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迪回頭看布瑞斯。

    布瑞斯只是站在原地，雖然面朝這邊，但光線實(shí)在是太晦暗，因而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只有唇角勾起的微笑清晰可見。

    像是鼓勵(lì)？……或是模糊不清的勾引。

    希迪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試探著將手指放在荊棘的尖刺上。人類的皮膚脆弱，他的指尖立刻被扎出了血，一滴血珠順著長刺滑下去，很快就被刺吸收，再也看不到蹤影。

    荊棘得到了希迪的血液，于是滿懷欣悅地顫抖起來，伴隨著整個(gè)空間的輕微震蕩，就連白霧都被吹散，扯成虛無縹緲的一大片，前所未有的稀薄。

    仿佛從四面八方的黑暗里，傳來一聲滿足的嘆息。

    荊棘像是得到了某種應(yīng)允似的，密密匝匝地繞過來，很小心地不讓自己的刺將少年劃傷得太嚴(yán)重，貼著他又繞著他，將自己身上尖刺最稀疏的部分送到他手里。

    希迪順手摸了摸，荊棘顯而易見地高興了很多，像只得了夸獎(jiǎng)的小狗，愈發(fā)殷勤。

    布瑞斯走到他身后：“您猜一猜，這個(gè)圈里原本圍著的是什么？”

    希迪有了新的寵物，正和圍上來的荊棘玩得高興，十分不樂意被他打擾，很敷衍地把他推開：“玫瑰，還能是什么？”

    能在這地方停留的活物除了荊棘就是玫瑰，答案擺在明面上，根本用不著猜。

    布瑞斯：“您不想知道玫瑰在哪里嗎？”

    希迪不想，一點(diǎn)兒興趣都沒有。

    布瑞斯也不多說，就提了這么一句，站在小孩身后，看著他和荊棘玩。

    不過荊棘說到底畢竟只是一叢植物，能給希迪提供的樂趣有限，希迪喜新厭舊得厲害，陪著荊棘折騰了一會(huì)兒就覺得沒意思了。

    他用兩根手指頂著刺，把膩過來的荊棘推開，轉(zhuǎn)而把自己掛到布瑞斯身上，咬他耳朵，問他：“這里還有別的東西嗎？”

    布瑞斯：“沒有了。”

    希迪干脆地決定道：“回去吧。”

    布瑞斯：“您玩夠了？”

    希迪：“玩夠了?！?/br>
    荊棘看著有點(diǎn)兒委屈，在不遠(yuǎn)處徘徊，聽見希迪這話，郁悶地耷拉下腦袋。

    布瑞斯溫柔地道：“那我?guī)氐孛?？?/br>
    希迪：“行，走吧。”

    他們倆一問一答，閑聊一樣，態(tài)度很平常。只有荊棘在認(rèn)真地不滿，聽見希迪真要走，身體猛地抬高，從各個(gè)方向豎起來，迅捷而無聲地在兩人的頭頂上編織出了一個(gè)巨大的牢籠。

    像鳥籠，縫隙很窄，又豎著密密麻麻的尖刺，長相相當(dāng)險(xiǎn)惡。

    布瑞斯就笑了，抬頭看看，輕聲道：“看來它不是很想讓您離開?！?/br>
    希迪不管那么多，哼哼唧唧地推他：“不都是你？”

    布瑞斯就是荊棘，那東西一切行動(dòng)都聽從他的指揮，壓根兒沒有獨(dú)立思想。

    就是他在對著希迪親親蹭蹭，還裝什么大尾巴狼？

    布瑞斯：“嗯，是我?！?/br>
    是他自己不想讓希迪離開。

    荊棘在深淵下守了玫瑰千萬年。

    現(xiàn)在好不容易守到玫瑰主動(dòng)投入囚牢，怎么能舍得立刻就放他走呢？

    荊棘就是這種布瑞斯想法的投射。

    布瑞斯親了希迪的額頭一下，發(fā)絲蹭到他側(cè)臉上，問他：“您怕不怕？”

    希迪瞪他，眼睛邊緣帶著一小圈金絲，不細(xì)看根本看不見。

    這代表小孩完全沒有任何恐懼。

    圍在兩人周圍的荊棘牢籠磨磨蹭蹭地退下來，把自己遠(yuǎn)遠(yuǎn)地盤成一個(gè)圈，再不動(dòng)了。

    希迪往旁邊看一圈，興高采烈地問他：“真放我走？”

    布瑞斯：“怎么？”

    希迪碰碰他眼角的淚痣，說得很直白：“你想把我關(guān)起來?！?/br>
    布瑞斯的睫毛顫了一下，漂亮的眼睛似波光瀲滟，不看他：“嗯。”

    承認(rèn)得倒是很痛快。

    希迪：“那干嘛還收回去？”

    這里是荊棘的地盤，玫瑰的昔日風(fēng)光不再，如果布瑞斯不想放他出籠子，希迪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辦法反抗。

    放他走，總不會(huì)是因?yàn)椴既鹚购鋈恍能洝?/br>
    希迪警惕地問：“你不喜歡我了？”

    “請別開這樣的玩笑?！辈既鹚馆p聲道，“只是如果我真的將您關(guān)在這里，您會(huì)愿意嗎？”

    希迪仔細(xì)地思考了一下：“……不知道。”

    他從前沒試過這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會(huì)不會(huì)反抗。

    小孩很有實(shí)驗(yàn)精神地提建議：“要不你試試？”

    布瑞斯沒說話。

    他好像很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番這個(gè)提議，最終還是搖頭笑道：“算了，我想還用不著這樣?！?/br>
    希迪也不驚訝，歪了歪頭：“那我們走吧?！?/br>
    他還沒忘了跟荊棘告別，走到荊棘跟前，摸摸它其中一根尖刺：“我走了，再見?！?/br>
    想想，一本正經(jīng)地承諾道：“過一陣子再回來看你?！?/br>
    荊棘顯然是不高興，不甘不愿地在他腰上纏了幾圈，沒纏緊，就被布瑞斯拎著扔到了一邊兒去。

    布瑞斯問他：“等回了大陸，您想去哪里？”

    希迪答得理直氣壯：“不知道?！?/br>
    又說：“哪兒都行，你決定?！?/br>
    布瑞斯早有預(yù)料，就笑笑，將小孩環(huán)在懷里，兩人下方亮起傳送法陣暗紫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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