的太重了,魏家也是急了……” 俞姝沉吟,“那到底是誰重傷了北海?” 五爺搖了搖頭,“后來我也找人查過,但事情久了,很難查到了。魏家應(yīng)該沒有說謊,但興許是有人故意栽贓到了國公府頭上。畢竟定國公府,樹大招風(fēng)。” 俞姝暗想確實。 定國公府從太祖時跟隨打天下,居功甚偉,封侯拜將,后每一代定國公都掌著朝廷最為重要的兵馬。 先帝逝世更是把所有兵馬一并托付定國公府詹氏,那是把這江山社稷都托付出去,一絲一毫地猶豫都沒有。 撐的住這份信任的詹氏一族,必然要從上到下地約束這族人,不能有一點僭越之心,就算如此,也不乏有人盯著定國公府行事。 這位五爺是過繼的嗣子,又因為生母的原因處境極其尷尬,可惜魏連凱當(dāng)時為了兒子,未曾理解自己的外甥,這才有了同五爺之間的罅隙。 只是不曉得,當(dāng)年他生母到底做了什么,終是害人又害己。 俞姝在百年國公府的深水軒里慢慢走著,檐鈴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她想這種禁忌之事,恐怕沒人會詳細地告訴她,但她似乎也沒必要知道。 男人在抄手游廊的盡頭,輕聲提醒她抬腳,“小心臺階。風(fēng)大,咱們回房吧。” 她跟著他往房中而去,房中暖烘的氣氛令人稍顯舒緩。 他帶著她到了窗下燒熱的暖床上,又讓文澤上了茶來。 半盞茶下肚,俞姝聽到那我五爺長長吁出一口氣來。 “其實我跟魏家,并不只是這一點事,亦是因著我生母的緣故……” 俞姝微怔,她察覺到男人握著她的手下稍緊。 就在剛才,她還在想沒人會告訴她,可是在想不到,會親耳在五爺口中聽到…… 那五爺說自己的生母魏氏,當(dāng)年極得寵愛。 他生父國公府二老爺不喜正妻朱氏,嫌她性子過烈,毫無溫存可言。于是魏氏進門之后,立刻成了二老爺?shù)膶欐?/br> 魏氏得寵,很快生下了一個男孩,也就是詹司柏詹五爺,彼時五爺,是二老爺?shù)氖L子。 二老爺自然疼愛,但也不能不顧正室,不久后又同正室夫人朱氏,生了嫡子。 一嫡一庶,一長一次,倒也算后宅平衡。 沒過幾年,朱夫人再次有孕,生了個白軟乖巧的女兒,二老爺很是喜愛。 魏氏這邊也盛寵不衰,她的兒子爭氣,啟蒙早,練武順,小小年紀(jì)就表現(xiàn)出驚人的資質(zhì),魏氏更加焦慮。 老國公爺無子,便將侄子們都叫到身邊親自教習(xí)練武,其中學(xué)的最好的,便是五爺。 魏氏勉強靠兒子才能穩(wěn)住地位,雖然二老爺也沒再有旁的妾室,多半到她房里來,但她還是總有朝不保夕之感。 尤其朱氏的女兒漸長,伶俐又可愛。 二老爺喜歡得不得了,取名淑悅,日日抱在膝頭耍玩,而五爺彼時要上學(xué)堂,去老國公爺處習(xí)武,見二老爺?shù)臅r候越發(fā)少了,魏氏只覺自己寵愛越發(fā)衰減。 她每日里見到兒子就念叨這些后宅爭寵的事情,有時五爺習(xí)字,她也進來打斷。 “你的字寫得很好了,快點跟我去垂花門口,見到你爹就把他請到咱們院里來!千萬別被淑悅那丫頭又把你爹籠絡(luò)走了!” 詹司柏只覺頭疼,不肯順著魏氏所言爭寵,魏氏卻不知怎么,通過魏連凱尋得了一揚州美人,獻給二老爺做了通房。 二老爺在他們院中來往的次數(shù)多了起來,魏氏舊寵重提,終于有了身孕。 她本想生個兒子,但看二老爺對女兒喜愛遠勝兒子,便日日求神拜佛,要生個漂亮女兒。 魏氏一門心思求神,可神明并不眷顧她,她沒有盼來女兒,反而胎死腹中。 魏氏因為胎死腹中身子弱的不行,開始出現(xiàn)幻覺,常常半夜爬起來跑到詹司柏房中,抱著他又哭又喊,說有人要害她,害她兒子。 小小的詹五爺白日要讀書練功,晚上還不得睡覺,讓奶娘在她床邊支了小榻陪著她。 一連半月下去,魏氏沒好,六七歲大的小人兒可瘦了下來。 二老爺瞧著不是辦法,就說請道士做法,恰好彼時魏連凱開新御膳房請了道士,二老爺與他關(guān)系不錯,就商量讓那道士進府替魏氏驅(qū)邪。 道士進了府,選了后院一顆棗樹附近,正兒八經(jīng)地做了場法事。 不知是不是起了效,魏氏果然好多了,連著幾天都沒再哭喊。 詹司柏原本不信這個,但眼看自己姨娘好了,也不得不信。 某日特特去了那大棗樹附近瞧了瞧,他沒瞧出來個所以然,卻瞧見了前來耍玩的嫡妹淑悅。 彼時他七歲,淑悅?cè)龤q,他見淑悅要玩蕩秋千,指了那棗樹,讓仆從系了繩。 他覺得不妥,見meimei軟軟糯糯的可愛模樣,一時沒想太多,上前好言勸了一句,“meimei不若去廊下耍玩,樹枝亦折,并不穩(wěn)當(dāng)?!?/br> 但淑悅年幼聽不太懂,只是睜著一雙大眼睛看她,而她的丫鬟卻對他一臉戒備。 他不愿惹人煩厭,只能走了。 誰料沒過幾日,突然出了事。 淑悅從那樹上墜落了下來,樹枝斷了,淑悅一頭摔在了石頭上,磕破了腦袋昏迷了過去。 魏氏聽說,當(dāng)天精神滿滿地多吃了一碗飯,還跟詹司柏說,“等回頭,娘也給你生個meimei,保準(zhǔn)比那丫頭漂亮得多,更得你父親喜歡。” 詹司柏不喜她這般幸災(zāi)樂禍的態(tài)度,飯吃一半就放下了,去了書房練大字。 小人兒練大字不易,踩在小凳上,提著重重的筆,還要懸著手臂練一個“穩(wěn)”。 而他近來因著苦練功夫的原因,手臂越想穩(wěn)越穩(wěn)不了,一晚上也寫不了幾張像樣的字,還出了一身的汗。 奶娘來勸他歇了,“哥兒也太辛苦了些,明日再練也是一樣的。” 他猶豫了一下。 他想像國公爺說得那樣,好好練成本事,到時候上戰(zhàn)場立了功,他姨娘就不必整日惦記著爭寵度日了。 他用手背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看了看外面黑黢黢的天色。 誰想這時,正院突然傳來了嚎啕的哭聲—— 昏迷的淑悅突然渾身抽搐,人沒了。 那天晚上他做了個噩夢,莫名夢到了淑悅,夢到淑悅一身是血,一直哭一直哭。 他驚醒過來,翌日姨娘聽說,怕他被嚇到惹了臟東西,就把他送去了魏連凱家中。 他怎么也想不到,等他回來的時候,姨娘……已經(jīng)不在了。 回來那日,他惶恐地站在朱夫人的正院門前,看著洗地的血水從腳下流過。 正院發(fā)出怒吼,他父親因為朱夫人發(fā)瘋弄死了姨娘,要將朱夫人掐死。 但朱夫人比他更加瘋癲,高聲大喊著,“就是魏氏害死女兒!她趁著做法弄折了樹枝,淑悅這才從秋千上掉下來摔破了頭!是魏氏害人,還出言挑釁,我捅死她也是她活該!你有本事就為了魏氏殺了我!” 二老爺不能,恨聲怒吼,一把將她甩在地上出了門去。 詹司柏站在院外,腳下踉蹌。 怎么會這樣?他姨娘真的能害人?! 他跑去大棗樹下想要一看究竟,但那樹已經(jīng)被朱夫人下令砍了,只剩下一個沒了生機的樹樁。 他渾渾噩噩只覺天都塌了,然而事情卻還沒有完—— 挨了二老爺打罵的朱夫人,在當(dāng)天晚上一把火燒了正房,等火撲滅,人早已沒了生機。 斷壁殘垣的宅院陡然冷清。 二老爺在某天醉酒之后,昏迷不醒,醒來之后,一句話都不肯再說,大夫來看道是得了一種空心病,人廢了。 明明前些天還如常生活的一家人,突然之間死了三個廢了一個。 朱氏的娘家責(zé)問定國公府,彼時老國公爺還在西北打仗,根本不在京城。 朱氏的人越過國公府,派了人過來照看朱氏的嫡子詹司松,他們已經(jīng)不再相信詹氏一族,要親自教養(yǎng)詹司松長大。 事情發(fā)展到此時,誰是誰非已經(jīng)說不清楚了,族里商議暫時讓朱家人接管。 朱家人接過了二房,明里自然整頓后宅,立起規(guī)矩,但作為魏氏的兒子,七歲的詹五爺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