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中了五爺穿肩箭的哥哥，到底怎么樣了？

    *

    俞姝知道自己要想得到哥哥的消息，還得從那五爺入手。

    留在他身邊，多半能聽到些什么。

    哥哥重傷生死未卜，他恐怕跟她一般，密切關(guān)注著哥哥的生死。

    只可惜，她想讓哥哥生，他只想讓她哥哥死。

    俞姝讓姜蒲提著點(diǎn)心，陪她去了深水軒。

    有先前宴夫人和周嬤嬤的提點(diǎn)，俞姝去深水軒倒也不需要給任何人報(bào)備。

    她去了。那五爺正在書房里，同副將穆行州說話。

    俞厲的消息還沒有，京城也不只有抓捕俞厲這一件事。

    詹司柏如今一手掌著全朝廷的兵馬，但他向來公私分明，今日將穆行州叫過來，不為旁的事情，是要算一算這一年的冷武閣軍需開支。

    穆行州自從在戰(zhàn)火中喪了父母兄弟，便被第一次跟著老國公打仗的五爺，撿回了定國公府。

    他從小跟在五爺身后習(xí)武，長大后就給五爺做了副將。

    行伍的本事他都會(huì)，可算賬這事，算破他的腦袋，也算不出來。

    這會(huì)一分神，便打錯(cuò)了一個(gè)數(shù)。

    五爺叫停了他。

    “再這么算下去，冷武閣的軍需開支，能趕得上全京城了。重算！”

    穆行州哭喪著臉，“五爺饒了我吧，我真不行！”

    他說著，眼角忽然掃到了庭院里的人。

    “五爺，韓姨娘來了?！?/br>
    五爺這才瞧見了自己的妾。

    她今日仍舊穿了素淡的衣裳，濃密的烏發(fā)上簪了一只白玉簪。

    白玉瑩潤光亮柔和，襯得她清瘦的臉頰也多了些柔潤。

    他遠(yuǎn)遠(yuǎn)瞧了一眼，溫聲叫了文澤，“外面天冷，讓姨娘進(jìn)來?！?/br>
    文澤去請俞姝進(jìn)門，穆行州連忙趁機(jī)告退。

    “這賬屬下真的算不得，國公爺另請高明吧！”

    五爺厭棄地瞥他一眼。

    他實(shí)在不想說什么了，見俞姝撩了簾子進(jìn)來，不耐地跟穆行州擺了手。

    穆行州露了笑，正要離去，忽然聽見這位韓姨娘說了句話。

    “五爺要算賬嗎？不知婢妾能不能幫上忙？”

    這話出口，穆行州瞪大了眼睛。

    “姨娘在說笑嗎？這些賬目數(shù)額大得很，需得打算盤的。”

    瞎子打算盤，那不是瞎算嗎？

    穆行州沒有不敬之意，但他覺得這簡直不可能。

    詹司柏卻瞧了瞧自己的妾，見她沒有說笑的意思，反而微微一笑，一臉淡然。

    他驀然想起從周嬤嬤處聽來的她的出身。

    據(jù)說她父親原是在山西做干貨生意的，世道亂之前，也有好幾間門面，而她自小跟著父兄做事。

    五爺將穆行州撥的亂七八糟的算盤珠子清了平，叫了文澤。

    “扶姨娘過來?！?/br>
    文澤扶著俞姝去書案前坐了，五爺見她抬手摸了摸算盤珠，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

    “五爺可以讓人給婢妾念數(shù)嗎？”

    五爺示意了穆行州。

    不信邪的穆行州拿起賬目給俞姝讀了起來。

    他起初讀得很慢，怕俞姝摸算盤珠子，算不過來。

    但他真是小瞧了這位姨娘，往往他這邊剛落了音，那姨娘就已經(jīng)算完了。

    穆行州目瞪口呆，等到兩頁數(shù)目讀完，忍不住停下來看了那算盤前的韓姨娘，又看向了自家國公爺。

    只見國公爺似是瞧稀世罕見的美玉一般，定定瞧著韓姨娘，平日里平直或者低壓的嘴角，今日竟然微微翹了起來。

    國公爺眼里映著外面的天光，而韓姨娘也在一停之后，報(bào)了她算出來的數(shù)字。

    穆行州連忙記了下來。

    他想知道到底對不對，正琢磨要不要自己打一遍，畢竟算賬不是玩的。

    可他們家國公爺開了口。

    “不用算了，數(shù)目一點(diǎn)不錯(cuò)。”

    詹五爺說這話的時(shí)候，仍是看著他的妾。

    窗欞擠進(jìn)來的風(fēng)，輕撫女子鬢邊的細(xì)發(fā)。

    她垂著眸子，纖細(xì)的指尖輕巧地?fù)軇?dòng)算珠，再次給算盤清了平，一派動(dòng)作如閑花照水。

    五爺微微笑了笑。

    原來她算盤打得這樣好。

    第15章

    這賬目確實(shí)非常之多，穆行州和俞姝配合，一下晌過去，也才打了一小半。

    五爺說不急，讓俞姝回去吃飯，自己臨時(shí)有事去了冷武閣。

    俞姝在深水軒打了一下晌算盤，只不過想聽那五爺與副將說上兩句，關(guān)于哥哥的情況。

    可惜她一個(gè)字都沒聽到。

    而那五爺規(guī)矩深重，她亦不好唐突去問，免不得胡思亂想了一番。

    她晚間照舊去了深水軒。

    今日無風(fēng)無雨，連寒山月的冷香味道都淡了許多。

    帷帳內(nèi)溫和舒緩。

    俞姝卻感覺不到這般氛圍，揣著一心的緊要事，不僅眸色是散的，連心神都是散的。

    她這般，五爺不會(huì)察覺不到。

    他仔細(xì)瞧了她兩眼，見她一張臉朝著帷帳外。

    他曉得她瞧不見什么，但他莫名不想讓她如此。

    燭光影影綽綽地落盡帷帳內(nèi)。

    男人在她的散落的思緒中，唇角壓了壓，掌下扣緊了她的腰，將她向他貼近。

    力道重了幾分。

    俞姝持不住這力，不得不收回了思緒，微喘著轉(zhuǎn)過來臉來。

    燭影下的女子，那張清秀的臉上，細(xì)眉緊皺，幾縷細(xì)發(fā)貼在出了汗的臉頰。

    而她也在男人的力道中，眼角很快溢出了淚。

    ……

    待到結(jié)束，月影早已移了幾寸開來。

    外面不知何時(shí)起了一陣風(fēng)，吹開了半掩著的窗子，一路吹到了凌亂的帷帳。

    俞姝渾身疲乏，正伸手摸著放在帷帳外的衣裳，冷不丁被這風(fēng)吹得肩頭發(fā)涼。

    有人將一件寬大的男人衣裳披蓋到了她身上，攏住了她露在外面的白皙肩頭。

    “你不必急，待我去關(guān)了窗?！?/br>
    他聲音柔和了幾分，“莫受了涼?！?/br>
    話音落地，男人起了身，下床關(guān)了窗子。

    窗子發(fā)出吱呀一聲細(xì)響。

    那衣衫微溫，散發(fā)著屬于男人的獨(dú)特氣息。

    俞姝在那衣裳下，著實(shí)愣了幾息。

    她睜著茫然的眼睛，向男人看了過去。

    今日帷帳里的人，也是定國公詹五爺嗎？

    那詹五爺會(huì)在乎她冷不冷？

    俞姝的心頭，一時(shí)被疑惑占據(jù)。

    但那五爺并沒發(fā)覺，只是在關(guān)窗之后吩咐了她。

    “明日，你好生歇一歇，不用過來了?！?/br>
    ……

    俞姝出了門去，姜蒲扶著她離開，問她一句。

    “姨娘明日是不是不用來了？”

    “你怎么知道？”俞姝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