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連自己活人道侶的數量都記不到個位數，對傀儡人的名字倒是記得清楚。

    “她是人族的外貌，長得不算太驚艷，但也頗為清秀可人?！标枠O認真說著, “我當時是金丹期巔峰, 買下她花去了半數身家。我認真背誦了傀儡人道侶的保養(yǎng)方法, 看見她說明書上寫著能夠維持兩百年不朽時，甚至以為我可以定期根據自己的修為替換她的靈石核心，和她長長久久——”

    “然而一年又兩個月后，她壞了?！标枠O木然道。

    我：“……”

    陽極好似回憶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那天我剛剛為翠翠做完保養(yǎng)，想要和她柔情蜜意地來一發(fā)。然而我剛剛進去沒動兩下，她忽然就咔嚓兩聲裂成了四瓣……”

    說到這里時陽極還用手在自己臉上比劃了一下：“從右邊眉骨到上顎，連眼珠子和腦殼都掉了下來?！?/br>
    “我差點被嚇萎了?！?/br>
    我沉默著不知道能說什么。

    而那邊陽極已經完全沉入了自己的回憶里，并不需要我的回應。他自顧自繼續(xù)往下說了：“我當時特別心痛，找到買來翠翠的店，想讓那些人替我修好她。然而當我找到那里時，卻發(fā)現早已人去樓空——經過打聽后，我才知道那家店的店主因為用劣質材料煉器被人告了，這會兒正在皇天劍門的冬晝淵里還債呢。”

    “我這才知道我還是太天真了。”陽極痛心疾首，“傀儡人確實不會騙人，但——制造傀儡人的人會啊！”

    我：“……”

    陽極深吸口氣：“沒關系，吃一塹長一智。我之前是抹不開面子，怕被同門笑話才故意找了這種不知名小店。這回我豁出去了，直接就在凝香閣的鋪子里買了?！?/br>
    “我的第二個傀儡人道侶叫花諾。”陽極說，“她的外貌半人半狐，嬌俏魅惑，比翠翠美貌許多，甚至還會動兩下回應我?！?/br>
    “我把之前四次失戀的痛苦全都轉化成寵愛，加倍珍惜她，我們度過了將近十年的快樂歲月，直到那一天她突然發(fā)熱差點把我燙熟。”

    我聽到這里額角忽然抽了一下，心底暗道原來是你。

    四千多年前我確實有審批過一份萬年來首次出現的特殊案例，說是凝香閣的傀儡人偶不知道為什么把一名男修的脆弱分支烤熟了。

    凝香閣認為是男修違規(guī)使用，男修堅稱是凝香閣人偶有問題，雙方各執(zhí)一詞，最后請了皇天劍門去仲裁。

    我隱約記得最后的結果是凝香閣全責，而此后她們就在所有出售的中低階傀儡上加裝了過熱散靈陣法。

    于是那也成為了歷史上有記載的唯一一例此類慘案。

    果然，就聽陽極說：“檢查過后是凝香閣的人偶有問題，她們給我免費治療了傷勢，又賠給我一個出竅期的新人偶。”

    我忽然有種微妙的預感，該不會——

    陽極：“好的很，這次終于上三位數的年份了。我還以為終于沒事了，誰知道就在我們的一百周年紀念日，她忽然碎成了渣渣，還順便給我來了個物理閹割?！?/br>
    我：“……”果然還是你。

    凝香閣首例傀儡人偶爆炸致殘事件的苦主。

    陽極滄桑道：“我獲得了一大筆賠償后終于放棄了，拒絕了她們提供的皮套防炸款安全人偶，想要一個人靜靜。這個時候我已經是出竅期的修士了，入了皇天劍門的核心弟子名單?！?/br>
    “我忽然想起了我的初戀，想要衣錦還鄉(xiāng)地去問問她后不后悔。”

    陽極忽然沉默了下來。

    我輕聲問：“你見到她了?！?/br>
    陽極垂下眼，之前的憤懣漸漸消失，竟顯得分外難過。他說：“見到了。她在離開我后一直沒有找新的道侶，也沒有離開過家鄉(xiāng)的那塊范圍。過去了幾百年，她的修為還停留在金丹期，即使沒有我的打擾，她的丹道進展也還是很慢?！?/br>
    他抬起眼，面色平靜地深吸了口氣，緩緩道：“她白發(fā)蒼蒼，滿面皺紋，已經是個將死的老婆婆了。在看見我時她沒有認出我來，而我也沒有和她打招呼，只是默默地看著她走進一間丹藥鋪，用五十枚三轉靈石的價格賣掉了她煉制出的二十七枚劣質金丹期補靈丹?！?/br>
    “我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互許終生……這種一廂情愿的想法從一開始就是個笑話?！?/br>
    陽極冷靜道：“我是天才，能修練得很快，有能力突破壽命的大限變得越來越強，但我的道侶不行。她早晚有一天會跟不上我的步伐，然后在中途離去。我沒有您的眼力，沒辦法像您找到岐南前輩一樣撈起滄海遺珠，也已經沒辦法信任那些并不相熟的同境界強者?！?/br>
    “所以我放棄了?！?/br>
    陽極好像又恢復成了他平時一貫的模樣，攤了攤手：“完美的愛情可遇不可求，是我不配擁有。從此以后我的心里只有皇天劍門，道侶什么的……隨意就好，還上心就太傻了?！?/br>
    ……我倒是覺得，在經歷了這么多事情后，這家伙居然還能對雙修這么上心實在令人意外。

    我沉默片刻，問道：“你沒想過加入凝香閣么?！?/br>
    雖然陽極是出身自皇天劍門的直屬小世界，但人各有志，皇天劍門也不會特別拘著人不讓加入其他宗門。

    只見陽極瞬間嚴肅了面色，鄭重道：“不！我生是皇天劍門的人，死也要寫在皇天劍門的萬碑堂上！我從小就聽著您的傳奇事跡長大，市面上您的每一本傳記都買全了！您可能不知道，有次異獸作亂時您還救過我全家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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